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中午時分,依然還是集市門口,張宏正的肉攤又開張了。
相比昨天的攤子,今天的樣子要顯得正規不少。這一次不止石臺被加長加寬了,上面堆積妖獸肉也更多了,看起來足有兩三千斤。旁邊的鍋灶也更換了,變成了兩個火灶,上面是兩口緊挨著的大鍋。此外還在旁邊立了個牌子,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四兩靈砂一位’。
在這遠離南宮家之外的地方,散修裡識字的其實並不多,不過對於簡單的數字,特別是靈砂靈石這種美妙而又重要的單詞還是大多數人都能辨認,所以這牌子的意思還是讓所有人都能明白的。
“嘿,小子,怎麼回事?怎的昨日還三兩,今日就四兩了?你這分明是坐地起價!那些白撿的妖獸肉還不夠你賺的麼?”
這種行為自然激起了散修們的公憤,原本昨天聽了訊息今天專門趕來的人也不滿了,就有人鼓譟起來。張宏正也不慌張,指了指不遠處站著的兩個守衛說:“這是守衛副長說的,這妖獸肉再如何無人要,都要算做堡中之物,讓其爛在那裡是一回事,我要去拿來販賣就是另一回事,我賣出去每一百斤妖獸肉就要上繳一個靈石。昨天諸位來平均每人吃了十多斤,我這隻漲一兩靈砂算下來可是虧了的。”
“這些個狗日的吃人不吐骨頭,變著花樣來搜刮!”這算是守衛們的日常操作,於是散修們也是日常地咒罵,罵完了之後也是該吃的依然掏靈砂出來繼續準備買肉吃。
昨天這妖獸肉攤子的事情在後面傳了出去,似乎有人在吃飽了肉之後去修煉武道功法,確實感覺到了精氣比往日要強壯了幾分,於是訊息便越傳越廣越傳越邪乎。幾兩靈砂在這些散修中也算不得什麼,只要是修煉人仙武道的便多少都願意來試試看,於是今天只是中午就來了幾十人在那裡等著。
張宏正也算早有準備,這些肉是讓守衛幫忙搬過來的,碼制的香料也是讓守衛幫忙去買,他就專心幫白玲虎一起用內力暗勁先將香料先滲透過一次了。不過即便如此,要應付這幾十人也是讓兩人忙得手忙腳亂,白玲虎揮動鐵棒棍如雨下打得石臺上的獸肉碰碰亂響,張宏正刀花亂舞將打好的肉削下鍋中,又將鍋裡煮炸好了的肉串在鐵釺上遞給食客。
這一忙一直又忙到了黃昏時分,那兩千來斤妖獸肉居然又賣了個精光。白玲虎累得額頭上汗水淋漓,那砸肉的鐵棒都幾乎舉不起來了,張宏正也覺得疲憊不堪,這數個時辰一直在兩口大鍋間炸煮妖獸肉,還要分心去和散修搭話,耗費的精神當真不亞於和妖獸惡鬥一場。
“今日的肉都沒了,請明日再……怎麼又是你?”正開口請最後一位在鍋邊戀棧不去的客人離開,張宏正赫然發現居然又是昨天留到最後那個女散修。
“怎麼又沒了……我還沒吃飽啊……”這女子還是拿著個鐵釺,有一下沒一下地在鍋裡戳著。
“你怎麼還沒吃飽?你……好像是中午就來了吧?”雖然前後總共來了上百個散修,但張宏正還是對這女子有些印象,總是站在鍋邊不緊不慢地吃著,而且還是從中午就開始在這裡吃著了。雖說吃得慢,前後算下來也至少有十多斤肉進了肚子了,那身材看起來卻沒什麼變化,也不知吃下的東西都去了哪裡。
“真的還沒有吃飽,你這裡怎麼搞的,不是說可以讓人隨便吃吃到飽的麼……”這女子臉上笑眯眯的,好像就在等張宏正說讓她明天繼續再來。
“行……你明天再來吧……”張宏正揮揮手,只能如她所願。反正他也不是真想靠著這攤子來賺多少靈石,和這種愛佔便宜的浪費口舌也沒意義。
“哈哈,好,我天天都會來的。”這女子轉身興高采烈地走了。
“嘿,這人……”張宏正簡直無語。
兩人拿出特意留下的一些妖獸肉煮熟,就在散修做出來的石桌石凳上吃了起來,一會之後就有三個守衛走了過來,其中為首的一個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石臺,面露驚訝之色:“還當真是賣完了?收了多少啊?”
