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妙計安天下,賠了東都又折兵!”
四更時分,剛剛露出的月光下,原本混亂的偌大戰場忽然被一陣陣整齊的喊聲給穿破,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戰場西北側的動靜,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
“幫今夜事成了?!”聽著喊聲中夾雜的笑聲,軍原本的大營前,拎著長刀的王臣廓在馬上回頭,滿臉都是驚愕。“這般輕易?”
“軍好本事,我們剛剛出兵,他們便這般堅決,壓上主力從我們那裡走了,還一下子就衝過了一半營區。”一旁的幽州軍大將趙八柱同樣驚愕,但關注點完全不同。“怪不得大營是空的,人家必然是之前就已經出營,然後在北面等候,看何處出破綻了。”
王臣廓點點頭,瞥了對方一眼,冷不丁來問:“趙將軍要回援嗎?”
趙八柱一愣,忽然一驚,火光勒馬轉了一圈,反問過來:“王都尉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如趙將軍回援本營,與營中其他幽州軍前後夾擊,我且去賊營中起一把火,再去尋你。”王臣廓橫著手中大刀言之鑿鑿。“趙將軍熟悉營寨,可以先去,而我這裡火一起,對賊來說也是個驚動。”
趙八柱沉默片刻,卻又扭頭看向了河對岸的東都軍大營,然後莫名來問:“王都尉,你是一營主將,常常在白公身前聽令,在下認真的問一問,這賊喊得都是真的嗎?東都沒了?” ??
王臣廓當即搖頭:“在下不知。”
趙八柱當即乾笑了一聲,而王臣廓雖然板著臉,卻也紋絲不動,兩位領軍大將,所領之兵加一起足足萬軍以上,而且處在戰場的最中央,是排程出擊的最佳方位,卻居然在這個關鍵時刻放棄了戰術活動,轉而驢頭不對馬嘴,就地閒扯了起來。
當然,二人心知肚明,他們不是在刻意消極避戰,也不是一時慌亂之下不曉得能做些什麼,更不是突然失心瘋就是想閒談,而是心有靈犀,不約而同在等待一個訊號。
且說,今夜之戰,幫大舉突圍,兩路偏師先發,鬧得陣勢極大,而且居然全都起效,那時便覺得軍已經很有氣勢了,但這些都無法跟眼下軍主力忽然突入空虛的幽州軍大營相提並論。完全可以說,局勢到了眼下正式發生偏轉接下來,若是聯軍再無動作,則軍必然迅速從這個之前聯軍完全沒有預想到的方向脫出。
屆時,那可真就是龍游天際,虎入山林了。
反過來說,若是此時聯軍還要阻攔,那就必須要一個人親自上陣,才有後論。
這個人不動,其他人自然樂的帶一萬多兵馬去空營中放火等天明,甚至,便是這個人動了,大家也會看看效果和此人的決意,再行決斷。
河對岸,白橫秋其實沒有一丁點的猶豫。
在軍喊出那句話的時候,在他看到那團霧氣騰空而起的時候,在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這位聯軍主帥就已經做出了決斷—不可能,他不可能就這麼放任對方這麼直接金蟬脫殼的!
可以走,但最起碼讓他白橫秋將所有棋子落下再走。
只不過,他雖是大宗師,卻也還是凡人之軀,還需要這麼其他人閒言碎語的一點時間來分析一下局勢,來弄清楚眼下所有人的所有位置,包括高階戰力與兵力配置,然後再行落子:
徐世英帶領著一個營,渡河而來,自己原以為是試探性的先鋒,結果是偏師誘餌,他們成功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乃至於整個戰場的注意力,如今也已經突破到了東都軍一側營寨的最外頭了,再不攔,就要立即跑出去。
但是,因為他白橫秋就站在這裡,只要想攔,則可以迅速攔下。
另一路,看樣子是周效明之子周行範帶領的騎兵,應該也是偏師誘餌,只不過誘的不是馮無佚,馮無佚這廝明著也好暗著也罷,如今已然事實上讓開了道路這支兵馬實際上誘的是馮無佚兩側的薛常雄與羅術。
而且,這倆家已經動了。
然後就是張行以及剩餘主力了,五營兵馬,萬眾,忽然間長驅直入,一口氣突到了縱深極大的幽州軍大營中部.考慮到距離和方向,跟徐世英這邊一樣,再不動,也來不及了。
而從張行及軍主力的動向來看,幽州軍,最少是羅術,應該也跟幫做了勾結。
沒錯,白橫秋一開始就不相信幽州軍是被軍所趁,因為軍的進軍速度也太快了.不說別的,黑夜中,之前用作圍困的鹿角、柵欄以及塹壕應該是跟清漳水一般,屬於對所有部隊一視同仁起到遲滯作用的不是說不能被破解,可既沒察覺到張行的寒冰真氣再度爆發,也沒有見到雄伯南將他的紫色大旗鋪在幽州軍大營內側那片區域,軍憑什麼這麼快就湧了過去?
