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到時候總管他們沒有敗退過來,那咱們就拆橋!而要是正午之前總管他們就已經逃了,咱們就不拆!現在,全夥到對岸去,準備好點火的東西,誰要是想違逆軍令,便是要壞我的性命,須曉得我是個被逼到牆角的人,到時絕不留手!”
高副將等人只覺得倒黴,卻也只能隨著對方穿過浮橋,到徐水北岸做準備。
侯君束首鼠兩端不提,另一邊,薛常雄既曉得大勢已去,便懷死志,自然一往無前,其人飛到滹沱河上,半空中巨大的金刀便已經振振作響,明明是明媚春光,卻居然有雷聲作態,以至於隔著七八里遠,正在折返的張公慎營與張十娘代領的李定直屬營數千將士便都望見、聽見這一幕,自然各自心驚。
而更驚的,赫然是剛剛渡河的竇濡!
須知道,跟侯君束不同,竇濡斷橋之舉純屬臨機決斷,而且也是趁本部渡後以竇氏親衛監督動手,部中大部分士卒都是不曉得此事的,少部分參與其中的,也都茫茫然……故此,金刀振振,橫過滹沱河上空,竇濡部上下瞬間歡呼雀躍,只以為是總管親自衝鋒在前。
竇濡本人及其部分家族親衛卻是驚駭欲死。
慌張中,竇濡還是有些急智的,其人直接翻滾下馬,便來解開披風,置換鎧甲。
然而,甲冑這玩意是能輕易換掉的嗎?尤其是人家宗師真氣外放,行動這般神速。
但是出乎竇濡的意料,那柄數丈長的金刀在空中劃過,居然頓都不頓一下,遑論下來尋到他這個叛徒,一刀兩斷了!
另一邊,七八里外,兩營軍軍士早已經狼狽不堪,他們在嚴厲的軍令下自行散了陣列,然後棄了所有官道小路,只從出苗的田野中散開著往高陽方向逃竄……幾乎與敗兵無異。
與此同時,卻居然都沒有放出過多哨騎去求援。
原因不言自明,薛常雄這般威勢,只要幫這邊的三位宗師不是傻子,都能察覺,然後迅速支援,而在三位宗師抵達之前,沒必要白白付出性命與這柄金刀相抗衡。
“怎麼了?”李定詫異勒馬,因為牛河與張行幾乎是同時勒馬,向身後看去。
“薛常雄來了。”騎在黃驃馬上的張行蹙眉來對,卻又朝牛河求證。“是吧?”
“是。”牛河應了一聲,同時打量了一下張行。“要不要老夫過去?”
“不用。”張行想了一想。“事情到了這一步就不是求快了,而是求穩,咱們往徐水走,確保全域性皆勝即可……何況天王與思思也足夠應對這把金刀了。”
牛河點點頭:“若是張首席覺得足夠應付,那便應該無礙。”
旁邊李定聽得心驚,但正在北向賓士中,卻也只好強壓疑惑,隨著前方黃驃馬繼續向北去了。
另一邊,金刀長嘯,雖然隔著七八里遠,卻還是在距離河畔十餘里的位置追上了兩營,張十娘與張公慎也已經膽寒,卻又無奈……他們此時早已經發覺,除了天上這柄金刀之外,根本沒有河間大營一兵一卒追隨,便也曉得之前那竇濡派來的使者怕是說真的,而薛常雄此時更是要孤身拼命了。
這種情況下,一來,一個宗師拼命,誰能攔的住?而攔不住就要死;二來,死了也白死!
所以如何不絕望?
然而,那柄金刀越過這兩營散亂開來的軍頭頂,卻還是輕易劃過,絲毫不停。
張公慎和張十娘二人並不在一處,此時心情卻都一樣,乃是先如釋重負,隨即驚疑,再接著,張十娘心驚肉跳,惶急不安,居然在對方越過自己之後騰躍而起,反而來追那金刀!
