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圍困,或者對峙,往往是弱勢方發動襲擾,這是因為他們需要維繫士氣,需要簡單的小規模戰鬥來證明戰力,展示交換比。
從這個角度來說,軍在二月初九日夜的掘營當然是成功的。
但是第二日,當西北三郡的後續兵馬抵達時,對面大營計程車氣還是肉眼可見的上漲,與之形成對比的,乃是被圍困的區區七營而且還在之前一戰受損了的軍,他們在見到對面不停增長的兵力時,依然止不住的心驚肉跳。
沒辦法,對於中下層士卒而言,沒什麼比眼前可見的敵方兵力更有視覺與心理衝擊力了。張行能做的,也只是動員軍官體系,儘量安撫士卒,講那套“兵多了未必是好事”的話。
至於說十二金剛抵達十三金剛團聚、徐世英忠勇不可言,自然是大好事。什麼十三金剛在一起就是一位大宗師,什麼徐大郎三進三出不棄子弟兵,都要大力宣傳的。
實際上,局勢來到這一步,不說這些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倒是對面聯軍,隨著兵馬進一步增多,卻顯得格外熱鬧與從容起來……馮無佚這些人,本質上是河北的西北角三方勢力匯合點,幾方都要拉攏,也想吞併的那種,但人家也都有自己想法,更別說這裡面還有英國公先期為了控制李定特意分割的李定下屬兵馬,而且隨同馮無佚抵達的還有房玄喬的恩師、文修宗師、這一次白橫秋派出來負責串聯河北的王懷通。
故此,這些人抵達後很是熱鬧了一番。
馮無佚公開提出要議和,結果被白橫秋、段威、薛常雄等人態度一致一起給反駁了下來;
接著一群官軍中唯一的義軍首領王臣廓提議立即發起進攻,務必將張三賊首級獻於英國公,大家知道他是要表忠心,也就當個笑話,根本沒人理會;
結果這時候,王懷通忽然也提議,卻是要勸降張行……這下子大家既不好反駁也不太樂意,更有人巴不得渾水摸魚,卻是當場糾結吵鬧了起來。
能糾結吵鬧,說明人家遊刃有餘。
吵鬧著吵鬧著時間就過去了,內側封閉用的營壘也進一步完善起來了……大人物在帳內吵鬧不耽誤基層士卒和漸漸增多的民夫幹活的……而只要軍被繼續圍困下去,根本目的也就達成了。
這還不算,同樣是下午時分,又一彪人馬抵達,赫然是幽州軍的前鋒軍。
為首者白顯規,乃是人盡皆知的幽州大營新主人羅術心腹第一,其人率三千騎抵達後,對英國公白橫秋恭敬異常,並告知此間諸位河北英雄,因為聽到訊息後趕得太急,所以幽州軍的部隊有些脫節,明日後日會陸續抵達,數量不一,但合計兩萬騎是有的,羅術也會親自過來,務必要為英國公蕩平河北盡一份力。
其人言辭懇切,姿態卑下,再加上羅術帶來的兵馬實力也擺在那裡,早有準備的白橫秋當然好言安撫,恩寵異常,非但待遇優厚、賞賜不斷,還專門許諾,等羅術來了,給羅術獨擋一方的地位……清漳水這一段不是西南-東北大略走向嗎?乃是自家太原軍居西南,段威領東都軍隔河居東南,然後許諾薛常雄領河間軍居東北,然後等羅術領幽州軍來後便居西北。
當然,李定要領武安軍為後軍、中軍,而馮無佚、王臣廓則進行分兵,王臣廓在西面,居於幽州軍與太原軍之間,而馮無佚在北面,居於幽州軍與河間軍之間。
安排的非常完美,尤其是把羅術抬到了白-段-薛同一層面,更是給足了面子。
只是薛常雄和段威會忍不住暗中冷笑罷了。
卻也不知道笑誰。
看到聯軍援兵再來,軍軍中士氣不由再落,一時議論紛紛,不曉得除了十三金剛這“能助上頭人逃脫”的高手外,自家正經援軍什麼時候能到?便是中上層軍官們也不禁忐忑起來……只覺得整個河北都來圍攻,卻是兩三年辛苦全都淪為泡影,甚至有人暗中議論說是當年就不該來河北的。
來到河北,河北全都反你,晉地也反你,弄了個十面埋伏,堪稱孤立無援,你還能指望哪兒?
