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忽然又覺得自己右腿內側劇痛難忍,疼的莫說去抬槍起身了,就連整個身體都痙攣起來,只在地上嘶吼。
原來,那斑點瘤子獸,早已經在地上甩開馬面甲,側身起立同時,察覺到臨時主人也要起身,便趁機張開大嘴狠狠一口咬到了臨時主人的大腿根處,也是那寶甲全身少有未遮蓋的部位。
瘤子獸也不是全然佔了便宜。
之前半空中奮力翻身,摔了尚師生,也摔了自己,此時去咬人家腿根,卻也被人家寶甲豎起的鱗片蹭的滿臉滿頭的血。
但這龍駒只好像是個瘋的一般,受了傷反而更加興奮,站起身來便仰頭唏律律大叫,復又抬起雙蹄,不顧一切去踩踏對方。
只能說,尚師生委實是宗師以下頂尖的高手,而且早年經歷也豐富,此時居然能拼了命的忍住兩處傷痛拄著鐵槍爬起來,只不捨得去殺身前寶馬,只轉身逃竄而已。
但秦寶早已經拿起了提爐槍,如何能饒他?
直接便是一槍灌著電光戳了過去,卻居然只是戳了對方腳跟,儼然是存了留下此人之心!
尚師生腳上捱了一下,而且尋常脛甲被穿,直接單膝跪倒,一時大恨嘶吼:“如何少了寶靴?!”
秦寶使出這一槍後也覺得驚人,復又翻身上了自己的斑點瘤子獸,然後冷笑持槍往對方身上連番刺去:“以你寶槍,刺你寶甲,看是寶槍無堅不摧還是你寶甲無銳不當!”
尚師生跪在地上,奮力舉起鐵槍往來阻攔,不忘嘶吼:“怎能這般不愛惜寶物?”
說話間,兩軍周遭早已經被異變驚動,東都軍自然紛紛來援護自家主將,卻不料蘇靖方早已經躍馬而出,飛馳騎射,箭矢之上金光湛湛,中者紛紛落馬,儼然不能小覷。
尚師生等不來救援,不敢再拖,忍著身上三處傷口,靠著修為死命後撤,卻是瞅準秦寶的一個動作缺口,不顧一切騰躍起來,然後卻在空中歪歪扭扭,儼然真氣四洩……那個樣子,讓秦寶莫名想起了多年前靖安臺上空跟著莽金剛一起突襲黑塔卻被曹林抓住的一位。
胡思亂想同時,他也不得不服氣對方修為之高,與身上寶甲之堅固。
而就在秦寶準備放棄對方去奪旗的時候,忽然間,周圍狂風四起,眾人目瞪口呆中,一個巨人提著一個巨大木棍凌空而起,朝著空中歪歪扭扭的尚師生狠狠砸去!
只是一棍,尚師生便被捶落在地,不分敵我,當場壓死數人。
眾人目瞪口呆,秦寶第一個打馬上前,欲尋到對方來做了結,也驚得兩軍無數人去搶。
後方土壘上,張行、李定、雄伯南遠遠看著這暴露了前方突襲戰況的一幕,各自釋然。
“七八成的七八成,居然成了。”李定愣了一下,似乎冷笑。
“秦二郎這功勳,早上竟也沒署名頭領,這次怕是做大頭領也無人說閒話了。”雄伯南在旁正色道,復又搶在某人推辭前重申。“這不是做什麼人情世故的時候,首席,咱們做事情,尤其是軍功上得公私分明、半點不能出差錯,你不能因為秦二郎是你至親,便刻意做謙虛,這不光是對秦二郎不公正,日後也是個反過來打壓他人軍功的口子,今日可以讓,明日就可以搶……而我也不是在恭維你這個首席,我是軍法官,平時做軍功計量的,心裡有譜。”
張行便要點頭。
然而,下一刻,土壘上的三人幾乎齊齊變色,而雄伯南更是直接擎起大旗飛了出去。
原來,幾人抬頭望去,只見北面東都軍軍陣中憑空站起一尊近乎十丈高的巨大金色無面神像,幾乎與正午陽光融為一體,然後便往前軍撲來。
很顯然,身為一軍主將的司馬正直接動手了。
