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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在進入譙郡的大官道路口這裡,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他不久前才見過的年輕人……後者在道旁攔住了他。
“老將軍。”大概是地理緣故,雨水已經非常小了,房玄喬立在道旁帶笑拱手。“請不要往前了,不然凶多吉少。”
“何意如此?”吐萬長論一時不解。
“司馬丞相既然違約往譙郡內裡而去,那張首席必然不能忍受,雙方必然開戰。而若開戰,幫雖軍勢參差不齊,可準備卻更足、總體實力也更強;禁軍雖精,卻長途跋涉,補給乏力,故小戰禁軍勝多,大戰幫必勝。”房玄喬認真拱手道。“老將軍,已經開戰一日夜了,你這個時候再入譙郡,已經趕不及了,反而要落入虎口。”
吐萬長論有些懵,他的資訊還停留在幫幾個營渡河,禁軍勝多敗少,為了可能的大戰,需要他去支援的地步……如何就成了羊入虎口呢?
停了一下,吐萬長論看著馬前之人,認真來問:“小子,是你覺得如此,還是你老師覺得如此?你老師懷通公又在何處?”
“是我覺得如此,然後說給恩師,恩師頗以為然,便讓我來南下勸阻老將軍。”房玄喬言辭利索。“至於恩師,司馬丞相掉頭入譙郡時他正往淮陽郡郡治趕,準備拜訪淮陽太守趙佗。”
吐萬長論聽到這裡,卻是終於翻身下馬,然後上前牽住對方手:“聽人說,趙佗之前給賊上過降表,受過幫列名,莫非他已經投了賊?”
“趙府君立場確實存疑,但老將軍若是以為他會主動出兵參戰,使禁軍陷入羅網,那就想多了。”房玄喬笑道。“大魏崩塌,如趙府君這類地方大員,若能拿捏住地方又無太大野心的,無外乎就是自保觀望罷了。既是觀望,又怎麼會在情勢不明之前便做先手呢?”
“那你是從何處斷定前方已經大敗了呢?又如何說服你老師的呢?”吐萬長論一時疑惑。
“我斷定的簡單,說服恩師也很簡單。”房玄喬稍微認真道。“因為我跟恩師之前都從河北來,曉得幫虛實,此番回程,恰好又窺見禁軍虛實……老將軍,我和恩師的看法一致,都覺得幫是虎,禁軍是狼,原本狼群蝟集一起尚可從容,但正值梅雨,狼群既疲憊又自行散開,露出破綻,此時猛虎不動則已,一動必能吞狼。”
“幫是虎?”吐萬長論愣了一下,認真反問。
“是。”
“禁軍是狼?”
“是。”
“你跟懷通都這般以為?”
“是。”
連番問答之後,吐萬長論長呼了一口氣,卻又緩緩搖頭:“我自然信得過懷通,但既為一軍之將,總要盡力而為的,明明受了軍令去支援,怎麼能止步不前呢?”
房玄喬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扭頭看向了身後,也就是吐萬長論大軍行進方向,這個時候禁軍的進軍佇列已經明顯遲滯,甚至有止步不前的趨勢了……這倒不是吐萬長論言出法隨,而是前方就是譙郡邊界的淝水,上面對應著官道的乃是一座橋……因為前鋒部隊在從橋上過河,所以堵塞起來。
就這樣看了一會,確保吐萬長論注意到眼下境況之後,房玄喬方才回頭,回應了對方的問題:“老將軍,且不說皇帝都沒了,三位弒君的司馬有沒有資格給老將軍下命令,在下也沒有說讓老將軍不去支援。”
“怎麼說?”吐萬長論微微挑眉。
“很簡單。”房玄喬轉身指著身後方向言道。“若是在下想錯了,前方沒有大戰,那老將軍行軍緩一日也無妨;而若是前方有大戰,老將軍過去也該是接應為主,並且要防備撤退引發動亂……這樣的話,何妨從淝水上游繞過去?淝水源頭就在此地往北三十里,且從那裡過去,部隊就不會在撤退時被淝水所困,還能先拿下譙城以作接應和防守,豈不兩全其美?”
