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乾瘦男子帶著那野獸般的蠻人巨漢來到專門關押妖獸的船艙的時候,這裡只剩下一堆屍體。
每一具屍體都是一擊致命,這些在散修中可算是好手的世家守衛們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就像是站在原地不動,等著別人來一刀插入心窩,眼眶,下顎直至腦幹等等地方,除了最後留在臉上的驚愕之外,可以說他們都死得很痛快很乾脆。
製造這些屍體的人當然也在這裡,這是一個相貌英俊但是帶著濃濃的抑鬱陰沉之色的年輕人,正坐在幾具疊放的屍體上不斷地施展法術,匯聚出一股股的水流來將沖洗雙手。
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模樣,乾瘦男子卻是一怔,問:“你將孽情符印取下做什麼?”
年輕男子的麵皮抽動了一下,還是回答:“……出了些小意外,這裡的守衛似乎臨時調派增加了人手,頭目也換了,我有些事先的安排沒用得上,為了不讓這些傢伙逃出去驚動上面的李家守衛,我不小心將孽情符印之力給耗盡了……”“你……”一直表現得極為沉穩的乾瘦男子聽了這個訊息之後卻是浮現出幾許驚怒之色。
“你在搞什麼?
這樣我們最後如何脫身?”
“……總是有辦法的,絕足道的不是買通了上面的人麼?
這裡駐守的人換了你們也不說,之前不是說只有五六個?”
陰鬱青年面色陰沉地道。
“總不能將所有人都買通吧,有點出入很正常……但是若沒了孽情符印的掩護,其他人怎麼糊弄過去?”
乾瘦男子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然後就是眼珠子亂轉。
“這下需要冒的風險就大了,我們需要重新安排一下計劃……這事是你搞砸了,分給你們那一份必須減半……”那陰鬱青年也跳了起來:“減半?
如何能減半?
你知不知我這孽情符印要溫養多久,耗費多少精神和心血才能運用一次?”
“關我們屁事。”
乾瘦男子翻了翻白眼。
“總之這是你的事情沒做好,自然要落在你頭上,一半還是少的呢,若還需要再打通一兩個頭目的關節,那花費不得好幾百靈晶?”
“廢物就是廢物,殺幾個垃圾也費這麼大的勁。”
一旁的巨漢卻反而沒什麼驚怒意外的神情,只是看著陰鬱青年,眼中的譏嘲不屑之意更是濃郁,就像看著一隻縮在山洞中渾身溼透瑟瑟發抖的癩皮狗,低沉的笑聲像是隻開心的狗熊。
“他這模樣可比帶著那面具難看多了,聽說他就只能靠這張臉去舔他家老大的褲襠,才能拿得到那符印?”
“你說什麼?”
陰鬱青年的眼中瞬間充斥滿了血絲,原本陰鬱的臉龐也猙獰扭曲起來,就像被逼到絕境的野獸。
“你說我什麼我不在乎,你如何能如此侮辱唐姐?”
“侮辱?
什麼是侮辱?”
巨漢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無辜和茫然,那只是極小一點的瞳孔中卻又冒著極為兇戾的光芒。
“你是要我去狠狠幹她嗎?
放心,等以後我能打得過她了我一定這樣幹,我早就想這樣幹了!”
陰鬱青年低吼一聲,拔出那把剛殺了十多個守衛的短刀就發瘋一般地撲了上去。
“夠了!”
乾瘦男子一把抓住撲上去的青年推到一旁,然後分手指著兩人,低聲怒喝。
“這事我老大和你們老大都說過,他們都是首肯了的,每一道分一千晶,你們是要將此事給攪亂了沒能完成,你們自己覺得自己在自家老大眼裡值不值得一千晶?”
