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風殿的緊張和危機終於暫時解除了,天后有旨,西宮遇刺案事關重大,宜慎宜嚴肅,命狄仁傑重新徹查此案,太平公主李令月協助徹查此案!
武則天的旨意一下,鸞臺鳳閣皆鬆了一口氣,籠罩在紫微宮上空的陰雲似乎頃刻也散去了,連神都洛陽似乎都重新恢復了生機。
觀風殿,眾臣退下了,宏大的大殿之中只有武則天一人端坐,夕陽斜照,將她的人影拉得很長很長,武則天盯著自己的影子發愣,半晌一句話也不說。
上官婉兒乖巧的站在暖閣和大殿中間的門廊下面,低眉順眼,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武則天忽然道:“婉兒,看到沒有,今天我倘若不答應令月,恐怕這觀風殿就太平不了!一個韋方質完了,一個韋家滅了根本掀不起任何波瀾來,在他們心中,朕要殺他們,他們就洗乾淨了脖子等朕去殺。
神都這麼多人,鸞臺鳳閣包括文昌臺這麼多人,朕把所有人都殺光了,國家還是國家麼?社稷還是社稷麼?”
武則天長嘆一聲,言語無比的蕭瑟,上官婉兒根本不敢答話。她非常清楚今天這場危機的背後,事情遠遠不是表現出的那麼簡單。
武則天又是一種試探,這一次他是拿李旦來試探,結果顯然不理想,殺了一個韋方質根本無法震懾其他人,鸞臺鳳閣和文昌臺的大臣們今日都齊聚觀風殿外面,連一直稱病在家的狄仁傑也都進宮侯在了外面。
倘若武則天今天真鐵了心要拿下李旦,事情固然能成,但必然會引起激烈的反應,一旦那樣,紫微宮必然血流成河。
很顯然,武則天對這樣的現狀很不滿,她尤其不滿太平公主,這個丫頭今天沒有站在她那一邊,這讓她很失望,同時她又意識到,她要繼續往前走遇到的困難和阻力比她想象的可能更大。
“婉兒,你就沒有什麼話跟朕說麼?朕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武則天道。
上官婉兒道:“天后,最近我聽到了一個傳聞,說薛師和鸞臺給事中傅遊藝一起籌劃了一件大事,欲要將上次白馬寺和羽林軍之鬥鞠推而廣之,遍及整個神都。
神都之中,我們內衛蹴鞠軍,北衙蹴鞠軍,南衙蹴鞠軍,白馬寺蹴鞠軍還有公主府蹴鞠軍,國子監蹴鞠軍,武相府蹴鞠軍,眾多蹴鞠軍融為一爐,在神都來一場大斗鞠。
傅給事為此專門上了一封摺子,我將摺子看了一遍,覺得著實有趣,天后,您可以過目一下……”
武則天“哦?”了一聲,眉頭輕輕一挑,道:“有這樣的事兒麼?來,把摺子拿過來給我看看?”
上官婉兒立刻將摺子送了過去,武則天將摺子翻開眯眼細讀,漸漸的她臉上浮現出笑容來,到最後她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道:
“哎呀,這個傅遊藝呀,他這心長得和別人就不同,他這些鬼主意都是怎麼想出來的?還有阿師也跟著瞎摻和,這一來神都不就熱鬧了麼?”
武則天的心情忽然轉好了,上官婉兒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心情總算放鬆了一些,她道:“傅大人和薛師的這個想法很好,可以讓咱們東都的禁軍、年輕才俊、內衛、公主府等匯於一爐!大家鬥鞠為樂,同時為明堂而賀,想來神都百姓也會因此趨之若鶩,這一來就成了普天同慶了!”
武則天心情更愉快,道:“好,好個普天同慶!你傳我旨意,告訴傅遊藝朕準了!讓他去操辦,放開手腳去操辦!”
武則天心情著實很好,因為傅遊藝的這個提議玄妙之處她已經完全領悟了,武則天現在就是為了自己登基造勢的事情很苦惱呢!
薛懷義的明堂已經竣工了,下一步武則天需要一個契機去造勢,她一直沒有想到妥善的辦法,也沒有找到可信可靠之人去辦這件事,最近,又恰好碰到了刺客這個案子,武則天更感覺到了她要往前走的巨大阻力和困難,這讓她很沮喪。
可是恰在這個時候傅遊藝和薛懷義兩人開竅了,他們想出的這個主意簡直絕了,借鬥鞠為幌子,將京城支援武則天的所有勢力全部歸攏,大家一起造勢,表面上是鬥鞠,實際上是勸進。
這勸進的規模有多大?包含有京城年輕才俊的國子監,京城數萬禁軍的南衙和北衙,還有白馬寺,還有公主府,以及武則天的武氏本族。
這些人表態了,而後以此為契機逼著京城其他的勢力也表態,武則天憑此一手就可以兵不刃血的達到自己的戰略意圖,這便是她興奮的根源。
武則天心情好了,再看今日的事情她的心態就有了微妙的變化,她對婉兒道:“婉兒,答應我一件事情,倘若真有鬥鞠,內衛別給我丟臉,記住了,我這個女兒性子極其要強,讓她受一受挫折很必要……”
上官婉兒抿了抿嘴唇,道:“天后放心,婉兒定然全力以赴!”
武則天點頭道:“你能答應朕相信你一定就能做到,其實有很多地方你和太平很像,太平很聰慧,其智謀算計比之她的幾個哥哥都要強很多。只可惜啊,嫁錯人了,是朕對不住她呀!”
上官婉兒低頭不語,心中則想自己豈能和太平公主比?首先出身就比不了,上官婉兒出身掖幽庭,身份卑微,現在雖然是待詔,但是這一輩子恐怕也擺脫不了這個身份的束縛了。
尋常女子能夠得到的快樂註定和她無緣,她伺候在武則天身邊,在別人眼中看來無比的羨慕,滿朝文武對她也是格外恭敬尊重,可是她過得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伴君如伴虎,上官婉兒每一天都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中度過,有時候可能只需要稍微的差池,就能墮入萬劫不復之境。
就好比現在,她怎麼來應對接下來的這場大斗鞠?她如何能鬥過太平公主?一時她覺得倍感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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