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既說到劉文周,他事情我也要與你們說個清楚……他這個人我已經見到了,而且也曉得了他確實有些手段,是我們上天池的必須。”張行也順勢說了下去。“但是這個人做的惡事也有些離譜,事成之後我要自行處置,請諸位記在心裡……而反過來說,事成之前,要儘量先逢迎他,蕩魔衛的諸位便是不好奉承也假裝個無可奈何的樣子。”
雙方几人一愣,各自頷首,然後繼續一起沉默。
不過,幫一方是抬著頭的,而蕩魔衛一方明顯是低頭為難的一方……這就是軍事實力的作用了,那隻威鳳沒有開過口,甚至今天大家都默契的沒有提及,卻依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當然,蕩魔衛是要團結的物件,是要納入幫的同列,不能這麼晾著人家。
片刻後,張行無奈主動開口:“諸位,我也聽明白了,咱們之間其實沒有大問題,主要是我們進展太快讓你們心慌了,我們當然願意對你們做保證,但你們似乎是想透過保留鎮守府的勢力做個緩衝,省的蕩魔衛將來沒有迴旋餘地……那咱們也坦誠一些,直接談談陸夫人和眼前觀海聽濤雙鎮的事情……雙鎮我們一定要拿到手,這點不可以動搖,陸夫人可以做龍頭,但要離開北地,如何?”
陸惇嘆了口氣:“這就是最後條件了?”
“是。”
“那我多嘴問一句,若是婉兒不應,你們會立即攻擊嗎?”陸惇追問。
“諸位當面,我只說實話。”張行的回答出乎意料。“照理說,部隊到位了,連宗師我們都湊了四個,甚至都入秋了,沒理由不動手了結……但如果你們強烈反對,我們說不得會再討論,因為與蕩魔衛合併相比,陸夫人其實並不值一提;唯一的麻煩的是陸夫人威脅的那般,她退到聽濤館立塔,拼了命的拖我們一年……那我們反而也不得不拼了命要處理掉她,以免上天池的時候身後出亂子了。”
“若是那般,我其實可以替你們看管著……”大司命忽然插了句嘴。“倒不必擔心上天池時身後空虛。”
“真要是那般,我們只能拼了命處理掉她。”張行忽然揚聲強調了一遍。“因為真到了那個份上,她便是鐵了心的要與我們幫為敵,到那時候就不是算賬計較利害的事情了……或者說,真要計較利害,就是打殺掉她最重要!反倒是上天池的事情,可以緩一年兩載。”
殷天奇終於閉嘴。
過了片刻,陸惇陡然起身:“我去城內見見她!”
說完,竟是直接出了營帳,往外去了,空蕩蕩的倉庫內,幾人都沒有起身,只是目送他離去。
另一邊,陸惇出了幫佔據的臨河小鎮,也不騎馬,也不坐車,就是步行沿岸而下,走的不快,也不慢,出倉庫的時候太陽已經很西了,但天黑前便進入了觀海鎮,然後摸黑穿過中間的大橋,來到聽濤鎮,再轉入聽濤鎮伸入海中的海岬,進到聽濤館中,全程道路通暢。
這是當然的,莫說人家是陸夫人親爹,便不是,這個時候誰又會攔一位蕩魔衛司命?
聽濤館裡正在用餐,陸夫人見到自己親爹過來,也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只是讓侍女去取飯菜來,同時叮囑侍女,魚湯裡多放醋而已。
陸惇也不說話,悶頭吃餅喝湯,一大盆魚湯,四個餅子全都吃完,抬起頭來,看見自家女兒早已經收拾妥當,正正襟危坐等著自己,反而低頭不語。
陸夫人見狀無奈,只能扭頭來對李清洲:“把宇文萬籌帶來。”
李清洲轉身離開,須臾片刻,便將一人帶到飯廳來,正是前幾日自告奮勇來勸降的宇文萬籌,而這位倒戈之輩倒是一來就替陸惇把想說的話說了:
“夫人,不要再折騰了,幫不吃這一套,再這麼下去,真要玉石俱焚的,威鳳之威,我是親眼目睹,那就是一條真龍……之前大司命宣佈合併,我還覺得是幫手段高明,四兩撥千斤,我們這些人確實憋屈,到了那一晚,我才曉得,幫是真的大勢已成,有這一遭沒這一遭,不過是少一年多一年的事情。”
陸夫人面色如常,聽完這話,也只是擺手:“我曉得你意思了,現在人家也有新使者到了,無須你多言,咱們之間到此為止,算是恩斷義絕,你回去吧!”
