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些緊張。
“就眼下來看,只要把來總管與牛督公調出去就可以發動,不拘具體時日。”趙行密坦誠以對。
“這事怕有點難。”張虔達忽然開口,卻是將今日經歷的事情說了一遍。“事情就是這般……我怎麼覺得咱們這位聖人已經沮喪到什麼都不想理會的地步?”
“若是這般,反而就麻煩了。”一陣沉悶的粗氣之後,司馬德克只覺得腦袋有些發懵。“他爛在那裡不動,來總管和牛督公也跟著爛在這城裡和宮裡,我們不也要跟著爛下去?”
“那隻能孤身逃散了?”牛方盛插嘴來問。
趙行密也有些焦急。
“若那樣不是不行,但我覺得未必如此。”這時候,司馬進達緩緩出言,若有所思。“這廝要是這麼頹喪,為什麼之前還要派出騎兵追殺逃人?只一個宗師要背離,他又不是沒有壓制手段……”
“七將軍的意思是?”趙行密微微皺眉。
“他不是那種人。”司馬進達冷冷以對。“他不是那種放任背叛的人,我大兄做了他許多年的侍衛首領,我們幾兄弟都知道,他是那種自己負了天下人,卻不許天下人絲毫負他的人……今日事,一則是他確實感時傷懷,到了這份上,如何不傷懷?二則也恰恰說明吐萬長論背離他去投奔白橫秋犯了他最大的忌諱!只是不知道他在意的是吐萬長論這個老將、宗師,還是在意白橫秋這個昔日在他面前低眉做小的,如今也敢覬覦他的天下!”
“那我們……”
“明日就公開上告吐萬長論造反,反正這事又不是沒有憑據,看他如何處置!”司馬進達直接下了命令。
而說完之後,其人環視左右,復又提醒:“諸位,就看看他對吐萬長論是如何態度,到時候便該曉得,咱們若是生怯,是個什麼下場!”
眾人不由凜然。
事情定下,核心團體也各自散去。
這其中,元禮正回到住處,居然輾轉反側,不能安睡,翌日天亮,也不多待,更是早早披甲扶刀去宮城執勤去了。而其人既至行宮,順著宮城城牆走了一早,卻轉向一側的倉城而去,並在這裡的一處暗房中見到了一人,然後恭敬行禮。
“督公,司馬德克是虎賁將軍,執掌金吾衛,我昨夜不敢再冒險入宮以免他人生疑。”元禮正起身後,朝著身前之人小心來言。
那人穿著官服、戴著小冠,身後都是些板車、麻繩之類的粗物,手上居然正在捻著一束麻在手搓麻繩,聞言抬起頭來,露出頜下微微發白的鬚髯,赫然是大內第一高手、老牌宗師、北衙牛督公。
牛督公點點頭,面色不改,繼續來搓麻繩:“如此說來,他們果然是要謀反?”
“看怎麼說。”元禮正嘆氣道。“目前來說,還是想把人找的多多的,然後一鬨而散,逃回東都……但若說這是謀反,也不能說是錯。”
牛督公點點頭,繼續來問:“人多嗎?”
“無論文武,登堂入室的幾乎七八成都想走,下面的人更想走,根本沒法問。”元禮正繼續來言。
“三月十五?”
“對。”元禮正稍微打起精神。“我問他們了,有沒有虛晃一槍,然後一些人提前走或者做事的打算……他們的意思是,若是要逃散,提前走反而引人注意,落得之前被在淮水邊追上處死的下場,就是要一鬨而散。”
“一鬨而散。”牛督公重複了一遍,還是在搓麻繩。“還有嗎?”
