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信都輸糧,最好同時在地方徵糧.
“要從河間與武安輸糧嗎?”
“不是說了嘛,張三賊也撐不了幾日,關鍵是一定要續上糧草,穩定軍心,否則,反而給對方留下可乘之機輸糧輸不了多少的。”
“白公許我清河、平原,乃至渤海自取。”就在這時,沉默了許久的李定忽然開口,強勢打斷了爭論。“而我自紅山會後,便傾武安兵馬跟隨,任勞任怨,結果如今非只要出兵,反而要傾郡中糧草,甚至還要放任大軍劫掠治下嗎?”
周圍人不敢吭聲,許多中下層震驚於這種“秘辛”,還有幾人本能蹙眉,倒是孫順德與劉揚基對視一眼,然後前者捻鬚來笑:“李府君,豈不聞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若是眼前大局出了問題,不能盡力,到時候這幾郡與你何干?便是武安、襄國都難說的。”
“既如此,我願意領兵去汲郡,恢復後勤。”李定點點頭,看向了白橫秋。“也願意自武安供給糧草,但請白公不要劫掠地方。”
白橫秋笑了笑,點點頭:“李府君敢於自薦,勇氣可嘉。”
“可李府君對付得了李樞嗎?”就在這時,劉揚基瞅了眼白橫秋後忽然插嘴反駁。“不是說李府君治軍如何,也不是說武安軍弱,而是說,李樞從河南過來,十二個營之餘,會不會帶上淮西軍?淮西軍應該是被司馬正衝破了,逃到河南去了,就算是軍勢不整,也是一大助力。更不要說,此去汲郡,可能還要對上傳聞中的司馬正若是司馬正也來了,李府君能對付嗎?”
“能。”李定面無表情,脫口而對。劉揚基訕訕捻鬚而笑,不再言語。
“所以,司馬正是真的已經到東都嗎?”薛常雄蹙眉來問。“自徐州來,這麼快?這麼果斷?!”
“不確定,但是河南的軍大舉來援,總是河南那裡出了變故”屈突達幽幽開口。“而且,現在麻煩的地方其實不在於司馬正到底在哪裡,而是李樞大破白將軍,汲郡失守,那對於東都軍來說,便有失了歸路的感覺。”
“流言其實已經止不住了。”一名東都軍出身的都尉趕緊跟上,他等了許久才找到插嘴的機會。“西面的訊息滾滾而來,軍中一個早晨便謠言四起,這種時候,我們說什麼都沒用,下面的人已經堅信東都被司馬正奪下,而幫又截斷退路了.屈突將軍、段公、白公,若是今日不能有所決斷,怕是要大軍要自潰的!”
“這件事乃重中之重!”薛常雄想了想,言語乾脆。“此事不解決,聯軍必然分崩離析!”
眾人忍不住看向了東都軍的統帥段威和此間主帥白橫秋。
素來恣意的段威居然低頭不語。
至於白橫秋,此時卻已經掃視了整個大帳,心中對所有人都有了分析與判斷,當然,他對局勢也有了完全的認識並早有決斷。
局勢很清晰,戰事的確是接連不利,造成了嚴重影響,但問題在於,幫兩頭之所以這麼賣力,本質上還是想解中心之圍,讓張行和幫這群可以建立起一個真氣大陣的絕對核心精華獲得脫身之縫隙。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圍下去。
而圍下去就要從多個方面來繼續維持住這裡的聯軍大部隊首先自然是後勤保障上的修補,這點在座的將軍們都有經驗,都曉得這個厲害,所以,重建後勤線與開闢臨時後勤補給線是勢在必行;與此同時,軍心士氣與軍隊組織結構也需要維持,這裡面的關鍵是東都軍,東都軍計程車氣最差,而偏偏東都軍同時還是整個聯軍的兩大支柱之一,如果東都軍離散,那毀掉的不只是自家一家,而是整個聯軍。
從這個角度來說,有些選擇和應對,就顯得順理成章,或者說是無可奈何了。
那麼如果這位英國公早已經有了決斷,為何還要在這裡聽這些人胡扯呢?答案很簡單,一則堵人嘴、壓人心,二則他要找到聯軍中的“敵人”,或者說是“內鬼”、“漏洞”。
這個“敵人”、“內鬼”,當然不是說誰就是幫的內應,這種局勢下,對帳中這種身份的人說這個未免可笑,但反過來說,除了太原軍體系外,也沒有誰算是他白橫秋的生死同盟吧?