張宏正從石臺下拖出一個竹筐來,裡面滿滿都是靈砂和靈石,說:“沒數,大概三四十個靈石吧。”
“真能賣這麼多?這妖獸肉真的能做到入得了口?”那守衛頭目看了那些靈砂目光一亮,將信將疑。這些靈砂靈石其實在他眼中也並不算多貴重,但這可是那些垃圾一般的妖獸肉換來的,而且勝在穩定又沒有任何的風險。一天三四十個靈石,一個月就是十個靈晶了,一年就是一百多個,那就有些不得了了,連堡主說不定都會關注一二。
“我之前嘗過,確實還不錯。那些散修也是鬧哄哄地搶著吃呢,說是強健精血,若不是我們之前過來制止讓他們排隊,說不定還會打起來。”一個守衛在旁補充,之前這兩個也過來幫忙維持了下秩序,自然好處也是順手拿了些的。
這時候還有幾個散修走了過來問有沒有肉吃,張宏正示意沒有了,這幾人面帶失望之色看了眼旁邊的三個守衛,轉身低聲罵罵咧咧地走了。
“要不長官你來嚐嚐?”張宏正挑起一塊他沒碰過的肉塊遞給那頭目。
頭目在這堡中也算是小有身份地位的,平日哪裡願意吃這種連散修都嫌棄的東西,這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放入口中,咀嚼幾下眉頭一展,點頭說:“果然不錯,有些門道。行,那你們跟我來吧。”
堡主塔樓下層中的衛戍所中,張宏正兩人被帶到了一個高大雄壯的老者面前,那守衛頭領過去行了個禮,才轉過來介紹:“這便是我們望峽堡的守衛統領慕容錘大人,你們昨日所說之事我已經向統領大人說過了。”
張宏正和白玲虎一起抱拳:“見過統領大人。”
那雄壯老者微微點了點頭:“你們所說的烹製妖獸肉之法只要確實有用,能為我望峽堡賺來靈石靈砂,那我們也不吝於購買。不過你可不得藏私,要說明這法子是隻對某一種妖獸肉有用,還是所有的都有用。”
“這個大人放心,這兩位幫忙的守衛大哥今天都是親眼所見,親手參與的,我一共用了三種妖獸的肉,香料也是請他們幫忙購買。只是這如何炮製的手法繁複,不同的妖獸肉需要不同的香料和手法,就算細細教授也要好幾天的時間。不過只要學會了,這放在海邊等著腐臭的妖獸肉立時便成為大堆大堆的靈砂靈石。我兩人人手不夠,若是有十人,每天炮製個幾萬斤,那只是一天便能得好幾個靈晶了。”
“當真有那麼多的散修願意來吃這種東西?”統領老者眼睛微眯。望峽堡本來就是專為獵殺海中妖獸而立的據點,若真要刻意收攏妖獸肉,每天幾萬斤那當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若是遇到那種體型特別巨大的海獸,那只是一隻就能有數十萬斤之巨。
“那是自然,小人絕無半句虛言。這幾位守衛大哥都可以作證,今天搶著來吃的人幾乎都打了起來,這還是我漲了價的。最後賣得精光之後還不停地有人來問。”張宏正拿出散修在集市上售賣妖獸肢體的口才來,把這其中的好處說得頂上了天去。“這妖獸肉強健筋肉,凝練精血,是修煉人仙武道的絕佳輔助。堡主不也拿高階妖獸肉來煉丹食用麼?只是那煉丹需要先天境界的鬼仙,普通散修自然是隻能吃這個了。這東西既美味又有益修為,如何吸引不到人來吃?守衛的兄弟們也可以吃,天天吃日日吃,壯大精血增進修為,遲早也能多吃出幾個先天境界來。這如何不是天大的好事?”
這話就說得讓房中的幾個守衛都有些動容了。當真吃飯就能增長修為的好事誰會不愛?武道一入化境就基本上是百病難生,壽數過百,一旦晉入先天境界那就是徹底的另一個層次,在世家制御中便有了相當的地位,一輩子衣食無憂都是小事,更能活過兩百歲。那些世家子弟有不少都是年紀輕輕就能武道先天,還不是有大量的煉體丹藥的功勞?這妖獸肉就算抵不上那些丹藥,但也頂不住可以天天吃頓頓吃啊。
只有那位統領老者的神色依然如常,依然是眯著眼睛冷聲問:“那這秘法你打算作價幾何啊?”
