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一個憑空而來將張宏正完全包裹的水球,呂寧的臉色變得鐵青,他也沒有想到這位田家鎮守居然是一直操控著一張先天符咒。
相對於之前他擊傷老怪物田不周那一張符咒,田霽顯然是因為修為比他高上一個臺階,事先準備的更加充分,而徹底將這一道先天法術的威能發揮出來。
認真來說,只是憑這一道法術就可以將他們三人輕鬆碾壓至死,足足兩個境界的差距幾乎就是螻蟻和人的區別。
但呂寧沒有膽怯後退,反而搶先朝著田霽衝去,頭也不回地對跟在後面西望丟下一句:“先護住我!”
西望這時候才剛剛跟著衝出那件即將倒塌的屋子,之前即便是這屋子連續遭受田霽的法術重擊,他還是一直在桌前埋頭繪製符咒,直到看見呂寧衝出這才急急忙忙地起身出來。
他也根本都沒看清楚外面是什麼情況,聽到呂寧的招呼之後立刻也跟著一起衝了上去。
迎向呂寧的是那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田家守衛。
鎮守大人自己出手將那個偷襲的散修給制住了,他們慶幸之餘也沒忘記自己的職責,看見剛才門後的散修衝了出來,也不用田霽命令就撲了上去,揮舞手中長刀狠狠砍出。
不過比這些守衛的武器更早一步到的是西望的符咒。
呂寧的話很簡略,但一起配合多年的他們並不需要說太多,西望幾乎是本能地在腰間的符包裡一抹一扔,一張符咒就已經貼在了呂寧的身上。
符上的雲紋亮起光芒,一層宛如花崗石的光澤在呂寧的身上升起,蔓延開來,轉眼之間就讓他看起來變作了一尊石像。
噹噹噹,幾把長刀砍在了呂寧的身上,石屑紛飛,剛剛才在他身上升起的岩石表層被砍得紛紛碎裂脫落,但下面露出的身體並沒受到傷害。
呂寧一抬手,一發火球就從他掌間衝出在近在咫尺的兩個守衛頭臉中間炸開,悶響和火光中兩個守衛木樁一樣地栽倒在地,旁邊的守衛頓時一驚。
呂寧的衝勢不停,直接摟住了幾個守衛,同時他身上陡然冒出絲絲電光,被他摟住的幾個守衛渾身抽搐著連聲慘叫,被呂寧帶著一起摔倒在雨地中。
周圍靠近的幾個守衛也都感覺到了陣陣酥麻,連忙手忙腳亂地朝旁邊跳開。
畢竟這是一個達到了引氣境界的鬼仙修士,這些鄉鎮守衛不過只是略有修煉過的普通平民而已,連暗勁層次都未邁入,只要是給呂寧充足的距離和準備,他可以一個人就將這十多個守衛全數解決。
“去救小張!”
帶著幾個守衛一起摔倒的同時,呂寧大喝。
跟在後面的西望在他背後一踩,借力越過了因為而讓開了一條路來的幾個守衛,朝著後面的田霽,還有困住了張宏正的那一團水衝去。
沒有猶豫沒有顧忌更沒有恐懼,這個木訥的大漢似乎完全不知道前面的是一個比他修為高出許多的世家修行者。
而田霽確實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剛操控著先天符咒將張宏正給抓住,還沒從那驚險的節奏中緩過勁來,這從沒經歷過的激烈戰鬥剛把他精神深處的潛力全都壓榨出來,就像一個拼命狂奔後的人正在喘息,面對這後續而來的變故確實再也提不起精力來應對。
操控先天符咒對他來說也是種不小的負擔,他一時間只能連連後退,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西望大步朝前,他甚至都沒有去追趕後退中的田霽,只是按照呂寧的話將手伸向了那團包裹住張宏正的水。
裡面的張宏正也顯得甚為激動,在裡面一直手舞足蹈。
只是一道如同匹練,又如同閃電一樣的刀光突然閃現,西望那已經觸碰到水團的手忽然就無聲無息地掉落了下來。
西望低頭看了看地上那一段之前還屬於自己的手臂,又轉頭看了看空無一物的肩膀,那裡股股的鮮血正如噴泉一樣地朝外激湧,他愣在了原地,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些不知所措。
出刀的是一個守衛。
這個守衛穿著和其他人一樣的制服,戴著一樣的帽子,除了不知為什麼在臉上蒙著一圈布,只露出一雙眼睛之外,看起來似乎和其他守衛沒什麼區別。
只是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正是他剛才在千鈞一髮之際推開了田霽,然後又在一片混亂中抓住了張宏正的腳,讓他沒辦法追擊田霽。
做出這些關鍵舉動的時候,這個守衛也並不顯眼,依然是有些手忙腳亂的模樣,好像只是碰巧運氣好才辦到而已。
直到斬出這一刀,他整個人才忽然沉靜下來,那些和其他守衛一樣的慌張模樣都不見了,如同褪下了一層偽裝,一股凌厲沉穩,和其他人迥然不同的森然氣度陡然浮現出來。
刀光再起。
這第二刀毫無滯礙地砍中了呆立中的西望脖子,西望立刻像根木頭一樣地栽倒。
好在他的腦袋還是呆在脖子上的,這一刀只是用的刀背。
砍倒西望的同時,那個守衛還出手在西望的肩膀上連拍兩下,原本血如泉湧的肩膀斷面立刻就不再流血。
然後這個守衛身形閃動,一步就來到了正在從地上爬起來的呂寧身邊,還不等他有任何的反應,同樣快捷無倫地一刀劈在了他的脖子上,於是呂寧也一聲不吭地軟倒在地。
不過一個呼吸之間,這兩個兇悍無比威脅到了鎮守大人的散修就被擊倒。
周圍的守衛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愣愣地看著這個同僚。
這之前還喧鬧無比的小院一下就變得死寂一片,只剩那堆水團中的張宏正還在拼命掙扎,可惜也發不出半點的聲音。
咳嗽兩聲,藉著雨水把臉上的泥水洗掉,田霽總算恢復了幾分鎮守大人該有的沉穩和威嚴,對著周圍那些茫然的守衛揮了揮手,說:“好了。
這幾個散修妖人都已就擒,你們就去各歸原位,照之前的吩咐好好看守,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讓人靠近!”