“整天就知道靈石靈晶的,所以說和你們這群廢物一起做事就是無聊。”
巨漢打了個響鼻。
陰鬱青年神色傲然又是不屑:“我自然是要幫唐姐掙更多的靈晶,我自己一個也不會要,我在唐姐心中也絕不是靈晶多少能相比的。”
雖說如此,但這兩人終究是沒再繼續鬧騰了,也許他們當真沒有把靈晶什麼的放在心中,但是他們也不會真以為這些東西就無關緊要。
“好了。
什麼都不要說了,先把正事做了。
若是等脫離了那遠古巨獸的警戒範疇,李家真人注意到這貨倉中的情況,我們別說做事,就算保命也難。”
乾瘦男子深吸了口氣,儘量儘快地將兩人的注意力給重新拉回到正事上。
然後對著巨漢說:“老蠻,該你了。
正好這些屍體也足夠,我和小志兄弟伺機來解開這封禁。”
巨漢悶聲應了,從懷中摸出一個面具來。
這是張用不知名的獸皮製作的面具,上面吊墜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牙齒,整個面具散發出一種原始蠻荒卻又栩栩如生的氣息,好像剛從一隻狂野的巨獸臉上剝製下來。
巨漢並沒將這面具朝自己身上戴,而是走到了那株樹木狀的東西前將面具放置在了其上,然後巨漢隨手扯過地上一具守衛的屍體拿在手中搓揉一陣,格里喀拉的一陣怪響之後這具屍體就成了一團形狀古怪的模糊血肉,在巨漢的雙手擠壓之下不斷流淌出殷紅的血液,全數淋在那獸皮面具之上。
被鮮血淋透的獸皮面具更顯得猙獰,彷彿隨時都要跳出來擇人而噬,只是面具本身卻像是陷入軟泥一樣,逐漸陷入到樹木軀幹中去,隨後這株怪異的樹木就開始緩緩地抖動起來。
被放置在這船艙之中,周圍還滿是地板和艙壁延生出的藤蔓纏繞,這自然不是一株真正的樹木,而是植株狀的妖獸。
“好,這紅針花的甲木之氣已經被徹底激發,加上這裡的屍體血肉滋補,應該足夠那李家真人手忙腳亂一通。”
乾瘦男子點點頭,隨後朝陰鬱青年打了個手勢,兩人都取出了符咒,在手中幻化出散發出金色光芒的武器,正是先天靈法境的金行符籙。
這株男子口中的紅針花抖動得越來越劇烈,最頂端的枝幹開始褪去表皮,露出下面無數密密麻麻暗紅色的脈絡,就像人被剝去表皮後的肌理一般。
乾瘦男子低聲喝了一聲,手中金行符籙的武器揮斬而出,將束縛捆綁這紅針花的藤蔓一一斬斷,那陰鬱青年也是同樣的舉動。
巨漢在旁邊則只是抄手而立,倒不是偷懶,他那手持斧頭的手下倒也想著上去幫忙表現一番,但拿著斧頭又砍又剁累得滿頭大汗,卻是連一根最細的藤蔓也斬不斷,甚至連傷痕都不能在那藤蔓上留下。
那些看似只是普通的草木,其實堅韌不下於高階妖獸的筋腱,此外還極有彈性似乎還有自愈之能,只是憑藉蠻力是絕難破壞,也就是隻有乾瘦男子兩人所用的金行法術能相對輕易地將之切斷。
數十息之後,束縛這株紅針花的所有藤蔓全都被斬斷,這植株狀的妖獸也終於展露出完全的形態。
它的上半截已經成為暗紅色,無數粗細不一的針刺狀枝葉在頂端發散開來,如同一朵巨大的紅色花蕊。
而這些針刺花蕊發散開之後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無數細小鯊魚一般,猛地一低頭全數將針刺扎進了下面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守衛屍體中。
守衛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變得灰暗乾枯如同石塊,而那些紅色針刺越來越紅,連帶著整個紅針花都開始泛出紅色來。
悉悉率率的聲音響起,紅針花的底部冒出密密麻麻的細小根鬚朝下鑽入甲板中去,那原本極為堅韌,刀劈斧鑿火燒都難傷的甲板在這些根鬚面前卻變得好像軟泥一樣輕輕地就被破開,被鑽入其中。
“嘿嘿,好了。