張宏正一本正經地說:“按照我們如今的生意,一天便能有十個靈石的進賬,這一月下來便有三個靈晶。將這秘法賣給堡中之後,我們兄弟定然是沒辦法再靠這個賺靈石了,只得去冒險獵殺妖獸……那為這秘法要價一百個靈晶,應該也是合理的吧。”
統領老者眯眼看著張宏正,眸子中精光四射,張宏正微微縮頭,似乎有些膽怯退縮,不過還是忍住了沒有再說什麼。
半晌之後,統領老者還是點了點頭:說“好,那就一百晶。我先給你二十晶,等確認你將所有的手法都教授給我們的人之後,再將剩餘的八十晶給你。”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張宏正喜笑顏開,連連拱手作揖,旁邊的白玲虎也學者連連拱手。
“好了,那你們便下去吧。明日開始便來衛戍所,我會安排人手來學習這些秘訣手法,你們務必要盡心傳授不得隱瞞半點。”
這叫慕容錘的雄壯老者擺了擺手,張宏正和白玲虎便在守衛的帶領下離開了。等到他們確實地遠去之後,慕容錘才開口問:“這兩人的身份有沒有問題?”
帶他們來的那個守衛隊長開口說:“他們自稱來自唐家,卻都沒身符鐵牌,說是湖東城中遭遇大變舉家皆沒,又怕被牽連其中才逃到我們納法提家來。他們雖拿不出什麼證據,這說法卻極有可能是真的,唐家湖東城那邊發生的事情也是剛剛才傳到我們這裡來,其他人就算知道,恐怕也來不及派人來用這個藉口混進來。”
“若是唐家自己的人呢?”慕容錘問。
“……倒是有這個可能,不過這兩人年紀輕輕卻修為不淺,分明是有些家底和背景的,若是唐家派的人斷然不會露出這麼明顯的破綻來,悄無聲息不引任何人注意才是他們的習慣。而且這兩小子並無什麼別樣所求,反倒是那烹製妖獸肉的訣竅對我們來說極為有用……總之我看他們有七八成可能真是湖東城之亂中僥倖逃出來的,想用手中的技藝來換些靈晶。”
慕容錘微微沉吟之後點頭:“若是能確認這法子有益無害,那倒對我們望峽堡,乃至其他兩堡也都能有不小的好處。算下來那些無用的妖獸肉每年能給堡中增添數百晶的收入,雖難入堡主的法眼,卻始終是個進項,而且也少了些食物輸送的麻煩。”
“是。而且能吃妖獸肉增長修為,對兄弟們計程車氣也頗有激勵。”隊長連忙補充。堡主和這位統領這種層次的自然有大把的煉體靈藥來服用,但對下層的守衛來說,增進修為的妖獸肉才是最實惠的。至於那售賣妖獸肉得來的靈晶,最多在這首領這層次上就被瓜分完了。
“那好,你好好挑選值得信賴的人手,多費些心思在上面,務必要將這兩人手上所有的秘訣都挖出來。”慕容錘緩緩點頭,沉聲說道。“確保都學會之後,就將這兩人殺了丟去海里喂妖獸。他們不肯老老實實地慢慢經營,那多半是存了貨賣三家的心思,想著儘快賣掉這秘訣之後去其他兩堡再賣一次。唐家的人向來心思險惡狡詐,居然敢這般變著花樣來訛我納法提家的靈晶,豈能讓他們如願?”
“張兄弟,果然這些動腦子的事情還是要靠你。只是賣妖獸肉,就能混入這望峽堡的衛戍所中去,真是太厲害了!你這是事先就計劃好了的麼?”
從衛戍所出來,走在堡中空曠的廣場上,白玲虎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雀躍和激動,在張宏正耳邊說。她在湖東城中做過守衛副長之職,完全無法想象兩個連身符鐵牌都沒有的外來散修,除了犯事被抓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進到那種要地。而在那裡面有了合法的身份,無論是接觸到的機密還是必要時候做出來的事情,都絕不是在散修群中廝混能相比的。
“哈哈,哪有那麼多計劃,不過是隨機應變,加上有幾分運氣罷了。”張宏正掩著嘴笑道。這周圍並沒什麼可疑的人,而且雷鳴般的浪濤聲和風聲讓聲音傳不出多遠,但他還是很小心,下意識地掩著嘴以防被鬼仙法師用法術在遠處窺見嘴型。這是一些在世家大城中犯事被捉的散修前輩們教授的經驗。
“現在就等著看後天那歪眼傢伙怎麼來鬧事了。反正我們已經將能做的準備都做了,希望他到時候不要讓我們失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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