“有。”元禮正正色道。“其實這些人都不敢保證事情能成,因為吐萬長論的事情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好多人都想跟著吐萬長論走,去投奔白橫秋……”
“吐萬長論。”牛督公喃喃自語,慢慢嘀咕了好幾個名字,手上終於停頓了下來。“吐萬長論……王懷通……張伯鳳……孫思遠……白橫秋……張行……司馬正……雄伯南……李定……曹林……張世昭……王焯……真是物是人非,天翻地覆。”
“可不是嘛。”元禮正心中微動,面上卻不變,只是當場附和。“這幾年高手輩出,太嚇人了……不過,督公已經知道這事脈絡了嗎?吐萬將軍真會反嗎?”
“自古難測人心,誰知道呢?”牛督公搖搖頭,重新搓起了麻繩。“你去忙吧!我早晚都在這裡,想找我隨時過來。”
元禮正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追問:“現在不做理會嗎?放長線釣大魚?”
“做什麼理會?”牛督公頭也不抬。“把全城七八成的文武官員都抓起來?去吧。”
元禮正點點頭,匆匆退了出去。
初七日上午,忽然有禁軍軍官自歷陽而來,聲稱吐萬長論公然下令部眾收拾行裝,準備西進淮南,借道南陽,往歸關中,卻未見相關公文,故冒死來報。值守將領趙行密不敢怠慢,匆匆入報禁軍總參軍司馬進達,司馬進達復又轉呈柱國、睿國公領左翊衛大將軍司馬化達。
司馬化達也不敢怠慢,只能一邊司馬進達匆匆將事情轉到南衙,一邊匆匆洗了臉,來見當朝聖人。
折騰了半日,聖人終於傳旨,著江都重臣彙集,商議此事。
說實話,這種場合已經大半年沒見到了……上一次還是討論在江寧設行宮的事情,而這個時候,大家才意識到,這個朝廷裡似乎還是藏龍臥虎。
司馬進達半低著頭,立在門內,目光順勢從最遠端也就是最內側挨個掃過:
齊王殿下面色慘白,隻立在最上手位置束手低頭,若不是見過這位殿下前幾年的鋒芒,司馬進達幾乎以為這是個廢物……但好像也不耽誤這幾年成廢物了;
齊王之後是兩位皇孫……這讓司馬進達心中一驚,然後敏銳意識到,兩位隨行的皇孫居然在這幾年漸漸長大了,已經不是少年郎了;
皇孫之後就是自己兄長了,自己這位兄長雖然洗了臉,但身上酒氣隔著很遠都還能聞到,似乎也是個廢物……但到底是自己大兄,是司馬氏的掌門人,是二郎的親爹……當然,也是如今禁軍序列第一的人,是自己能在禁軍中實際掌權的最大靠山;
兄長之後,是另外三位執掌一衛的大將軍、將軍,其中司馬德克看到自己,立即跟自己打了個眼色,另外兩人看到自己,也都微微點頭,卻不知道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在隨意打招呼;
至於最後一人,身形魁梧,宛若巨人一般一人就佔據了小半個佇列的,赫然江都總管來戰兒,這位江都本地出身的宗師也不與其他人說話,只是低頭髮呆;
這排人對面,最裡面一位赫然是虞常基虞相公……坦誠說,司馬進達對上這位在江都獨立支撐南衙的相公還是有些心虛,哪怕他前日晚間剛剛見識到對方那過分的貪婪;
虞相公下手乃是國舅蕭餘,如今也只是面無表情,不知所想,其餘委實沒幾個像樣的人物,只是虞相公的幾位副手裡面稍微需要注意一下,比如兩位內史舍人,一個是封常,這是渤海人,虞相公真正的左膀右臂,另一個正是牛方盛;
這些人之外,還有兩個群體就在左近,一個是立在皇座之後的幾位,其中包括符寶郎許宏;另一個是殿外侍立的兩位閣直,其中一人正是張虔達。
不管如何,四面八方都有自己的人,這還是讓今日事情的謀劃者司馬進達更添了幾分信心。
正想著呢,聖人一身短衣幅巾,拄杖而入,眾人趕緊下拜行禮。
禮畢之後,司馬進達抬起頭來,看見聖人側後一人,心下一驚,卻也無話可說……因為那正是許久未曾露面的牛督公。
“事情都知道了,你們都什麼意思?”皇帝坐姿隨意,言辭也隨意,根本就沒有讓司馬進達彙報情況。
“回稟陛下,臣以為可以喚吐萬老將軍過來,以作試探。”一人立即出列,正是國舅蕭餘。“免得傷及無辜,或者誤會。”
“你倒是心善,也心急。”皇帝嗤笑一聲,復又去看他人。“齊王,你怎麼看?”
