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常基呢?”就在司馬德克尷尬之時,意識到什麼的曹徹忽然來問。
“已經殺了,梟首示眾。”司馬進達扶劍上前揚聲宣告。
“齊王呢?”曹徹再問。
“齊王全家昨夜已經伏誅。”司馬進達依舊不停。
曹徹怔了一下,沉默片刻,卻還是沒有死心:“牛督公呢?”
“牛督公想救來著,卻被宮人和內侍們堵在倉城,我剛剛已經見過他了,做了約定……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深恨於你,為什麼你這廝到了此時還對他人有指望?”司馬化達上前一步,凜然來對。
說著,居然義正辭嚴親自拔出劍來指向對方,旁邊司馬進達見狀,也趕緊拔劍,其餘令狐行、趙行密等人紛紛隨從,最後眼見前面一圈人大部分都拔了刀劍,司馬德克也只能拔刀。
“我曹徹何罪之有?”曹徹看到前排所有人都拔刀,終於再度驚惶,卻居然咬牙反問起來。
裝了幾百人的成象殿中,陡然鴉雀無聲,連司馬化達都愣住了。
而過了片刻,趙行密忽然上前,將刀插在案上,然後指著對方奮力呵斥,以至於額頭青筋跳動:
“陛下在位這些年,對外出兵不停,對內驕奢淫逸,因為你個人心意一次次葬送全軍精銳,使上百萬、千萬丁壯死在路邊。丁壯死了,婦女老弱支撐不住,又是成百萬、千萬的填在溝渠田野裡。士農工商全都沒有立足之地,盜賊蜂起,幫快把半個東齊給打下來了,巫族侵略到渭水邊,白氏在晉地和襄樊反了,蕭氏在江西與湖南反,皇叔被扔在東都耗死……你知不知道,早在三徵前,天下就叫你毛人怪了?!就這,來到東都偏安一隅,還要專任佞諛,飾非拒諫,怎麼有臉說自己何罪?!!!”
“我確實對不起天下百姓,但對你們卻稱得上是一向優待吧?”曹徹想了一想,緩緩搖頭反問。
“優待是說將我們拘禁在江都好多年不許回家?還是一旦獲罪,立即誅殺無赦?”元禮正冷冷喝問。
“不止是江都,你是從登基開始便暴虐無度,親王貴胄,將軍大臣,稍不得意便要貶斥處死……我問你,你的骨肉兄弟們呢?就算是堂兄弟,哪個現在還能安享富貴?登基時的宰相和柱國們呢?現在又何處?”司馬化達持劍冷笑。“而且,你哪次治罪不是牽連全族?哪次洩憤不是株連過度?”
話到這裡,司馬化達回頭去看其餘人:“諸位,這個人要留著,但有半分兵馬權責回到他手裡,咱們這些人全都要死!家人子弟門生故吏,也都要死!”
這句話切中要害,眾人紛紛頷首,以至於持刃鼓譟向前。
卻不料,居然還是司馬化達攔住了這些人:“名不正言不順,要讓中書舍人來問罪於他,然後記錄成冊。”
說著,其人朝落在殿門內角落的封常示意。
後者戰戰兢兢走上前來,拿出昨夜寫好的問罪書,便要宣讀。
曹徹聽到之前司馬化達的話便知道沒有幸理,但此刻見到封常過來,還是不由蹙額:“封舍人,你不是讀書人嗎?你們讀書人不都說要建設綱紀,視君如天,才能天人和諧嗎?皇帝的威望,不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壓著修行的人幫忙壘起來的嗎?怎麼你也要做這種事情?”