吐萬長論想了一想,也終於笑了:“這倒是妥當!你們這些文修倒也奇怪,總是能有這種兩頭不挨卻讓人無話可說的妥當法子。”
房玄喬也笑了:“文修無用,只能想法子,決斷還要老將軍自己下才行。”
吐萬長論點點頭,倒也乾脆,直接喚人去傳令,乃是讓部隊即刻轉向,逆流而上,而已經渡河的部隊,則充當哨騎,往東面去探聽軍情。
就在部隊轉向之時,吐萬長論看了看頭頂已經小了許多的雨水,忽然發問:“小子,你剛剛說弒君?”
“是。”
“可是,你們當日走後,江都軍變,所有軍士都歡呼雀躍,我也如釋重負,跟禁軍上下交流,大家都說曹徹早該死了,殺曹徹是天下第一等正經事。”吐萬長論幽幽來言。“然後一路行軍至此,沿途士民、官吏,便是賊都說,曹徹之死,輕如鴻毛……實際上,據我所知,禁軍之所以服從這三人,正是因為他們三人帶頭殺了曹徹……若殺一人而天下歡呼,如何還要稱之為弒君呢?”
“因為這三司馬乃是魏臣,而且都是曹徹一手提拔的。”房玄喬想了一想,給出答覆。“故此,即便是曹徹死有餘辜,江都軍變情有可原,但在一些固執的人眼裡,仍不免有背主之嫌……何況,這三位軍變前後的嘴臉也過了一些,立新帝卻殺齊王,又是丞相又是左右僕射,又排擠兩位老將軍,為人不齒也是尋常。而若為人不齒,又要大敗,失了嚇唬人的兵甲,那自然要被人嗤之為弒君了。”
“沒想到你這般年紀就這般‘固執’。”吐萬長論聽完,也不由喟然。“算了,生死榮辱,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跟我這種沒什麼指望的老頭子也沒什麼關係,梅雨眼瞅著也要停了,不管什麼結果,撐一撐,回到東都再……”
話到這裡,這位老將軍心中一動,卻是意識到了什麼,但他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有些意興闌珊……君臣相懼相殘,父子相悖相仇,還有背盟賣友、表裡比興……這些事情,他這輩子見了太多了,根本提不起興趣。
一念至此,吐萬老將軍只是翻身上馬,順便努嘴示意:“小子,你的馬嗎?速速跟上。”
房玄喬心下一驚:“老將軍,我也要與你一起去嗎?”
“你這人!”吐萬長論有些無語。“既是你出的方略,便是我信你,也要防著你被賊抓到,曉得我的行軍路線……不是你說的嗎,幫是虎!再說了,你不跟我往北走,又能去何處?難道還能渡淝水去渦水那邊找賊入夥嗎?若是那般,我更要揪住你不放了。”
房玄喬想了一想,居然無可辯駁,便尋了一匹馬,跟了上去。
只能說,這個下午,司馬丞相在喝酒,吐萬將軍在繞路,魚將軍在加速,剩下的人在打仗,禁軍的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轉到主戰場,完成左右兩翼包抄的軍此時自然已經算是大獲全勝了。
“咱們當然能贏!”
李定從前方戰場回來,按照傳令兵的指點回到範圩子,遠遠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而待其拐過一個圩內路口,便一眼看到聲音的主人立在路上正在大聲說著什麼,兩邊烏壓壓一片,屋內院外,全都塞滿了傷員、俘虜,正在愣愣來聽,也是不由放慢了腳步。
“為什麼能贏?”
張行繼續大聲來做宣告。“因為你們軍紀嚴明!全天下,就數咱們軍的軍紀最嚴明!你們看看禁軍,看看之前的東都軍、晉地軍,哪個不劫掠百姓?哪個不濫殺無辜?只有我們沒有!非只沒有,這次出兵,根本就是為了保衛百姓!咱們是天下第一等的仁義之師!