後方看的清楚,前軍更是震撼,秦寶、蘇靖方等人尚未抵達跟前,便察覺到一股勁風迎面而來,幾乎立不住身,抬頭看見那巨人,更是因為離得近心馳神搖。
且說,軍也算見多識廣,包括交戰前都說了可能遇到的事情,看這個樣子自然曉得是司馬正來了,但即便是心裡清楚,也覺得駭然,不少人直接逃回陣中,剩下部分人兩股戰戰,未必是要堅守陣線,反而可能是被驚嚇到不知所措。
但也有人絲毫不懼,反而行動迅速,秦寶只是一怔,便繼續躍馬突刺不停,試圖搶在對方援護前直接取下被部屬護著拖走的尚師生。
同樣行動迅速的還有飛起來的還有伍常在,這個身上已經有了十幾處傷口的巨漢居然毫不猶豫,往北面正在過來的金色神像上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面巨大的紫色帷幕幾乎是瞬間在軍後軍處鋪陳開來,宛若一片紫霞朝著前軍鋪蓋過來。
剛剛還是凡人之間的軍陣對決,忽然間就變成了神仙一般的交戰。
但卻是一邊倒的神仙交戰。
眾人目視之下,伍二郎飛騰而起,直撲巨像,而巨像只是一揮手,便將在自己身前宛若貓鼠大小的攻擊者給砸落在地,那個樣子,真真像極了之前伍二郎擊落尚師生一般。
這還不算,隨著紫色巨幕鋪陳下來,秦寶已經殺破那些忠心軍士,來到完全喪失行動力的尚師生跟前,然後直接一槍便捅向對方脖頸要害。孰料,一雙金色巨手居然直接撕破紫色帷幕,就在秦寶跟前將尚師生給遮護住。
秦寶絲毫不懼,奮力來刺,明明只是真氣,卻彷彿刺入真的肉體一般艱難,但好在提爐槍驚豔,勉強穿過那輝光真氣凝結的手掌後果然刺到對方脖頸側面,然後劃破皮膚,便要努力深入。
然而,司馬正既至,如何會任由秦二這般輕易得手?
神像立即單手護住尚師生,然後分出一隻手來,只是一推,便朝秦寶推來,秦二絲毫不懼,乃是從容勒馬向後一跳,復又提起那提爐槍來刺巨手。
但司馬正絲毫不戀戰,救下尚師生後便往後退。
雄伯南再度跟上,巨大的紫色旗幟空中一轉,試圖阻攔對方,可下一刻卻主動收起,重新覆蓋在了下方軍陣上……無他,東都軍嚴整的軍陣之上,一支巨大的弓弩凌空出現,且已經彎弓指向了軍的軍陣。
那是吐萬長論。
“鳴金收兵!”李定眼看如此,即刻下令。“各部迴轉陣中!留出小股兵馬去清掃救援!”
軍令傳下,張行方才低聲來問:“這個時候鳴金會不會露怯?”
“不會,我們已經擊敗當面先鋒,算是他們先退的。”李定正色道。“更關鍵的是,若此時不退,繼續糾纏下去,戰鬥升級,咱們沒有伏龍印的事情就會徹底敗露是一回事,援兵馬上就到,沒必要徒送傷亡抵擋對面多位宗師則是另外一回事。”
張行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看來這次不給秦二大頭領,怕是說不過去了。”
“你不如擔心一下司馬正。”李定狠狠瞪了身旁人一眼。“這廝看起來好像已經成了大宗師,而若不是,就更麻煩了!這種人真發起狠來決戰,誰人能擋?援兵裡的幾個金剛真是這種天地英雄的對手?”
“你是第一日曉得他厲害嗎?”張行對此倒是看的開。“再說了,他厲害也不是我們幫一家的麻煩,我就看白橫秋麻煩不麻煩?”
“先過了這一場再說!”李定無語至極。“真這麼耗下去,軍心就會疲敝,到時候必然耽誤大事!”