封常面紅耳赤,扭頭看向了司馬化達:“司馬公,我文書已寫,還是不要念了吧……主要是昏君罪行,天下昭昭,我寫的也太長了……遲則生變。”
從司馬大將軍升級成明公又變成司馬公的司馬化達聞言也笑:“不錯,就不為難封舍人了,你去把文書貼出去,然後找皇后要皇后印,跟許宏一起寫個傳位詔書……”
“傳位給誰?”司馬德克立即緊張了起來。
周圍人也都緊張。
“趙王吧……趙王不是還在嗎?”司馬化達平靜做答。“實在不行隨便一個姓曹的都行,他不是這兩年又生了兩個嗎?反正讓下面的軍士有個緩衝。”
眾人如釋重負,便沒了異議。
這個時候,所有人齊齊看向了御座上的曹徹,卻又幾乎齊齊一滯。
“我來!”片刻沉寂後,司馬進達主動持械上前。
“我亦可為之。”有一人主動上前,卻居然剛剛去接司馬化達時還有些看不起對方的令狐行。
張虔達見狀莫名有些慌亂,也主動向前:“殺之如殺一條狗,何須在意?”
說著,這三人便在趙行密等人的複雜目光中越過其餘人等,然後白刃環繞御座,真氣凝結,三人也相互交換眼神,便要動手。
到了這個時候,出乎意料,曹徹反而沒了那些計較,其人沉默了一下,開口來言:“皇帝有皇帝的死法,我不能被亂刃所傷,也不能流血到地上……”
“這個簡單。”司馬化達乾脆打斷對方。“用白綾。”
“不能用鴆酒嗎?”曹徹繼續討價還價。“我看太醫正也在。”
司馬進達等人扭頭去看司馬化達。
後者如何不曉得利害,直接揮手催促:“不要中了他的緩兵之計,真以為他是真情流露呢?!速速動手!”
趙行密醒悟,也終於不顧一切向前,他的刀子插在案上,再加上不願意直接動手,卻是乾脆直接執行真氣,捉住了對方一隻手按在了案上。旁邊令狐行見到,有樣學樣,立即抓住了曹徹另外一隻手。
兩邊被人扯住,視野開闊,曹徹目光掃過在場幾人,心中一動:“三馬食曹!竟在於此!”
這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最近的張虔達更是毫不猶豫,挺刀便刺。
孰料,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三馬食槽之舊夢,曹徹當次生死之際,反而努力調出一股真氣,張虔達是唯一沒有排程真氣的,一刀下去,居然只入對方胸口皮肉。
不過,與此同時,一旁司馬進達卻見機的快,棄刀拔出自己腳踝綁著的金錐,然後只往對方脖頸裡一插,便輕易插入半個金錐。
而也就是這麼一插,下方那股真氣陡然一縮,張虔達手中白刃也刺入對方胸口。
接著,一人拔刀,一人抽刺,兩人撒手,曹徹胸口脖頸齊齊噴濺出血液來,激的整個御座、御案,外加四個動手的人全身是血。
這還不算。
曹徹心口、脖頸既破開,疼痛難耐,但莫忘了,他曾靠著皇帝之位摸到宗師境地,此時重創之下,身體本能發作,丹田那裡居然還有真氣在一股股的按照身體本能去遮護傷口,可惜他這些年荒廢修為不說,把天下折騰這個樣子,也不可能真的有什麼深厚地氣來護體……結果就是,真氣斷斷續續來遮護他,他本人則反反覆覆遭受血液噴濺和傷口崩裂之疼痛,以至於在御座御案中反覆掙扎挪動,血也濺的到處都是,幾次想喊,脖頸那裡也不知道斷了幾根管子,血液嗆入,根本也嚎不起來。
周圍人見到,並無人上前幫助了結,只是躲閃逃避,但還是不免濺了一身血。
最後,折騰了一刻鐘,其人方才漸漸失了力氣,只勉強躺在御座上,奮力喘了幾口氣,卻依舊是被自己血水嗆到,而這次艱難咳嗽之後,便再無了聲息。
殺個人弄成這個樣子,大家都有些煩躁。
但也只是煩躁,畢竟大家都是戰場上經歷過的,沒有幾個人覺得這有什麼說法。
更不要說,過了片刻,符寶郎牛方盛與中書舍人封常便一起回來,帶來了“皇后旨意”。
兩個人進來,看到滿地血漬和躺在御座血泊中不動的男子,心下一驚,居然一時間沒有開口。
“是請趙王登基嗎?”司馬化達見狀不由不耐,直接扶劍上前詢問。
“是。”可能是宰相子弟出身見識的多,牛方盛第一個回過神來。“是立趙王……趙王在哪裡?”