“兒臣以為國舅所言未必不可取。”齊王抬起頭來,面色有些漲紅。
“你也心善,也心急……吐萬老將軍來了,江東就是你的了,對不對?”皇帝再度冷笑一聲。
“兒臣並沒有非分之想只是擔心局勢失控。”齊王低下頭,面上的血色也隨之消失。
“回稟陛下,臣以為確實可以將吐萬老將軍請到江都來問清楚……但為防弄巧成拙,要確保他不能抓住時機溜走,就得派一位能看的住他的人。”就在這時,司馬進達果斷拱手出言。“他若果真要做叛逆,則就勢鎮壓;若不是叛逆,正好來江都做替換……臣薦來總管領兵前往。”
“倒也妥當。”皇帝想了一下,復又去看來戰兒。“來卿,你就走一趟吧!”
來戰兒猶豫了一下,拱手出列:“臣非是畏戰,而是有些憂慮江都局勢……”
“江都局勢?”皇帝緊隨出言。“江都什麼局勢?虞常基?”
“回稟陛下。”虞常基即刻出列。“軍心有些波動,有流言,說是三月十五,全軍北歸。”
皇帝愣了一下,復又去看司馬化達:“睿國公。”
“回聖人,是有這回事。”司馬化達臉色發紅。“但這種流言隔三差五就有……臣不敢隱瞞,之所以這一次有些嚴重,正是因為吐萬長論那裡有些其他流言,湊在一起了,所以顯得比之前厲害一些。”
皇帝微微皺眉,越過了司馬化達,看向了另外一個信任的將軍:“司馬德克。”
“臣在。”司馬德克趕緊出列拱手。“陛下,確實如此,流言一直都有,但這次這麼厲害,正是前幾日太原王懷通去見了吐萬老將軍引起來的……所以,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
“朕就知道。”皇帝再度冷笑,復又去看來戰兒。“來總管,你聽到沒有?你不去將吐萬長論帶來,這兒反而會生亂……吐萬長論就是這個口子!”
“臣沒有推辭,只是憂心陛下安危。”來戰兒誠懇來言。“臣不在,江都一旦生亂,陛下有了閃失,臣萬死莫辭。”
“無妨,牛督公在這裡呢。”皇帝以手指向了身後之人。“去吧!”
“那陛下要應許臣一件事情。”來戰兒抬起下巴,目光越過殿上幾乎所有人,直接與皇帝對視。“臣回來之前,天大的亂子,萬般的計較,包括臣那裡出了什麼岔子,都不能讓牛督公離開江都城……否則,臣寧可抗旨不遵,也不去歷陽!”
殿中所有人,神色不一,齊齊去看如山一般的來戰兒,皇帝也是如此。
而過了好一陣子,皇帝方才點頭:“那就速去速回!帶江都兵去!不要去六合山,從北面繞過去,堵住通路!”
“臣先去見吐萬老將軍,兵馬自行北面。”來戰兒再度更改了皇帝的計劃,然後不等回覆,便當場叩首而退。
人一走,皇帝也走,會議散去,眾人也各歸各處,該喝酒的喝酒,該執勤的執勤……但這其中,參會的幾名叛亂集團骨幹卻都反應一致,那就是如喪考妣,不知所措。
沒辦法,怕什麼來什麼,誰也沒有想到,來戰兒走之前,居然來了這麼一出,咬死了牛督公留在江都城。
下午時分,來戰兒便已經匆匆率部分精銳先行出發,而人一走,徹底按捺不住的幾位叛亂集團骨幹便已經在光天化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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