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尖鳴在衛戍所中響起,所有守衛,什長和副長都是驚愕,然後就是驚恐,最後衛戍所就像是被熱水澆到了的螞蟻窩一樣,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奔跑,抓拿起武器和器具,然後一起朝著門外湧去。
“是城主府發來的警訊,護城大陣已然啟動了!所有人都拿上武器前去支援!”
“是貝場方向!這是去支援無忌城主!但凡有退縮者皆斬!”
副長們聲嘶力竭的喊叫中,所有守衛和什長都不敢怠慢,如果只是剿滅妖獸什麼的他們還不至於此,但現在這已經是城主都已經出動了的最高警戒。
唐家法度,若是一城之主隕落,他們這些制御中人全都得以失職論處斬首,家人被廢去修為放逐荒野自生自滅,因此沒一個人膽敢落於人後,即便是一些膽小的雙腳發軟,也只能連滾帶爬或是被人拉拽著一起前去。
不過是短短的十多息的時間,碩大的衛戍所就已經空蕩蕩的了。
“嘿,還真是如你說的。
方朗卓弄出的那怪物還真的硬闖湖東城來了!”
張宏正從牢室中走了出來,看著空蕩蕩的衛戍所頗為興奮,一介散修能在這種地方大搖大擺地走動可是極為難得的體驗,一般都是被灰頭土臉地被押送進來的。
他一路朝外走著順手翻撿旁邊的箱櫃,將上面的雜物書冊一陣亂扔,看見有人剛剛開啟的食盒中有來不及吃的烤雞也抓起來幾口啃光,又從一旁的兵器架上拿起兩把長刀跨在身上。
如果不是這時節有些不合適,他還想找去統領的房間去桌上撒泡尿拉泡屎出口氣。
吳子健三人卻全沒他那樣的跳脫,都是面色沉重快步小跑出了衛戍所,張宏正丟下吃剩的雞架提著刀從後面追上,一同走出衛戍所,看到外面的景象卻已經和之前的迥然不同。
妖獸攻城的警報是最高警戒,所有修為不足的居民都只能呆在家中,修為生法境和武道化境的高手則都有義務前去支援,所以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已是空蕩蕩的一片。
加上狂風驟起,天空陰暗的雲層翻滾,隱隱有悶雷聲傳來,彷彿末日將臨,這滿城人都已死絕。
“這個……是怎麼回事?”
張宏正看了眼天上不斷翻滾的陰雲,他之前被押過來的時候明明還剛過正午不久,太陽照得明晃晃的耀眼,現在卻已經昏暗得幾乎猶如黃昏。
“五行失衡,天地震怒。”
吳子健搖頭長嘆一聲。
“想不到森羅殿居然是在這通天湖底找到了一具上古荒獸。
如若唐家中人支援不及,這湖東城中數十萬人恐怕要盡數死絕。”
“上古荒獸?”
周明義和白玲虎都瞪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
“嗯……就是傳說中被三神鎮壓的那些比妖獸更利害的妖獸?”
張宏正也是聽說過這東西,只存在於上古傳說中,具體卻不大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可不是妖獸那麼簡單的東西……那是天地真靈的畸變之物,只憑自身存在就能扭曲天地真法,妖獸其實都只是荒獸的眷屬罷了。
這土行元氣如此怪異厚重,死氣沉沉,看來確實是如此……”周明義的神情惶恐,似乎並不願意相信,但他的鬼修境界並不低,能很清晰地感覺得出這天地間的異樣。
抬頭看著上空不斷翻滾的雲層,他的表情越來越扭曲,聲音也有些歇斯底里,幾乎要失控崩潰的樣子。
“但荒神早被三神封印,所有荒獸盡被誅滅,這神州大地上不可能還有留存的!否則三神門早就知曉了!唐家經營通天湖千年,也絕不可能連這個都能遺漏過去的!森羅殿也絕無能力操控這等逆天之物!”