“趙王就在宮中別處,只是我們一群將軍,如何能立趙王?”司馬化達攤手反問。
這下子封常倒是有準備,趕緊取出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的,旁邊牛方盛根本不知道存在的“旨意”,然後高聲宣讀:
“有旨,柱國、睿國公領翊衛大將軍司馬化達加上柱國,為左僕射;虎賁大將軍司馬德克加柱國、驍國公,同為左僕射;備身府總參軍司馬進達為右僕射……共掌國事,定賞罰,立新君,商議回東都事。”
旨意簡明扼要,就是承認叛變集團三位領袖掌握一切的名義。
而司馬德克剛剛弒君前後還有些緊張,聞得此言,徹底放鬆,便主動朝司馬化達拱手。
司馬化達點頭,只是一回禮,便環顧左右:“先派人去請牛督公,告訴他,宮人和內侍都交給他,今日後皇后也要請他來護衛,我不會干涉大內,但皇帝……”
說到這裡,司馬左僕射終於想起來一件正事:“趙王在宮中我知道,到底被安置在何處?”
其餘人都不知道,各自亂看,最後看到張虔達那裡,張虔達又去看元禮正。
元禮正一懵,趕緊回覆:“昨夜群情激奮,昏君把趙王當做窺伺宮城的同謀,扔在馬廄了,咱們趕緊去。”
雖曉得只是個傀儡,但想要安撫下面軍士,方便賞罰,都還暫時需要這位,於是眾禁軍骨幹不敢怠慢,紛紛簇擁著三位複姓司馬的禁軍首領往宮城一側的馬廄而去。
至於曹徹屍首,居然就扔在了成象殿。
眾人抵達馬廄,看到趙王被捆縛著扔在馬糞堆裡,一夜間臉都哭花了,旁邊還有幾具屍首,不由大定,幾名軍士趕緊上前扶起來,而三位司馬僕射就在馬槽這裡,朝著馬糞堆裡的戰戰兢兢的趙王一起下拜,口稱萬歲。
趙王還想說些什麼,卻口舌嘶啞,而且無人理會。
實際上,一大堆禁軍骨幹下拜之後,司馬化達便迅速起身,轉身來言:“諸位,新君已立,正該封賞,但我以為,現在軍心動盪,這個時候把諸位和舊部分開,反而容易出亂子,所以今日來的各位軍權不動,而沒有來的幾位大將軍也不要動他們,少許昨夜功臣,也只進補出缺的職務……還請大家不要覺得我賞罰不公。”
諸位軍官聞得此言,反而振奮,紛紛稱讚。
而司馬化達卻又幹脆指了幾人:“右威衛將軍一直出缺,鷹揚郎將趙行密功勳卓著,可以補上;張虔達將軍應該補白橫俊的位置,做左驍騎衛將軍;元禮正是虎賁軍的人,請驍國公做主;還有令狐行將軍,委實沒有將軍位子了,但本要回東都,請你來護衛趙……護衛陛下,然後單獨成軍,做伏龍衛的將軍。”
眾人紛紛稱好。
司馬德克又匆匆提拔了元禮正做了虎賁右翼將軍,執掌金吾右衛,然後司馬化達又提出來讓牛方盛出身中書舍人,與封常一起暫時輔佐三位僕射管理南衙庶務,也都一路通暢。
隨即,令狐行自引兵來,將新的皇帝帶走去另一處殿中安置,而三司馬帶頭,眾人則邊說邊談,往成象殿這裡回來,卻又開始說如何應對。
還沒走到呢,昨夜沒來的幾衛大將軍、將軍,也就是張世安、李安遠、張瑾、崔弘昇、何稀幾人紛紛趕到,卻也都和諧異常。
且說,他們之所以如此和諧,就是因為整個禁軍體系都曉得,外面還有來戰兒、魚皆羅、吐萬長論幾人呢,尤其是來戰兒和他的江都兵,跟禁軍就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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