眼看老爹就要叫散的意思,霍寶忙道:“爹,三縣留守人選是不是也該定下?昨晚幾位把頭都主動請戰,生怕被留下。”
霍五看著兒子沒有說話。
眾人都齊齊望向霍寶。
霍寶乖巧的臉上多了疑惑。
什麼意思?
啊?
不是自己想的哪個意思吧?
只是……
馬寨主笑得……略陰險。
林師爺撫著鬍子……也想謀劃什麼。
鄧健又摸鐧了,眯了眼睛。
薛彪挑著眉毛,像是不懷好意。
唐光……嗯……笑眯眯的,還像個好人。
霍五爽快道:“怎麼留守,叫誰留守,小寶你來定!反正這一攤你要總領的,總要你用的順手就好!”
霍寶哭笑不得。
老爹倒是真放心。
“爹,兒子有力氣,正是該多上戰場打磨的時候。”霍寶表現了自己的不贊同。
他放心不下老爹去打仗,寧願自己在前頭。
他有力氣傍身,老爹可沒有。
霍五看著兒子,眼中慈愛幾乎要流淌出來。
“這不僅是爹的意思,也是大家夥兒的意思……小寶,你雖承繼了祖宗神力,可是你才十三……多大,就該幹多大時候的事兒。你留在州府,跟著林先生好好讀書……”
霍寶望向林師爺,眼中帶了幽怨。
十三歲是讀書年紀不假,可這是亂世啊,是能安下心讀書的時候麼?
林師爺神色淡定,可眼角還是露出幾分笑意。
“再跟你六叔學學看軍需後勤的賬冊……”
霍寶又望向馬寨主。
馬寨主對霍寶呲牙。
霍寶囧。
哪裡不明白馬寨主的意思?
馬寨主這是看不慣老爹護犢子的模樣,想要藉此“名正言順”收拾自己一回呢!
還是不是好六叔了?
“再跟你七叔學學佛法,咱這到底打了彌勒教的大旗,總不能自己稀裡糊塗,遇到明白人就露了底……”
霍寶看了眼薛彪。
薛彪做了個稽首禮,笑著像菩薩,可那咬牙模樣,也沒遮住。
霍寶嘴角抽了抽。
薛彪這裡除了整肅教徒,還負責宣傳,全然放手才真讓人不放心。
只是這位七叔心眼小,又愛權,還得好好安撫,要不他心裡說不得開始給自己扎小人了。
“再跟老唐學學接人待物,小寶聰明,肯定學學就會了……”
霍寶望向唐光。
唐光滿臉喜色,笑的親近。
霍寶有些明白老爹與眾人如此安排的用意。
鄧健是霍寶未來岳父,馬、薛兩人是異姓叔叔,林師爺同唐光兩人,卻是與霍家父子全無干系。
天地君親師,這“師生”關係,真要論起來,分量比姻親、乾親還重。
這是給林師爺、唐光吃放心丸,不會過河拆橋,也是再次加重霍寶的分量。
只是,拉下了鄧健?
霍寶望向老爹。
霍五神色帶了掙扎。
霍寶又看鄧健。
鄧健摸著鐧,睜開眼,如同金剛。
霍五帶了心疼道:“再跟你表叔去剿兩次匪,練練身手膽量!”
要是讓他自己選,他更願自己帶兒子。
可是他明白,自己不能一輩子將兒子攏在羽翼之下。
兒子總要成長。
眼下諸事不明,大家勢力又小,為了妥當將兒子隱在後方。
等到地盤擴大,兒子是一定要上戰場的。
空有一身力氣,沒有軍功不能服眾。
不管是為了秀秀,還是為了別的,鄧健都會護著霍寶,也有能力護著。
霍寶站起身來,從林師爺開始,依次敬了茶。
水進、霍豹在旁看著,神色各異。
水進眼睛發亮,寶兄弟決定三縣留守人手,那不被他挑中的就是隨軍的?
霍豹則想著三縣如今留守諸人。
寶叔要是真的換下他們,會不會落下埋怨?
要是不換人,他們會不會瞧寶叔年歲小不聽話?
哎,這操不盡的心啊!
霍寶並不想大張旗鼓調換人手。
滁州、濱江本來就是和平接手,沒有什麼大動靜,百姓安生。
曲陽也開始恢復平和。
霍寶想起一事,直接對鄧健道:“表叔,之前就覺得李千戶細心當用,只管一縣政務可惜……可以讓他效林先生行事,從下頭小吏中擇人接了曲陽事……李千戶調來滁州,跟在林先生身邊學習總領政務……等打下和州,總要留自己人鎮守,李千戶可為候選……”
如今滁州、曲陽、濱江三縣太分明,在正式打仗之前,將三縣糅合到一起,有利無害。
“好!”
鄧健想也不想,就點了頭。
大好江山,等著大家去打,一個曲陽算什麼?