局勢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必須要弄清楚誰是最有可能按捺不住的那個,然後施展手段,使這個隱患消失。
那麼,回到人身上。
第一個要注意的人當然是東都軍領袖段威,這位大魏兵部尚書不是個蠢貨,也不是個沒有自己想法的人,但是此人之前的恣意是局勢佔優情況下不甘他英國公一家獨大而已,現在這種情況,尤其是東都軍有崩散危機的時候,其人反而是自己的核心盟友。
段威可以信任,而且可以託付重任。第二個人是薛常雄。
白橫秋的目光在此人身上停留了只是片刻,便拐了過去.如果說段威的恣意是發現自己已經入夥想確保地位的話,那薛常雄的冷淡和直率就是還沒有入夥,猶豫於入夥本身這件事情所致。
除此之外,薛常雄的性格、能力擺在那裡,此人並不擅長政治與謀劃。
第三個人是李定。
想到此人,白橫秋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起來李定的表現,表面上看起來咄咄逼人,動輒把劫掠、地盤拿到檯面上說,但實際上老實安靜的可怕,就好像是一個表面上鬧小脾氣而且言語幼稚,實際上卻拎得清且穩重從容可託付重任的後輩一般說真的,剛剛李定自薦去汲郡,他英國公幾乎要心動了。
然而,誰讓李定跟張行是人盡皆知的知交故友呢?
另一個知交是誰?不就是自家女兒嗎?那張三連自家女兒都能拐走,李定肯定是內心動搖的不然自己何至於專門從紅山出河北,上來就挾制此人及其部屬呢?
再不來,甚至只是換個方位進軍,說不得此人就要跟幫合流了!
一個字,這個人不是不能用,但那是此戰之後,此戰之後,此人可堪大用!但現在,張三一日不潰,此人便一日不可用,而且要繼續嚴加看管。
第四個人,白橫秋看向了羅術,不由心中冷笑。
這個人跟李定反過來,李定是此戰之後可堪大用,此人則是此戰後便要分道揚鑣,遲早要做兼併剷除,只是剷除的方式不同,時間也有早晚而已。
不過這麼一想,戰鬥結束前此人果真不會動搖嗎?
正想著呢,大概是因為自己與段威的沉默引起了不耐,旁邊馮無佚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口了:“我的意思是,幫還是很得人心的,何妨就此立約不戰,趕緊去收拾東都與關西呢?”
“哼!”
白橫秋面色不變,一言不發,心中卻忍不住冷笑起來——馮無佚這廝,不愧是自己選定的“陷阱”,此人回到河北,完全就是從河北地方視角來看人與事了,實際上已經完全接受了幫。
只不過,這廝只一個御前文官,做不出什麼事情來,倒也不必太在意就是。
但是,王臣廓又如何呢?
一念至此,英國公瞥了眼那個野心勃勃、躍躍欲試之盜匪,心中一時有些不安起來。
這種人,是個小號的羅術,而且兩人看起來很像,都是英明從容,立場堅定,但若不能栓好,反而經常犯蠢,無端惹出事來。
“還是該勸降。“就在這時,王懷通開口參與了進來。“立約不戰是不可取的,但如果幫願意俯首,便可有個商量了。”
王懷通不會惹事,他是個世族領袖、文修楷模,有些事情是不會做的。
那到底誰是自己的“敵人”呢?
正想著呢,白橫秋目光掃過了屈突達,忽然想起了對方一件舊事來,心裡莫名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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