憑什麼薛常雄的河間營之前就沒有被迅速拔除掉柵欄與鹿角?
唯一的答案是,幽州軍內側的這些障礙物根本就是之前在所謂混戰中被偷偷拔除的,而幽州軍根本就是坐視,甚至早早放棄了這個陣地。
至於說除此之外軍進軍與幽州軍分兵出營助戰的巧合時機只能說,羅術這廝自欺欺人,反了就反了,居然還想投機取巧兩面光!
與之相比,薛常雄雖然有些見機行事,卻反而靠得住多一些。
王臣廓也是,幽州軍內部被派遣出去的將領也不可能全部被軍收買,這些人都可以在他這位大宗師的催促下重新使用,便是羅術也可以施壓,使之反身而戰。
除此之外,自己還有本部太原軍主力可以排程,孫順德、韓引弓作為戰場外圍的後手應該已經在路上,後者會起到奇效。
想清楚怎麼回事後,其實也就是片刻間,幫那邊還在興奮大喊呢白橫秋便忽然回頭:“鄭將軍!我將東都軍與我直屬參軍、文書、親衛皆予你,你來率營中之兵去追徐世英!孫順德將軍正在迎面過來,屆時徐世英雖強,你與孫將軍一起必能抵擋,而其軍則當兩面夾擊,然後必潰!”
鄭善葉立即頷首,還要言語,卻見對方身側輝光點點,並不如其他宗師、成丹、凝丹高手匯聚成團,反而有一條銀線憑空出現,似乎自空中無端垂下一般,下方直接連線到這位大宗師的身影。
隨即,只見對方輕輕一起,便牽引著這條銀線消失在夜空中,但是動靜依然極大—隨著這位大宗師的位移,夜空中彷彿閃過一個銀色的鏡面一般,乃是起自東都軍大營中軍處,橫跨了整個清漳水,往戰場北面切去。
見此情形,第一個做出的反應的不是別人,正是與薛常雄金色直刀作戰的紫色大旗,雄伯南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危險,徑直捲動,轉回到了身後幽州軍的營盤,去匯合張行沒辦法,如果不走,完全可以想象,他將會成為白橫秋這次出擊的首要目標。
隨著雄伯南的退卻與白橫秋的出擊,軍主力處原本整齊的呼喊聲也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理所當然的緊張感與慌亂。
“走!速走!”
隊伍尾部的徐師仁大聲傳令,聲音中卻似乎帶著一絲顫抖。“除了必要的戰馬、甲冑、兵器、乾糧,其他阻礙進軍的全都扔下!”