宇文萬籌聞得此言,如遭雷擊,當場失控,跪了下來,一時涕淚相加,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夫人看的心煩,復又擺手:“宇文,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感情,悶悶嘟嘟的,動輒就哭,在我這裡就算了,到了那邊,就別再哭了,省的被幫的人看不起。”
宇文聞得此言,哭的更傷心了。
陸夫人無奈,只能再度擺手,然後李清洲便上前拽起對方,將梨花帶雨的對方推搡了出去。
人既走,還未再開口,外面北海中忽然一陣波浪翻湧,海風陣陣,灌入了聽濤館,整個石制的堡壘瞬間呼嘯聲陣陣……父女二人一起扭過頭去,趁機來聽波濤之聲。
然而,波濤有起必有伏,過了一陣子,終究還是漸漸平息。
父女二人在石桌前相隔甚遠,沉默良久,到底還是當父親的陸惇開了口:“婉兒,咱們爺倆八九年沒說過話了吧?”
“沒那麼久,不過六年零三個月……”陸夫人開口應聲。“當時我殺了河對岸觀海鎮寧遠公全家,留了這個孩子做義子,爹爹來尋我,嫌棄我殺戮太重,咱們大吵了一架,不過在那之前,大約快十年前吧,我尋大司命參加儀式,強行登天池成了點選,爹爹便震怒,從此不願意認我了。”
“不錯,我六年前來這裡與你吵了一架。”陸惇神色愈發掙扎。“婉兒,你名字叫做婉,可卻從小性子野,修行的事情,當年杜郎的事情,後來又自行嫁人的事情,都是你自決的,便是點選的事情我也攔不住你,更不要說你都成了一方諸侯還想幹涉你了……”
“爹爹還是有怨氣。”陸夫人幽幽以對。
“不是怨氣。”陸惇停頓了一下,哽咽以對。“是覺得對不起你……你母親去的早,我只是一味呵斥與打罵,若不是我過於嚴苛,與你生分,你也不會事事自決,半點不願意倚靠我,以至於到了今日的局面……我現在想一想,當年不拘是哪一處,只要順了你的心意,哪裡還有後來的事情?尤其是杜郎身死前線……”
陸夫人原本眼神已經生動起來,但只是生動了片刻,聽到這裡,直接打斷:“若是這般說,爹爹不免也太自以為是了,我自絕自立,一步步走到今日,皆是我一廂情願,談何歸咎於爹爹?兩個丈夫,更是自家身死陣前,與爹爹無關!更不要說,我走到今日,並沒有半分後悔,便是將來結果,最多一死而已,我一個寡婦,連兒子都不是親生的,又怎麼會懼怕一死,歸咎於誰,未免可笑?”