這個時候,金刀終於有了反應,乃是凌空一翻,便回身往直奔自己而來的火紅一團刺去……但也就是如此了,金刀剛一轉向啟動,便又陡然在空中停住。
這一次,可不是薛常雄自己停下的,而是被人拽住了。
就在金刀一側數丈遠空中立身的薛常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但旋即釋然來笑:“白家三娘,數年不見,竟至於此嗎?我現在真信你刺龍之事了。”
只穿簡易皮甲的白有思凌空而立,一手貼在那巨大金刀的刀柄之上,一手持倚天長劍,聞言倒是禮貌:“薛叔叔許久未見,金刀也更顯鋒利。”
“再鋒利不也被你拽住了?”薛常雄笑道。“不過也好,生死之局逢西都故人之後,便是死了也不必憂慮被野狗撕咬屍體了。”
聽這語氣,似乎什麼都看開了。
半空中,白有思看著對方,本想提及對方几個兒子,並以此來做勸服,卻最終沒有開口。
而薛常雄也是一樣,他本想問一問對方,為什麼要離開父親來隨丈夫,但也沒有把話說出口。
二人沉默相對片刻,就在這期間,那柄純以輝光真氣凝結的金刀刀柄依舊不動,刀身卻開始搖晃不停,而且晃動幅度越來越大……很顯然,二人雖然沒有開口和動作,卻在暗中以修為和真氣來做較近。
遠處的張十娘看到這一幕,曉得自己過去只是添亂,便毫不猶豫鼓動離火真氣轉身逃離。
也就是此時,那柄金刀忽然掙開束縛,再度朝著張十娘身上火紅一團飛去。
白有思順著金刀去向來看,便要再度追上,也就是此時,薛常雄猛地向前撲去,同時拔出了自己腰間的那柄三尺長的金刀本刀,刀光一閃,直奔對方脖頸處而來。
竟是棄了真氣凝結的巨大金刀,以手中兵刃來做一擊!
然而,白三娘面不改色,甚至都沒有去看,只是將已經再度貼上金刀的左手朝著側面奮力一擺,隨之而來的,赫然是那柄巨大的金刀——沒錯,那柄被放棄的巨大金刀反過來揮向了前主人。
饒是薛常雄戰場經驗豐富,見了不知道多少離奇的真氣法門,此時也不由目瞪口呆,以至於當場失措,然後被自己的金刀迎面拍下,憑空飛出,最後翻落遠方田野之中。
一直落了地,受了重創,他還是難以理解。
照理說,自己棄了金刀,沒了真氣源頭的金刀會脫離控制,在向前或碰撞的過程中消散不見,真氣也歸於天地,可如何能被對方反過來拿走?
就算是對方也是修行輝光真氣的,可那到底是自己的真氣凝結顯化出來的金刀呀!
自己眼皮子底下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如今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喘了兩口氣,其人猛地從田野中彈起,剛至半空,復又被一面巨大的紫色旗幟迎面兜來,幾乎再度被撲下,好在其人這一次非是全然措手不及,低空中一個迴轉,便再度衝上空中,然後金刀再度凝結,劈向了紫色大旗。
隨即,不出所料,身後一道金光閃過,帶來風聲,卻居然還是那把金刀!
兩柄大小、顏色、形制一樣的巨大金刀當空相交,鏗鏘宛若金鐵,更是看的下方周遭不知道多少人目瞪口呆,如觀神祇。
半空中,薛常雄不能立足,後撤了十餘丈,方才在空中立定,卻又分外不解:“白三娘,你觀想的到底是什麼?”
“是人。”白有思沒有半點誤導對方的意思。“觀人而現己,觀人以馭物,觀人可,觀人如問天。”
“觀人御物嗎?”薛常雄點點頭,心中醒悟之餘也是愈發佩服,而待其目光從對方金刀上收回,看向了另一側,卻又再度眯起眼睛。“替天行道?雄伯南,幫為你新起了一面旗幟?”
雄伯南面色不改:“不是為我,這是幫中本義,我來承之罷了!”