一切果如我家老大所料,這東西看似不起眼,對這青木巨舟卻是有效……”乾瘦男子抖動了一下發酸的手腕,那金光閃爍的巨刃還凝聚在他手中,他又轉而看向旁邊那些被束縛的妖獸。
“現在就輪到這些東西了,老蠻你來稍微幫下手……”巨舟最核心的位置,一個由方圓數丈的密閉空間中,一個端坐於虛空中的長袍中年人猛地睜開了眼睛,原本平靜如水的面容也是變得又驚又怒。
這密閉空間中如蛛網一般交織著數十根綠色的藤蔓,核心的位置上則是一團發出瑩瑩綠光的奇異光暈,內中似乎有無數模糊的符文在翻騰飛舞,而這長袍中年人正端坐在綠光上,一呼一吸之間都和那團綠光共同形成一個奇妙的韻律,尤其隨著中年人這一怒而睜眼,他身下的綠光則是一陣暴漲。
中年人雙眼神光微動,看向前方的一處,那裡原本陡然出現一片景象,深黑幽暗的無底深淵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正在以看似緩慢的速度遊動著,頭頂上一個巨大的眼睛放射出幽幽的光芒死死地盯著這片空間,彷彿在和中年人對視。
然後景象又變了變,這次赫然是在水底航行著的青木闢水舟,舟的底部正滲出絲絲紅色的東西,彷彿是巨舟正在滲血一般,但這些血絲又並不散去,只是在海水中隨著水流蕩來蕩去。
“趙強!趙強!”
中年人開口怒喝,前方的景象陡然消失,換成了下方貨倉中的景象,只見一株紅色妖異的巨大植株正靜靜地矗立在貨倉中,原本被包裹著的根部現在全數深深地扎入到甲板中了。
目睹這景象,中年人的瞳孔猛然一縮,隨即再怒聲高喝:“快帶人去看下層貨倉,放置妖獸那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當值的人給我盡數拿下……不對,將所有人都帶下去!定是有人搗亂!若有反抗阻撓者盡數都給殺了!再將那株妖植給我毀了!”
雖然這密閉空間中就只有這中年人一人,但顯然這聲音可以如他所願傳遞到這巨舟中他所希望的地方中去。
又再凝神想了想,中年人一咬牙,放緩了聲音放平了語氣繼續開口說:“驚擾諸位了,我是如今執掌這青木闢水舟的北海李在嚴。
如今有宵小搗亂,將下層艙室中的妖獸放開禁制,請諸位小心。
不巧又正好有一隻吞海巨獸尾隨而來,我要全力操控青木闢水舟行駛閃避,無暇他顧。
若有朋友能協助將那些搗亂的賊人和下層妖獸一併平定了,我北海李家必有感謝。”
這一段話迴響在了巨舟中的每一處地方,顯然這位李家真人已經察覺到了一些極為不妙的跡象。
上層的船艙之中,不少聽到這段話的人都是面色有異。
世家豪族之間面子和聲勢也是實力和資本的一種,若非當真萬分危急的情況,一位真人是絕不可能主動開口向他們這些修為不如他的人求助的,不少人激發了艙房中的水鏡法術,果然看到了從幽深漆黑的海底漸漸靠攏過來的巨大身影。
這一下頓時引發了小小的騷亂,這種海中遠古巨獸連普通的真人都難以對付的,李家的青木闢水舟都只能收斂氣息在海中潛行,如果真被這巨獸纏上再打起來,李家的真人固然是可以隻身逃脫,其他人可就是絕無生路了。
封閉的艙門紛紛開啟,原本都只呆在自家艙室中的船客們來到通道中,大家互相通報出身來歷之後不少人就開始叫罵怒斥李家做事太過粗疏,但罵過之後卻也還是商議要不要去下層貨倉中去幫忙,一番爭論之後便有幾個對自家修為有信心的一起結伴朝著下層的貨倉中而去。
這番激起的整個巨舟內變動的話,張宏正自然也是聽到了。
這時候他正和墨無名一起在下層貨倉的通道入口處,和滿頭是血的漢斯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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