“你有你的想法,事到如今,我既知錯,又如何會再與你辯論?”陸惇神色哀婉。“我今日過來,只是要告訴你,為父多年都錯了……僅此而已。”
說完,陸惇難掩哀色,一時淚如雨下,卻連掩面都不能。
而之前還呵斥宇文萬籌哭唧唧丟份子的陸夫人,此時也沒有半點反應,只是茫然坐在那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風再起,波濤再亂,眼淚已經幹掉的陸惇緩過神來,終於起身,卻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提醒:“幫願意讓你去做龍頭,但要先交出這二鎮……如果蕩魔衛那裡盡力阻攔,可以緩一冬,但幫決心已定,真緩一冬,最後反而沒了轉圜……婉兒,你若實在不能心平,就逃了吧,硬碰硬是不行的,外面全是宗師。”
說完,其人終於支撐著石桌起身,然後離開了。
就好像他來的時候那般,陸惇走的時候也無人阻攔,從聽濤館走到聽濤城,過了河,進入觀海鎮,再出城,逆流而上,三更天的時候就回到了軍軍營中……李定早早歇息去了,其餘白日開會的人居然都還在,眾人彙集在倉庫內,聽陸惇細細說完了他此行經歷,不由心中欷歔,卻也無可奈何,便都告辭,說是等明後日城內反應再做軍議。
走出倉庫來,往歇息地方而去,暗淡的星光下,還在沉浸於陸夫人過往經歷的張行看到了明顯失落的賈越,不由心中微動,然後招手,喊了許敬祖一聲,而被隔空提拔了頭領的許敬祖聞言,立即如一隻貓一般悄無聲息跟上了上去。
當夜無言,翌日,賈越自自己營中起身後不免忙碌,許久沒有回到自己營中,很多事情都要了解,傷亡如何,部隊內是否有退役與升遷,李定有沒有公平使用自己的直刀營等等……一番計較下來,其實都還好,主要是李定在幾次戰鬥中都把直刀營當做最後突擊的主要力量,部隊對此普遍性比較滿意,唯一麻煩的是,確實也有不少軍官離開了,河北各處和北地南部都缺官員,這些中級軍官包括高階官員都是最好的選擇。
就這樣,折騰了一整日,賈越好不容易整理好營中事務,見了新來軍官,可轉念一想,將來北地平安後自己很可能要留在北地,未必還會管軍,便有些焦躁;再想到的事情,不曉得事情能不能成,又會不會為此損失許多兒郎性命,更是不安;最後想到眼前,那陸夫人同為點選,卻固執至此,這一整日都沒有回覆,怕是要自尋死路,還牽累北地大局,不免更加煩躁。
當然,最可恨的是這種無能為力感,想當年自家成了點選,殺人便能奪氣,便自詡能橫行天下,與張行一起坐船出海到了河北,也真遇到了亂世,可是真殺起人來就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賈越本以為自己可以無視那些死人的掙扎、喊叫與眼神,專心做一把直刀,結果還是很艱難。
而數年後張行的重新出現,與其說是壓服了他,倒不如說是解救了他。
他簡直不敢想,要是沒有張行,自己在那個混沌的世界裡,到底是個什麼結果——走火入魔,然後被白三娘、雄天王這樣真正的大俠、高手一刀了斷,為民除害?不然呢?
但是,明白歸明白,或者正是因為明白之前自己的渾噩,賈越反而愈發放棄不了這個身份,他越來越渴望證明這個黑帝爺點選的價值……上天池當然是個好方法,甚至堪稱終極的方法,但和平統一北地不也是如此嗎?使具有北地色彩的幫統一天下也是如此!
這個時候,同為點選的陸夫人用這種情緒化的方式處理問題,不免讓賈越有些聯想起當初的自己,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行事不正。
正想著呢,門外忽然有人來問:“賈大頭領可有時間,小可有事做詢。”
賈越微微皺眉,他當然知道來者是誰,能這個時間在滿是兵馬的軍營裡自由出入,來到自己所居的營區核心位置直接發問的,只能是幫頭領,而這位頭領,還是他比較熟悉的一位,也就是之前留在神仙洞協助他做聯絡的許敬祖。
照理說兩人也算是有一番革命情誼了,但實際上,賈越本能的不喜歡此人,就好像狗不喜歡貓一樣。
只不過份屬同列,到底不好拒之門外罷了。
許敬祖進入被徵用的房間,看了看對方神色,然後方才尋了個桌前的小凳放在對方桌案一側,坐下來問:“賈大頭領,在下冒昧來問,你是不是也覺得陸夫人不會來了?”
賈越點了下頭。
“那要是這樣,賈大頭領是否覺得可惜呢?”許敬祖挪了下屁股下的小凳,沿著桌案靠近了一步。
賈越又點了下頭。
“那具體為什麼可惜呢?”許敬祖繼續挪近一步。
賈越稍微後仰,避開逼近的對方,蹙眉來言:“本來可以皆大歡喜的事情,就因為自己不切實際的野心死傷累累,當然可惜。”
“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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