薛常雄本想呵斥對方狂妄,但不知為何,左右一看,卻反而喟然……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動搖,覺得這些人是真心實意相信這面旗的,也有這麼一絲念想,覺得這些人是真有可能做到這些事的。
因為自紅山以後,那個張行的的確確是在一步步做他之前說過那些事情的。
“可惜!可惜!”想到這裡,原本已經看開的薛常雄環顧四面,復又搖頭。“可惜張行不在這裡,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雄伯南本能便想說些什麼。
卻不料白有思搶先開口:“天王且去,此地我一劍可當。”
雄伯南愣了一下,旋即醒悟,事到如今,應當以北面戰事為上,薛常雄這裡,根本沒有部隊渡河配合,只他一人而已,那樣的話,要拖住對方即可。
實際上,這薛常雄步入宗師許久,修為根本不是魏文達能比的,以二對一,操切之間也未必能確切拿下。
想到這裡,雄伯南也不耽誤時間,一點頭,復又鬼使神差一般,懷抱旗幟朝薛常雄一拱手,便揮舞大旗,凌空擺渡,往西北方向去了。
而紫面天王剛走,白有思一聲不吭,只一揮手中長劍,她身側那柄金刀便即刻刺上,與對方的金刀舞動在了一起,一時間,兩人兩刀,復又一刀一劍,混在了一起。
也就是雄伯南離開此地戰場一刻鐘後的樣子,數十里外的羅信終於逃到了鄚縣,並見到了自己的親父。
“我兒受傷了?”羅術匆匆來迎自家獨子,甫一見面便驚惶起來。“誰傷的你?”
“是表兄秦寶……”羅術氣喘吁吁,外加背部受傷,說幾句就不由疼痛起來,直接跌坐在地上。“他沿途追索我,周圍又有踏白騎協助他,我委實不能支撐,走到距離此地十里的地方,被他一鐧砸到後背,然後又遇到一個姓蘇的……不過父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撤吧!”
羅術心驚肉跳,趕緊單膝跪地扶起對方再來問:“軍已經到了十里外?如此說來,剛剛幾個潰兵說的不錯,高陽果真已經失陷了?!”
“不止是高陽失陷,我那岳父怕也是落入軍手中了。”羅信努力來言。“我親眼看見,軍三個宗師一起動手,一下子就把岳父按在了營寨裡不能起身,所以才按照岳父出城前的要求棄了高陽城,讓夜間收攏的前半段各部騎兵各自逃命……卻不料賊早有準備,直接佈置好了羅網,緊跟在了後面!”
“魏文達沒了?!”羅術面色鐵青。“而若如此說來,軍是全軍一起渡河,而且有三位宗師壓陣,連張行也來了,還有李定……全都衝我們來了?!”
“還有徐世英、徐師仁、王叔勇。”羅信咬牙切齒。“這些我都親眼看見了!父親,軍分明是全夥來襲,咱們不要想著此戰還能有什麼結果了,趕緊走,能走一個是一個!晚了,連你我都沒結果!”
而羅術猶豫了一下,不由再來言語:“可若是全夥來襲,如何能逃?鄚縣這邊到高陽都是步卒……我剛剛還讓他們整軍,準備南下接應敗兵!”
“軍也是連夜追索,大軍整體疲敝,咱們趕緊過徐水回幽州,能走幾個是幾個,他們應該不會追入幽州地界的。”羅信趕緊解釋。
“能走幾個是幾個?”羅術終於明白對方的意思了。“你是說,咱們不是必敗無疑,而是已經一敗塗地了?”
羅信眼淚都要下來了,卻不知道是沮喪還是疼痛:“正是此意!高陽崩壞後,軍壓得太狠了,事到如今,前軍全潰了,後軍也都被捲起來了!父親快走吧!”
羅術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四顧茫然,明顯有些難以接受。
跟薛常雄不同……薛常雄頂在前面,戰前壓力巨大,所以這一戰一開始他就有了心理準備,曉得十之八九要敗,而眾叛親離後,更是一意求死……但羅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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