“不要糾結作戰,只要不攔著我們,衝過去就行!”隊伍前方的王雄誕也放聲呼喊。
而理所當然的,所有人都在提速,也都隱隱往中央一人靠攏。
那人穿著甲冑、披著白色短氅,於夜風中騎著一匹黃驃馬,扶著一支並不是太長的鐵槍,不慌不忙向前而行,同時在夜色中藉著月光、火光四下環顧,然後隨著那道銀面出現,卻又立即看向了正上方的天空,正是幫首席張行。
大宗師來了,往張首席身側靠攏,似乎讓人充滿信心的選項,也是唯一選項。
“我去堵賊,王都尉去放火
!”見到那誇張的銀色真氣切面輕鬆驅趕了紫色大旗後,幽州軍大將趙八柱毫不猶豫,直接勒馬轉向。
而王臣廓也立即點頭:“我去賊營中放火,馬上就來。”
果然二人既見銀色切面橫空出世,便立即停了廢話,一個提槍,一個拎刀,各自勒馬轉開,繼續了戰術動作。
這個時候,銀面已經切到了金刀之側。
人剛落到半空,與薛常雄齊平,白橫秋便開門見山:“薛公!我已遣劉揚基督韓引弓領八千生力軍自西面而來,便是賊逃出去也必能切其側翼;又有孫順德督六千兵自西面來,迎頭兜住徐世英;眼下馮無佚營中軍偏師在此,還請薛公分兵阻截追擊;還有追擊賊之事,羅術心術不正,不能依仗,也要河間軍與太原軍協力;還有武安軍,段公走前便得我言語,此間一戰,他便即刻折回,協助作戰;至於薛公本人,請隨我一起,只管粘住雄伯南,今日事便銘記於心!”
約莫數丈高的半空中,薛常雄沉默了片刻,便給出了答案:“既如此,我且依舊隨白公一行,但張行那裡,恕我不能近身!”
“無妨,如今他軍陣不存,我若再不能破,也無須你上前。”白橫秋點頭來言,心中也打定了主意,若是真不能成,只做追擊殺傷,也要儘量讓軍扒皮去骨。
薛常雄點點頭,而白橫秋也不再理會對方,更不去尋羅術或者自家本部來做吩咐,而是在空中負手懸浮,任夜風鼓動罩袍與鬚髮,宛若觀風景一般。
但是,當此之時,不只是薛常雄、雄伯南以及在太原軍營中整晚一點動靜都沒有發出的王懷通可以察覺,整個戰場上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異象,繼而不約而同往空中來看原來,就在空中,隨著白橫秋立定,之前切過半個戰場的銀色鏡面正在飛速收起,就在這位大宗師的頭頂上漸漸彙集成團,宛若生出第二個銀月一般。
不敢說映照整個寬闊至極的戰場,但很快便足以照的北面多個聯軍大營更加明瞭。
非只如此,隨著銀月凝結,四下原本並不大的春日南風漸起,明顯有了風聲捲動四野。
當此異象,聯軍與軍各自凜然,前者心中一緊,原本拖延的各自加速,原本猶疑的也都毫不猶豫發動起來;而被霧氣遮蔽了一半的幫主力那裡,則更加緊繃,徐師仁、王雄誕等指揮官也皆不再呼喊,只是各自奮力向前。
無他,大半月前,就在這裡,眾人是親眼目睹過白橫秋這落子之威的。
而如今在突圍途中,根本沒有大陣阻攔,一則不知道會是誰來挨這一擊,二則卻曉得捱了這一擊,十之八九便要當場命消.這種任人宰割的無奈與恐懼,是加速部隊崩潰的最好催化劑。
“幾位,你們能接下這一擊嗎?”張行瞥了眼那個銀盤,胯下黃驃馬不停,卻朝一側喊話。
一人勒馬靠近,赫然是剛剛拿真氣剃過頭的莽金剛,其人直言不諱:“只能接一子!”
“我都不能棄大陣來接!”雄伯南詫異插話。
“若雄天王助我們,我們能接兩子!”莽金剛匆匆解釋。“天王到底是宗師,底子在那裡,只是不曉得如何解他這三輝棋子的法門罷了,借真氣給我們,我們來
接!”
雄伯南聞言大喜:“那日老賊奮盡全力,不過三子,再往後便只能親身化子來對付我們了,今日我們固然不能成軍陣,他又如何能仿效當日借本軍之力?果真如此的話,怕也不過兩子.”
“張首席!”就在這時,白金剛忽然擠上前來,低聲咬牙相對。“你換掉短氅,帶著伏龍印,我們兄弟與你一起到後面去埋伏,然後以雄天王或伍大郎做誘餌若老賊自以為是,真敢過來,或者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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