“我試試。”張行嘆了口氣。“我試試。”
五月下旬的這一場戰鬥,算是草草開頭,草草收場。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東都軍先鋒大將尚師生居然有這般離奇破綻,被秦寶和斑點瘤子獸輕易突襲得手,以至於重傷昏迷,生死難料。所有人也都沒有想到,僅僅是先鋒不利,一軍主帥,甚至是一個亂世政治實體的軍政領袖便直接下場,偏偏戰力又那麼強大。
整個下午,雙方都心無戰意,只是以小股部隊在之前的戰場上進行低烈度交戰。
戰到傍晚,便各自回營。
雙方罷戰,別處暫且不提,只說譙城城內,司馬進達從城頭下來,來見自家兄長,說完今日情狀後,司馬化達終於有些慌張了:“我兒這般強悍,能在萬軍中頂著宗師帷幕救下一名武夫,如何不能來救我?莫不是真怨了我?”
“現在來看,倒不是怨不怨的。”出乎意料,司馬進達也冷靜了下來,或者說他一直如此冷靜。“拿這個來評判二郎未免顯得掉價……”
“什麼意思?”司馬化達狀若不解,但他的兄弟並沒有直接回應他,於是這位丞相復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封常。
封常頓了一下,確定司馬進達沒有開口的意思後方才小聲解釋:“回稟丞相,右僕射的意思是,大將軍已經坐穩了東都,他做什麼事情,肯定是要以整個東都上下的得失來做考量,而不是以個人情致來做考量……換言之,大將軍要不要來救我們,跟父子關係沒關係。”
“那到底跟什麼有關係?”司馬化達立即打斷對方。
“那就多了。”封常苦笑道。“比如說,雖說江都軍變自有道理,可在東都那裡來看,弒君的事情跟殺齊王的事情就不好計較了,因為東都本是大魏中樞腹心,得了大魏的利,卻未曾遭禁軍的苦,心裡向著大魏也是多的,更不要說還有立新帝的考量……”
司馬化達看了眼一側席子上側躺著傾聽的牛方盛,沒有吭聲。
封常則繼續言道:“還有之前禁軍大敗,被俘虜了數萬人,這個時候我們就跟禁軍俘虜成了一杆秤上的兩頭,若強取下我們,或者索要了我們,俘虜那裡便難說了。”
司馬化達冷笑一聲,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開口。
“還有……”
“好了。”司馬進達不耐擺手。“說來說去,就是東都人心……而我們這個城裡的人與東都人心無益,甚至反而有害。”
“若是這般說,你又講二郎如今不計較私心,只計較公心,豈不是要送了我們來換東都人心?”司馬化達大怒。“只要人心,父子都不要了嗎?連父子都不要,誰敢信他?哪來的人心?”
很顯然,這位丞相的政治嗅覺還在,只是事關於己,計較的多罷了。
司馬進達沉默了一下,似乎是被自家大兄說動了,終於幽幽以對:“這便是二郎的難處了,咱們是累贅……救我們是棄了禁軍將士,失了東都人心;不救我們,失了孝道,也難收拾人心。”
司馬化達只是冷笑。
而牛方盛跟封常都不吭聲。
過了好一陣子,忽然間,外面一陣騷動,卻是幾名司馬氏的私兵押解著一名尋常守城軍士走了進來。隨即,在堂上幾人並不怎麼在意的目光中,一名私兵將一封信遞給了司馬進達,並做了說明:
“七將軍,城下有人給城上送了信,專門扔給了封舍人收攏的南城守軍,而且指名要給封舍人看!不過我們早就控制好了城頭,半路把他攔住了!”
封常雙目圓睜。
而司馬進達則置若罔聞的接過信來,翻覆上下的瞅了幾眼,便開啟來看……信裡明明只有一張紙,但不知道為什麼,司馬進達卻看了許久。
而且,放下信紙後也久久不語。
“七將軍。”封常也掌不住了,近乎哀求來言,卻努力撐著讓自己不下跪。“敢問信中是如何誣陷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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