“這只是只荒獸的遺骸罷了。
應該是在三神剝離大地,隔斷虛空獸隙之時被擊殺,深埋於地下,土行本質就伏藏渾厚,和殘存地脈混然合一,沒被三神門和唐家發現也是正常。
只是森羅殿骸極道專一就精於啟用操控屍骸,才能發現這個不被人所知的遺骸,不知道悄悄在通天湖中祭煉了多久,直至這時再也隱瞞不過去才陡然發動。
張兄弟你們身上幫納法體家所帶的那個東西,說不定也是祭煉這個荒獸屍骸所需的,所以方朗卓才會不惜暴露行跡現身來搶奪……”吳子健沉聲陳述。
雖沒有親眼所見,但之前所有發生的一切零零碎碎的線索此刻已經和這個宏大死寂的荒獸氣息結合在一起,在他心中再無秘密可言:“…方朗卓定然還沒有完全操控這個荒獸遺骸,否則不會是這般天地震盪的樣子,只能期望唐無忌城主能儘量拖延住這荒獸遺骸,讓唐家其他人趕來支援……我和師妹兩人會立刻趕去,雖然我們修為不夠,在荒獸之力面前不過螻蟻一般,但也會竭盡全力,能多救下一個無辜之人是一個。
至於兩位還是趁此時間速速出城去吧。”
“我……我家商隊還是集市那邊……我……我要去找他們……”周明義擺了擺頭,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朝著集市的方向跑去。
張宏正深深看了眼白玲虎,這少女道士雖然知道馬上就要去面對一隻絕無可能戰勝的上古兇獸,神色中卻並無絲毫膽怯退縮之意。
張宏正也並不開口說什麼多餘的廢話,他清楚濟世教中道士絕沒面對這種情況退縮的道理,每一個選擇成為濟世教道士的人也是同時選擇了慨然當死,以身入道之路,這本是濟世之道中的一部分,只是想到這從今後就再也見不著這魯莽憨直的姑娘,心中就有股說不出的難受味道。
“願仙尊庇佑,能有再見之日。”
張宏正也只有憋出一句濟世教中人分別之時慣用的話,以手撫胸,然後伸向白玲虎。
“願仙尊庇佑,能有再見之日。”
白玲虎抽了抽鼻子,看向張宏正眼角有些發紅,以手撫胸,伸手過去和張宏正緊緊一握。
“張兄弟,仙尊必會佑你一世平安的,也望你有一日能明白仙尊的慈悲濟世大道。
若你要入教,去南宮領的蘇衛城,我死後若有靈牌便會立在那裡的濟世廟中,你能來看看我便會很高興……”“……再說吧。”
張宏正只覺得鼻中微微發酸,連忙緊緊握了握她的手,只感覺筋骨有力,粗糙又細膩,隨後轉身轉身朝著城門口頭也不回地跑去。
這時候,貝場中,那一個巨大的身軀已經完全地冒出了水面,呈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
山巒般巍峨的身軀早已經超出了普通人的認知,在泥土砂石的遮蓋下只露出小部分的乾枯身軀,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生機活力,卻散發著一股源自古老蠻荒的恐怖氣息,讓所有目擊者都被一股覆蓋身軀和神唸的巨大壓迫感徹底貫穿。
一些修為尚可,反應還算快的人還能在第一時間連滾帶爬地朝著遠處逃去,而那些或是手足無措呆在原地,或是腳下發軟跌倒在地,腦中被恐懼和驚慌充斥的人就再也沒有逃跑的機會了,隨著那巨大身軀每從水中拔出一分,每靠近一分,他們僵直癱軟的身體就會越來越僵直越來越癱軟,那被恐怖佔據的頭腦就會越來越空白,直至最後徹底僵硬,所有的意識都徹底化作一片空白。
這就是五行真法對凡俗之物的侵蝕,普通生靈在自身靈性和本源不足的情況下面對天地真法根本就無法保持自身的五行穩固,只能被真法帶動著朝某一行傾斜而去。
原本這並不會是立刻致命的變化,生靈的五行自然會迴圈往復與天地相通生生不息,但這巨大的怪物所散發的土行元氣中還蘊涵著一種萬物歸亡的死寂,只要生靈活物一被侵蝕,所有的生機就都飛快地消散。
離水而出的巨大身影並沒停下腳步,依然朝著原本的方向前進。
它的動作遲緩凝滯,就如同在沼澤中緩慢前行的垂死老人,卻又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它的雙腿和地面融為一體,明明上千萬斤的重量但在移動之間卻不會引起地面的絲毫震顫,彷彿本身已經徹底和大地融為一體,他的移動不過是大地自然興起的一股帶來死寂的無聲波瀾。