“而我們這般秋毫無犯,這般救護百姓,百姓自然也會信得過我們,信得過我們,就會給我們傳遞情報、提供給養、補充兵員……有了這些,憑什麼不勝?
“說句不好聽的,咱們這般仁義文明,禁軍那般殘暴粗魯,若是我們還輸了,那就是老天無眼,三輝四御全都是泥胎木偶!”
話到這裡,張行扭頭看到李定,卻是趕緊來做收尾:“諸位兄弟,此戰咱們已經勝了,就在這裡安心修養,且待禁軍一敗塗地,紛紛來降!到時候與諸位兄弟計功!”
張行站在路中,兩邊都是民居和院落,一邊是幫的傷員,其中雖有些人知道開會“鼓掌呼喊”的規矩,卻也是少數,再加上幾乎人人帶傷,便也只是零星呼喊;另一邊,多是禁軍的俘虜和傷員,此時則完全是懵的,嚇懵的,饒懵的,想懵的。
“你不會真信了這個什麼‘仁者無敵’的一套吧?”二人走近,滿臉一言難盡之色的李定毫不客氣。
“胡扯的。”張行擺手示意,聲音卻壓低了不少。“幫的經歷我不知道嗎?一開始在東境是在自家地盤上起義,哪裡有劫掠自家的道理?後來去了河北,倒是想搶,結果剛去的時候河北幾乎是一片白地,也沒什麼可搶的。我現在跟他們說這個,是為了以後鋪墊,因為再往後,戰鬥肯定會激烈和拉鋸,等到軍紀壞了再整頓就難了。”
李定這才緩和下來,卻又感嘆:“無論什麼緣故,軍紀沒有壞總是好的,確實不容易。”
這次輪到張行多看了對方一眼,但馬上就回過神來:“突然回來,怎麼回事?”
“兩件事,也是一件事。”李定也回過神來,正色回覆。“我想問下,你讓伍大郎他們一過來就南下去譙城了?”
“是。”
“圍住司馬化達?”
“是。”張行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也不能說有,本來是想讓後續部隊補充中路的。”李定嘆了口氣,說出了另一件事。“前面翟寬大概是立功心切,饒過潰兵去做截擊,被司馬德克一個反撲給全營打崩了,翟寬本人也重傷。”
張行怔了一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復又緩緩撥出。
他能怎麼樣呢?
他只能喘口氣。
“不耽誤前面推進吧?”半晌,張大首席方才努力開口來問。
“目前不耽誤,司馬德克便是勝了,也立即往後退了,大勢不變。”
“司馬德克……現在三司馬是不是都出來了?”
“司馬化達在譙城,司馬德克跟司馬進達在當面,不過司馬進達的旗號沒再看到,而且蘇靖方說他部下有人看到一彪兵馬往北去了,可能是司馬進達去尋司馬化達也說不定。”
“這邊一打完,就都得往北面去……破了他主力,搶了他皇帝,再殺了他們的丞相和左右僕射,這一戰也就是完勝!”
“也是。”李定意外的沒有反駁。
人少的時候,他還是能控制自己那股傲氣的,這讓張行私下有發脾氣的環境時反而沒了機會。
停了片刻,張行還是不能忽視這一戰中軍的失利部分:“這一戰後,得讓一些只有資歷和山頭,沒有打仗能耐的頭領都下來。”
“有地方安置嗎?”李定不由皺眉。
“徐州可以建個行臺,譙郡這裡也可以建個行臺。”張行儼然有些想法。“哪裡沒地方安置?大不了大行臺裡面各部再加個副手。”
李定胡亂點頭,似乎忘了徐州還有淮右盟呢。
“這一戰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什麼意外吧?”而張行忽然又問,儼然被繼二連三的整營成建制崩潰弄得不自信起來。
“不會!”李定堅定搖頭。“除非天黑前中軍連著再垮下來三個營,或者吐萬長論能飛過來,現在就在單通海、王叔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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