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小哥是我西家莊的客人,你們想要做什麼?”
西大爺掃視著平小志等幾個人,眼中的神光爍爍,言語間也是毫不客氣。別看這些散修是提著腦袋混飯吃的兇悍之輩,但能在離單寧城數十里的地方建莊耕地,他們這些農夫莊戶也不是吃素的。有世家流傳的基本功法和妖獸的威脅,這些農夫基本的武道修為和對戰妖獸的悍勇絕不會缺,而且進退協同之間齊心的程度絕不是各自為戰的散修所能比的。平日裡也有專門的人手在村外巡邏警戒,現在這肯定就是巡邏的莊民看見了張宏正被圍堵,轉回去報訊引來了他們。
幾個散修都有些緊張。論單獨的修為戰力,這些散修肯定要勝過這些農夫莊戶一截,但真要動起手來這二十多個農夫拿出打妖獸的勁頭一擁而上也絕不好對付。更何況這位莊頭西家大爺在單寧城那邊也算是小有名頭。畢竟年輕時打熬的身體武藝都入了化境,即便是年老體衰也衰不到哪裡去,抗擊妖獸的時候也常常衝在最前面,尋常散修即便放單也不是對手。這時候站在哪裡高聲一喝,立刻就把豁嘴等等散修給震住了。
平小志掃視了周圍一圈,對著西大爺冷冷一笑,說:“西莊頭你是不是有些誤會。這小子壞了我們的規矩,吞了別人委託給我們的貨物,說不定你家西望也是被這小子給害死的,我們正要抓他回去好好詢問,你卻來護著他?”
“你說他害死的就是他害死的?”西大爺盯看著平小志,眼光和語氣都咄咄逼人。“他壞沒壞你們的規矩我管不著,但他剛來我西家莊就是我們西家莊的客人,你們在我們西家莊外面要對付我們的客人就是壞我們的規矩。”
平小志面無表情默然無語,旁邊的豁嘴卻顯得有些不安,他們這次專門找了幾個外地散修的來堵張宏正,如果最後無功而返讓這小子跑了,不說以後還抓得到這油滑的小子不說,只是這傳出去之後面子上就極不好看。
張宏正也很是意外,他都做好了動手的準備,沒想到西家老大爺卻帶人前來幫忙。不過這樣也好,如果能不動手就能解決事端自然再好不過,自己沒想過貨物回執方面的事情那確實是一個疏忽,回單寧城去和那於老頭分說一下利害就是。畢竟平小志也是往日裡相處不錯的熟人,以前順手也關照過自己一些小忙,就算他現在居心叵測但能不撕破臉也是不撕破臉最好。
“多謝大爺仗義執言了。我與西望一路上患難與共,親如兄弟,我可對三神發誓絕沒半點害他的心思。”張宏正對著西大爺遙遙一拱手。但是那老頭卻好像沒聽到一樣,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好,西莊頭,你要講規矩,那我便給你講規矩。”默然了一會的平小志忽然笑了。他從懷中摸出一個令牌亮了亮。“我是單寧城新任散修保正,這人雖然不是從我這裡拿的貨,但我也一樣有責任將他帶走回去仔細審查。這可是單寧城的規矩,總比你西家莊的規矩大了吧?”
張宏正聽了一愣,他還真沒想到這一年不見,平小志居然就混上了散修保正的頭銜。散修保正就是散修中推舉出來和世家制御溝通協調的領頭人,定位有些模糊,也能勉強算是半個世家制御中人,有手段有心計的可以藉此在散修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若是自身強勢不起來或者遇到硬茬子,那也就只能當個日常和稀泥的和事佬。
不遠處的西大爺皺了皺眉頭:“今年的散修保正要到五月才任命公告,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有換人的事?”
“五月只是公告出來給其他人知曉罷了。保正之職城主府隨時可以任命,也可以由其他保正推舉擔任。我這職位是我乾爹交予我的,只是現在還沒公開而已。”平小志侃侃而談,神色言語之間浮現出之前不曾有過的威勢,現在亮出了世家層面的身份,那他的行為就代表了世家的意志,這對於普通散修和百姓來說就是不可抗拒之力。“我現在懷疑這散修吞沒貨主之物,害死同伴,要抓他回去詢查,這是我保正之職,莊頭你可沒什麼好說的了吧?”
