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白橫秋和司馬長纓那種名義上的工程領導,他雖然在關西長大,但自幼失祜,而叔叔是一個前代南朝的降將,所以,他是親自幹活的那種!
營建陪都、建造宮室、製作車輛,通天塔、大金柱也都是他設計的!之前征伐東夷時,也是他負責督造土山、規劃營寨、掌管車隊。
換言之,這個人,可能是禁軍中,甚至是之前整個大魏朝廷裡最有數學思維和工程思維的高階官員。
那麼,這兩個“賈”字對於何稀而言就是一道數學題罷了:已知,幫有五十營,其中三營由賈姓頭領帶領,之前出動了十五營,本軍遭遇十營,皆無賈姓頭領參與,那麼,現在突然出現兩個賈姓頭領帶領的營,請問,這兩個營都是之前十五營中的機率有多大?
天知道!但絕對很小!
沒錯,何稀在確定出現兩個賈姓頭領後,立即意識到,要麼這是疑兵,要麼是幫的援軍來了!
對面的兵力不是十五個營!
而是更多!
“給司馬右僕射說,當面兩營都姓賈,都沒見過,很可能是幫新來了援軍!”何稀已經完全緊張了起來。“然後給我抓活的,拼了命的抓活的,問清楚這兩個營的來路!”
使者派出去,命令下達後,何稀還是緊張不安,他幾乎本能想到逃跑。
但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跑,弊大於利。
首先,司馬進達就在數里外,此時跑了,司馬氏饒不了他,不管是執行軍法還是回到東都被處置,都夠要命!其次,也是何稀此時的底氣所在,那就是他同樣認為,即便是幫援兵已到,而且準備大舉進攻,也不至於立即就會攻到他跟前……作為一名工程大師,他知道部隊渡過渦河需要多久。
完全可以聯合司馬進達吃下這支兵馬,彙集了其他兵馬,然後再行討論撤軍或作戰。
故此,何稀幾乎是強撐著留在原地,並追加下達了準備作戰的軍令。
事實證明,何稀的想法似乎是正確的,兩刻鐘後,禁軍援軍率先抵達,牛方盛的前鋒部隊出現在了西北面。這位左侯衛將軍毫不猶豫,下令開戰。
而且是反向開戰,除了包圍圈必要兵力外,其部幾乎所有兵力,全都撲向了兩面賈字大旗中立在外面的那個。
措手不及之下,又缺乏堅固陣地的賈閏士部瞬間便落入下風,他的這營新兵幾乎是在第一波衝擊下就喪失了一半陣地,敗兵崩潰式的往側方翟寬陣地上逃了過去。
“前方交戰得勝?”
司馬進達愣了一下,居然沒有什麼高興的神色,反而有些茫然的勒馬環顧四面,似乎想窺破迷局,但卻只看到了煙雨迷濛下的一片曠野。
且說,他剛剛收到了何稀的彙報,也幾乎是立即便認可了對方的猜想,這位右僕射也認為幫一定是有援軍到了,這也反過來證明了更早一點他被追加的尚懷恩部被擊潰的情報……張虔達渡河過來了。
這兩個情報相互呼應,說明幫的援兵到了,然後恰逢禁軍掉頭,便毫不猶豫渡河來戰,試圖擊敗禁軍主力。
推翻了原定的猜想,司馬進達自然不安的,因為這意味著很可能會爆發大戰。
而作為禁軍實際上的帥職擔當者,與何稀不同,這位右僕射是以全域性考量的,他認可何稀軍渡河不利、短期作戰禁軍無憂的看法,但也意識到,如果在這裡耽誤時間,很可能會被軍主力追上,不得不戰。
不是說不能戰,而是說,有沒有必要決戰?如果決戰,是不是應該先彙集兵力,以逸待勞?要不要守城以消除雨水劣勢?要不要持久作戰?要不要呼叫東都援兵一舉擊垮軍?
這些東西都是司馬進達腦中一直在思考的。
然而,現在前線已經交戰,而且佔據了優勢,那就要暫時放下這些心思了。
實際上,司馬進達從來不是一個猶猶豫豫的人,考慮歸考慮,真正要做決斷時卻從不遲疑:
“下令全軍加速,不要理會當面何將軍那裡的戰事,讓牛將軍處置那邊就行,所有人往左拐,從東面繞到敵後,包住這兩營外圍的賊!”
軍令既發,司馬進達毫不猶豫,親自打馬向前,後軍六千眾,立即脫離前軍三千,轉而改變方向,加速往東而去。
這一去,果然使得司馬進達以最快的時間知曉了戰爭迷霧外的真相!
無他,僅僅是兩刻鐘後,就在徐師仁的部隊剛剛接應到了幾乎要崩潰的賈閏士的新兵營時,雖然下雨,可在午前時視野依舊優良起來,剛剛轉向沒多久的司馬進達在曠野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支足足過萬的軍隊和一面讓他心驚肉跳的紅底大旗。
然後當場如墜冰窟。
且說,雙方一個是臨時掉頭,一個是臨時發兵,都認為前方是交戰區域的空隙,哨騎即便是撒出去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布控。
而相對來說,正常晴朗天氣下,相隔四里路是能看到對方軍隊的,但需要集中注意力,而且稍有地形起伏、樹林阻礙就會被遮蔽。當然,再接近下去,就會越來越清楚。
實際上,因為哨騎、修行者的存在,雙方是在相距六里察覺到對方存在的。
但不確定兵力,不確定對方真正行進方向,甚至不確定是敵是友,是友無妨,是敵也不知道有多少……而這個距離,僅僅是片刻的調整和驗證,根本不可能直接轉向、停滯的雙方就直接進入到對方視野中了。
張行騎著黃驃馬,透著雨幕看著雙方都有些慌亂的部隊,雙方部隊一支向東偏南,一支向南偏西,眼看著就要撞上,都在慌亂調整,似乎都準備當面來戰。
“不對勁。”李定微微眯眼,然後忽然給出了一個意外判斷。“他不是要跟我們作戰,他要逃,他肯定沒有直接後援……打著司馬的旗幟,不管是司馬化達還是司馬德克,都不能放過,得趕快追上去。”
“我去攔住他!”雄伯南便要動身。
“哪裡有一開戰就用壓箱底手段的?”張行制止了雄伯南,然後翻身下馬,踩著雨水將黃驃馬牽到了身後一人跟前。
那人會意,也翻身下馬,接過了黃驃馬韁繩,卻正是連頭領都不是秦二。
“三百準備將全部與你。”張行將韁繩鬆開,指向遠處正準備逃竄的那支部隊中的“司馬”旗幟。“司馬化達這種人在對面,活著比死了好……只是那面旗幟不錯,替我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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