儘管還是有些發懵,但鎮守大人的命令卻是不能違背的,這些守衛攙扶起受傷的同伴迅速離開了。
只留下那個蒙著臉的古怪守衛和田霽一起還留在小院中。
確定周圍的手下都已經離開,田霽這才對著那個蒙面古怪守衛一躬身,說:“小侄無能,還是要勞煩大伯現身出手相助。”
蒙面守衛開口了,發出的是田不周那陰冷乾澀的聲音:“無妨。
這些刀口上過活的散修勇悍亡命,你實戰差了,應付不過來也是正常的。”
說話間,他俯身撿起了地上那條西望的手臂,微微凝神之後一捏,噴湧而出的血霧從手臂中衝出,匯流成一股被他吸入蒙面布後的口中。
西望那條手臂也旋即乾枯下來,被他隨手丟掉。
“果然還是要修行有成之人的精元氣血才是大補。”
田不周滿足地嘆了口氣,看了眼地上昏迷的兩人,就像老饕看著兩隻待宰的肥雞。
“這兩人等會都叫人抓去地牢,打斷了手腳好好看管。”
田霽卻是有些猶豫,說:“夜長夢多,不如大伯就趁現在” 田不周搖頭:“現在就用他們實在是浪費。
等我將傷勢養好了,再用他們來衝破關隘。”
咕嚕咕嚕咕嚕,水團中不斷掙扎的張宏正似乎終於到了極限,張開吐出大團大團的氣泡,然後雙眼翻白地在水團中不動了。
“這個才是關鍵,更不能淹死了。
快放出來。”
田不周連忙對著田霽揮揮手。
田霽微微凝神,那一大團水立刻就崩解滑落,裡面的張宏正也掉了出來落在雨地裡一動也不動,似乎是閉氣昏了過去。
“這三個散修不止是我衝關的靈藥,也還能將昨天,還有今天晚上失蹤的人都算在他們頭上。
這些私運貨物偷關闖隘的江湖散修都是無惡不作的亡命徒,等我養好了傷,便可以在鎮民面前將他們宰了,然後”忽然間,一抹亮光在雨夜中亮了起來。
那是不遠處的大宅中央,一道淡淡黃色光芒沖天升起,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北方而去,不過兩息之內就完全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幕中。
這一抹亮光並不太顯眼,而且轉瞬即逝,但田不周和田霽兩人的表情卻滿是愕然,震驚,然後轉為震怒,還帶著幾分驚慌失措,田霽的聲音都變得結結巴巴:“怎.怎會的?
怎會的?
是誰去把急訊符鶴傳發出去的.”頓了一息,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茫然四顧提高了聲音呼喊起來。
“周慶!周慶!是不是你?
你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回答他,周圍依然是一片森然的雨聲,這大雨彷彿遮蓋住了整個世界。
“別慌。
即便是西風城的唐無稽大人接了急訊符鶴之後親自趕來,也至少要小半天左右的時間。
我們還來得及。”
還是田不周更能穩得住,雖然他臉上的筋肉也在不停地抽動,那被燒爛了的皮肉下好像有一根一根的蚯蚓在翻滾,但他至少沒有太慌亂。
“你把這三人手腳給弄斷再叫人關押起來,我先過去看看。”
田不周掃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三人,轉身朝著那發出亮光的方向掠去。
看著田不周的身影消失,田霽發呆了幾息,忽然跺了跺腳,踩得雨地裡水花四濺,臉上的懊惱,喪氣,恐懼等等神色一一閃過,隨後又都化作一片灰敗。
最終他嘆了口氣,還是微閉起雙眼來,地上的雨水又開始凝聚起來。
但就在這時,一直躺著沒有絲毫動靜的張宏正忽然就像一隻跳蚤一樣地蹦了起來,用一個完全超乎田霽反應的速度撞到了田霽的懷裡,然後田霽就聽到了自己體內傳來好似幾顆核桃一起被捏碎的嘎啦嘎啦聲,那是肋骨密密麻麻地斷裂的聲音。
這輩子從來沒有體驗過,甚至都沒有想象過的劇痛傳來,把田霽腦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擠得一乾二淨。
他後退幾步腳下一軟,但都還來不及坐倒在地,後頸上的一記重擊就讓他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看著田霽軟綿綿地倒在雨地中,張宏正也半跪了下來,張開嘴哇啦哇啦地吐出一股股的清水,然後就是猛烈的咳嗽和喘息,過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
他溺水是真的,溺水到意識全無失去知覺卻是假的,身處那一道先天符咒之內,他也只剩那樣的辦法來賭一把,賭田不周不會真的讓他就那麼被淹死。
所幸他真的賭贏了,贏得還很大。
原本想著趁其不備先劫持田霽為人質,救下呂寧和西望之後再來想辦法對付田不周,沒想到的是這兩人居然主動分開了。
張宏正也不得不慶幸自己的運氣太好。
看了一眼田不周遠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昏迷中的呂寧和西望,張宏正目光閃動。
沒錯,這運氣真的是太好了。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