西大爺緩緩點了點頭,然後又緩緩說道:“確實如此,那我們便一路送你們前去單寧城城主府。就算南宮城主沒空,也要來個管事的盯著,必定要在眾人面前將此事給查得明明白白。我西家莊的人也不該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平小志的臉頓時一黑,他也沒想到這老頭如此老而彌辣。他專門找外地的散修來攔截張宏正,自然是不想讓此事鬧大。他想了想,語氣不善地說:“西老莊頭你大可放心,此事我絕對秉公處置,給你孫子一個公道。不過此事終究不歸你管,你還是帶著你這些莊戶回去耕地的好,聽說今年地脈活躍風調雨順,各地的收成都不錯,糧價難免下跌。收糧的時候我可以幫你找管事說說,儘量不壓你的價。”
西大爺臉上連最細小的皺紋都沒有動搖一下,脊樑依舊挺得筆直,冷冷說:“我西家莊替單寧城種糧百年,摸說認識的管事很有幾個,三任南宮城主也是知道我們替單寧城流了多少的汗水和熱血。若是有奸佞小人想要從中作梗佔我們的便宜,不妨可以去試試看,看哪個管事敢來壓我們的糧價。”
平小志額頭上開始有青筋在跳。他知道這種上了年紀的老東西不好對付,卻沒想到對方能硬到這個地步,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總不可能灰溜溜地回去,或者將聽話乖乖地將人帶去城主府。臉面問題姑且不提,那些人所提及的巨大好處實在是讓他心動,是讓他再上一層樓甚至是兩三層樓的絕好資本,要是放這小子就這樣離開那不止是到口的肥肉飛了,感覺是連身上的肉都一起被人割去了一般。
深吸了一口氣,平小志的聲音越發地陰冷了:“西老莊頭。你這人怎的性格如此難以相處?這樣以後你們西家莊要是發生什麼事來僱傭散修,恐怕都沒人願意來給你們幫忙了。”
西大爺的雙眉這下立刻皺了起來。糧價什麼的也就罷了,以平小志的保正身份和地位當真能在僱傭散修這事上卡他們的脖子。莊戶們雖然也有勇力但本職依然是種地,一般也就對付尋常的一二階妖獸還行,一旦發現有三階以上的妖獸就必須要僱傭散修來幫忙,這時候被這傢伙從中作梗那說不定可就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行了,行了。”張宏正擺手,反而像是個和事老一樣在中間勸說起來。“西大爺,這事您也別管了。反正我是絕沒有害過西望,這一點您想必也是相信的,至於這些人,您也無須放在心上,他們還奈何我不得。”
轉頭看向平小志,張宏正神色肅然中帶著幾分玩味,說:“小志哥,我們也不扯那些面子上的東西了。我算看出來了,如果單為了回執和靈晶什麼的,你也不會這樣鍥而不捨地要把我拿下。但我最後奉勸你一句,這事背後的水深得很,不是你能插足的。你現在收手來來得及。”
“哈哈哈哈……”平小志怒極反笑。如果是其他人這樣說也就罷了,但從這小子口中說出實在讓他忍受不了。明明一年之前還是給自己當跟班都不配的傢伙,出去晃盪一圈回來就能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來和他說話了。
不等他笑完,張宏正從懷中拿出一個令牌來朝向他一晃,一個火焰構成的家徽就在上空浮現,同時還有張宏正的相貌:“我之前在飛浪海中運氣好幫了李家真人一些小忙,讓海船免遭海獸破壞,所以李家給了我這個東西。算起來我如今已是北海李家的客卿。小志哥你要講規矩,那這個規矩如何?你非要帶人來拿我,恐怕得去向南宮城主要個手令,或者讓他親自來。”
所有人都是相顧愕然,然後是一臉的茫然,北海李家,真人長老,世家客卿,這些對底層的散修和農戶來說都實在太高太遠,彷彿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但是面前這令牌似乎又確實不像是假的,不說一般散修有沒有膽量來仿造這些東西,這能放出家徽影像的客卿令牌,至少也是先天之上的鬼仙修士花費不菲心血和靈晶才能打造。這無論真假本身就已經超出了散修的層次。
張宏正面無表情地將令牌收起,若非必要,他實在不願意將這東西拿出來。但不得不承認,即便他再不喜歡世家豪族的做派,但這天下確實就是世家的天下,遇到這些事情講再多的道理也不如亮出足夠大的拳頭和派頭,而李家的拳頭和派頭絕對算最大的之一。
這客卿令牌是他離開李家之前李自豪替他準備的,算是將闢水舟上的事情給定下性質來,將他和李家的身份關係給定下一個明面上的說法來。張宏正當然對此也不會推辭,李家對他身份所產生的那些誤會放在其他地方就未必管用,而這塊令牌卻是實打實的。如今果然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不對!這是假的!他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半晌的默然之後,一聲暴喝忽然從平小志的口中爆發出來,他雙眼滿是血絲,臉上的筋肉拉扯將五官扭曲得不成樣子。忽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猛然雙眼一亮雙手一拍:“我知道了,這小子是投靠了森羅殿那些邪道妖人!那些邪道妖人慣用各種妖物邪法迷惑人心,這客卿令牌定是森羅殿仿製的!”
“正是如此!”一邊的豁嘴也是被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恍然樣子。“我就說這小子怎的一下便能將我放倒,原來是出去學了森羅殿的邪門功法!”
周圍的其他幾個散修也是相互點了點頭,相比起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散修能成為李家客卿這種事情,森羅殿這個說法確實要顯得可信得多。這一下他們顧忌盡去,眼中重新開始露出兇光來,反而是一邊的西老莊頭神色開始驚疑不定,而農戶們則是一臉茫然,顯然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森羅殿是什麼東西。
“哈哈,大家一起上,捉拿住森羅殿的妖人南宮城主那裡也是重重有賞!”平小志將手一揮,剛才被西老莊頭給喝止的圍攻之勢立刻重新又再度恢復了過來。剛才還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豁嘴興奮地大喝了一聲,一馬當先地抽出腰間的鐵鞭就衝了上去,彷彿看穿了這小子的底細帶給了他無比的信心。
張宏正的身形這時候也動了,他並沒避讓或者逃跑的意思,反而是朝著豁嘴迎了上去,寒光一閃之間兩人的身形交錯而過,一隻舞著鐵鞭的手就飛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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