隨著這怪物的不斷前行,這死寂的領域也朝前不斷蔓延開來。
貝場岸邊倒地的人早已經徹底喪失了生機,現在則隨著這怪物的靠近,又飛快地失去原本所有的色彩和形狀,崩塌化為一堆堆泥土。
不只是這些活物的屍體,水上的船屋,木質的閣樓,絕大多數不是泥石的東西都在迅速地崩解,變成這灰土死寂的一部分,而這領域蔓延的速度正在加快,已經明顯地超過了怪物本身前行的速度,開始朝著貝場之外擴散而去。
根本不需要什麼多餘的動作,這個怪物只憑著自身的存在就可以將這座世家雄城化作一片死域。
遠處已經有叢集起來的衛戍所守衛和貝場法師,但是在這巨大的力量差異面前他們就只是一群巨獸腳下的螻蟻,不用說阻擋,連靠近都做不到,一些守衛用弓弩射出箭矢,法師用出各式各樣的法術,但只要是靠近那死寂的領域之內一切都只能化作塵土。
但世家經營千年的雄城,自然不可能如此不堪。
忽然之間,一條足有百丈之長,幾乎和這巨大怪物相若的巨大蜈蚣疾飛而來,猛地撲在了巨怪的身上。
如同兩座山峰相撞,沉悶的巨響終於打破了周圍的死寂,巨怪也終於停下了前行的腳步,被撞得又朝後退回水中,身上大片的砂石剝落。
這是一隻半虛半實的七足蜈蚣,身上纏著一株細長蔓延的靈草,正是唐家家徽上的七足天蜈和玲瓏七心草,只是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和這巨怪撞在一起之後,天蜈的七隻長足就立刻深深地扎進了巨怪的身軀之中,身上纏繞的七星靈草隨即閃出七彩靈光。
同時閃耀出光芒的還有整座湖東城那綿延數十里的巨大城牆,城牆的符文都發出光芒,那光芒的明暗節奏和七星靈草上閃耀的光芒節奏暗合。
而在城主府中的地下深處,一座巨大的法陣也同時在閃爍著無人看見的燦爛光芒,這是一座鑲嵌了上萬顆靈晶,足以讓普通人看得眼暈的法陣,以中央那七顆拳頭大的靈晶,八張虛幻相交的真符為核心,濃郁得不可思議的天地元氣正在迴圈往復,鼓動著天地法則一同共鳴,然後將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遠處那撲擊到了巨怪身上半實半虛的七足天蜈上。
無數的土石從巨怪身上崩落,那是下面巨怪的軀體正在詭異地蠕動,那些本來乾枯沒有絲毫生機的鱗片和筋肉忽然間像是獲得了一股和本體格格不入的生機一樣,有的忽然張大,有的捲縮扭曲,有的相互糾纏。
這是唐家護城大陣‘天蜈毒蝕萬界真法’,已至真法境的五行元氣糾纏扭曲,產生出足以將上千三階四階妖獸盡數滅殺的真法之毒,而現在這些毒全都集中在此,連這怪物乾枯數千年的身軀都能激發出反應。
天蜈的頭頂處,半虛半實的頭部中央,唐無忌的面色猙獰,掌控著這原本遠超他修為境界的法術。
“唐無忌,你終於露面了……為何要非得將事情弄得如此不堪,讓大家都無路可退了,你才能出來讓我見上一面呢?”
一把聲音響起,這怪物的身軀胸腹處的鱗片挪動,露出一張臉來,滿是肥肉,雙眼細小,帶著一副面具一樣的假笑。
“方朗卓,你這狗賊!”
唐無忌看到了這張臉,原本就青筋暴露的臉上怒意狂湧,雙眼中滿是血絲。
唐無忌要操控陣法不能動身,但有另外兩道人影從天蜈的頭頂躍下,手中武器帶起耀眼的寒光正正地斬在這張假笑的胖臉上。
正是一直跟隨在唐無忌左右的兩名貼身親衛。
噌噌兩聲,先天境界的人仙武道高手,可以將自身氣血和天地元氣交感混合而生出外放罡氣的全力兩刀,卻只是在這張胖臉上劃出了兩道淺淺的劃痕。
這張方朗卓的臉並不是真正的臉,而是由這個怪物的乾枯肌體聚合扭曲而成的一張面孔形象罷了,足有一間房屋大小,兩名親衛的兩刀就像是一個人的臉上被指甲淺淺地劃出兩道印子,不過一個呼吸就消失了。
而那張胖臉上的表情卻是鮮活無比,栩栩如生,能很輕易地看出那習慣性的面具假笑之下,猙獰之情正在漸漸展露。
“其實你但凡早一些和我見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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