別說霍寶說的是讓李千戶選接班人,就算霍寶直接派人去接收曲陽,鄧健也不會放在心上。
眾人都沒有說話,卻是各有所思模樣。
這個調動,還真的出乎意外。
誰也沒想到霍寶會先動曲陽。
除了霍五,馬寨主、薛彪都是霍五的關係,林師爺、唐光沒有關係,只有鄧健是岳父,與霍寶利益最緊密。
這是幫鄧健提拔助力?
還是直接斷鄧健根基?
還是大家想多了?
霍寶又對唐光道:“仇威昨天已經入了童兵營……斥候隊隊長缺個候選,若是仇威當用,那個位置就是他的……”
“多謝小寶爺費心!該怎麼捶打就怎麼捶打,不用看老唐的面子太抬舉那小子!”唐光嘴裡說著,可眉眼間的感激掩不住,明顯是領了這份情。
霍寶又對幾個領兵之人道:“表叔、六叔、唐叔,下邊把頭都盼著跟著出征呢……侄兒就不點名留人,反正以後打仗的時候多,大家都有輪換的時候……”
水進急的不行,一個勁兒的給霍寶使眼色,悄悄指鄧健那邊。
霍寶瞧見眼中,卻沒有多嘴。
大家興致勃勃等霍寶接著說。
霍寶不說了。
事緩則圓。
無需太急。
就算名義上是他留守,可誰真的放心將滁州交給他一個半大孩子?
到時候總有人在這邊的,他跟著學就是了。
……
從議事廳出來,霍寶沒有回客房,而是隨霍豹出了州衙。
水進跟著上來,帶了幽怨道:“寶兄弟就不能幫我一把?你開口了,鄧爺那邊肯定應的!”
霍寶停下,正色道:“水大哥你想好了?我爹身邊,肯定要立親衛營的……你不走,這個營長位置就是你的……”
霍家父子信任的人不只水進一個,還有牛清、虎豹兄弟、石頭等人,可這幾個人缺了勇武。
水進一愣。
親衛營是什麼地位,他當然明白。
徒三就是出身親衛營,得柳元帥看重,才擇之為婿。
衛江之前不過自己的小跟班,待自己比他親哥哥都親近,一朝成了徒三親衛隊長,立時變了嘴臉,自以為能壓自己一頭。
這個位置,非心腹不能為,非信任有加者不能為。
這個位置的體面,不會比外出征戰的諸將之下低多少。
水進鼻子發酸,可依舊堅定道:“我還是想去打仗,不想留在後方!”
霍寶心中嘆息。
留水進在霍五身邊,也不僅是私心,還是為水進考慮。
他身上徒三標籤印記太重,抹去這個印記最好的方法,就是打上新的印記。
瞧昨晚水進的反應,他明白自己如今處境,可還是選擇走一條更艱難的路。
“若是帶兵,水大哥會很辛苦!”霍寶輕聲道。
“我不怕苦!”聽霍寶話中之意,水進眼睛放光。
霍寶點點頭:“水大哥不用去找表叔,去找六叔吧!如今兵卒都需要操練,剿匪的隊伍不會只有一支……六叔那邊也缺人……”
他發現了,水進對著馬寨主時帶了不自在。
不是記仇,可到底對他先提出驅逐徒三之事難以釋懷。
這兩方都是霍家父子親近之人,霍寶不想他們漸行漸遠。
馬寨主寬厚,水進忠直,兩人都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既生嫌隙,早日化解為好。
水進略遲疑,還是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尋六爺!”說罷,急匆匆轉身回州衙去了。
霍豹咋舌道:“這一個一個的,一提打仗都跟瘋了似的……有什麼好的?不就是殺人麼?”
顯然,霍豹昨晚在酒桌上也被人央求了不少。
霍寶笑道:“男人麼!都想著上場殺敵、建功立業什麼的,你不想上戰場?”
霍豹沒有立時應答,而是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霍豹才輕聲說:“侄兒不想……侄兒不怕殺人,當初在村裡早就殺過了……當時殺了人寶叔都蔫了,石頭哥也吐了好幾回,侄兒啥事也沒有……佛祖說眾生平等,殺人與殺個山雞野兔又差多少呢?”
霍寶頗為意外。
說起來獵人與屠夫都差不多,都是收割生命。
殺生多了,也就容易對生命失去敬畏。
“快三個月了……侄兒一閉眼還能想起喜大叔那腸子都出來的模樣……侄兒不怕殺人,侄兒怕死……我死了,我哥怎麼辦?駒子姐要是欺負他,他也不曉得跟人說……我死了,寶叔、五爺爺這邊也沒人孝敬了……不過寶叔要是上戰場,那侄兒還去掠陣,侄兒可不放心旁人……”
霍寶道:“我上戰場,還不知什麼時候呢!你不想去就不去!後勤事情多了,並不比上場打仗殺敵容易,回頭你多往六爺那邊跑跑,多跟著學著點兒。”
人人都怕死,只是有更大的野心壓下畏懼。
霍豹重情,知曉取捨。
這點不是壞事。
“嗯!侄兒一定跟六爺好好學!”
霍豹帶了幾分欣喜。
這下,知曉寶叔沒有非要跟著去打仗的念頭。
五爺爺能放心了!
自己也算完成五爺爺的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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