北地,鐵山衛。
這裡是北地蕩魔七衛中靠西面苦海那一側最南頭的一衛,單以位置來說,跟白狼衛隔著北地的主山脈近乎對稱,只不過,兩者一個是依著河流得名,一個是依著山嶺得名。
而且,白狼衛那裡山嶺崎區,只一條白狼水算是明顯地脈,鐵山衛這裡雖說是山,地勢卻比較緩,一出地形道路極為複雜的燕山餘脈擲刀嶺,只要路走對,出口沒問題,那麼反而會瞬間開闊……在這片被稱為懷荒的土地上,鐵山衛、落缽城,一高一低,相互只有地勢高低遮蔽,道路其實都是通達的。
落缽城在鐵山衛更西北側,佔據了懷荒上最大也是地力最肥沃的一塊盆地,並直通苦海,以人口眾多,農產品繁盛聞名,而鐵山衛則以礦產業和鐵器鍛造出名。
兩者同時又都以懷荒上的馬場聞名。
謝鳴鶴當然不是來買馬買直刀的,他是來求援的……這位幫大頭領計劃清楚、目標明確,他老早吩咐白沛熊等人去他們的老家白狼衛叫救兵,自己則在拜訪慕容正言之後在幽州請了另一位嚮導,然後直接來到了鐵山衛,按圖索驥,找到了一位鐵山衛中的中堅人物。
“這麼講,傳言是真的了,那個幫就是他弄起來的?張行便是我外甥張行義?”
衛中蕩魔廳堂外側兩三百步的位置,一處簡陋而寬敞的房屋中,敞開著的大門灌入北地初春特有的寒風,吹的謝總管忍不住想打寒顫,但說話的紅面大漢卻似乎沒有半點感覺,只是在那裡感慨而已。“一開始人說的時候,我怎麼都不信,結果這幾年說的人越來越多,而且人人都說,不信也得信了,偏偏說的那般離譜,又不敢真信……”
“那些話,若不是太離譜的話,大約都是真的。”謝明鶴心急如焚,面上卻絲毫不動。
“張首席的事業委實是大的,做不得假。”張公慎在旁認真附和,他就是謝明鶴此行穿越擲刀嶺的嚮導。“也有許多北地的人去見過。”
“這麼多年,不見他寫封信回來。”那紅臉大漢,也就是張行這個身體的舅舅黃平了,聞言再度搖頭。
“首席有些自己的難處……”謝明鶴依然看不出有任何焦急的姿態。“他在二徵東夷的時候,撞見了分山避海兩位真龍對決,又受了傷,又遭了地震,據說是為此壞了腦袋,什麼都記不住了……這事許多人都知道。”
“沒錯。”張公慎立即點頭。
“我知道。”黃平聞言嘆了口氣。“來說他的人裡不知道多少都提了這事,有人說他是撞壞了腦袋,記不得事情,還有人說,這是黑帝爺種下的種子,借他身子發芽了。”
謝明鶴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但還是得硬著頭皮來說:“那黃執事怎麼看呢?”
“我能怎麼看?”黃平愈發無奈。“到底是我亡姐唯一的孩子,甭管是忘了還是不想連累我們,又或者真是黑帝爺用了什麼手段,借了他的身子,但到底那身子也是我外甥的……總不能放他死了,眼睜睜在我身前就化成白骨。”
謝明鶴心中瞭然,多少放下心來。
而黃平也終於說出了問題所在:“其實,真要是他快死了,反而簡單,你們找我,我豁出命來,跟你們走一遭便是,但現在按照你們的說法,他的性命反而未必就是什麼必死的局面,要救的是你們幫,這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鐵山衛的事情……”
“衛中具體是什麼情勢呢?”謝明鶴認真來問。
“對你們自然不必遮掩,我明確說,鐵山衛這裡的朱司命年紀大了,兩個副司命都有想法,朱司命兩個兒子也有想法,搞得是烏煙瘴氣,至於我,原本他走的時候只是個尋常護法倒也罷了,可後來快凝丹了,就做了執事,管著衛裡的通訊和賬目,這幾年不知道是不是張行的緣故,與我走動的人也多了起來……”黃平無奈解釋。“我只怕我提出來,那幾位反而一定要反對的,生怕我把人拉出去便趁機收攏了……所以大軍恐怕是真沒有的。”
哪裡沒有這種事?
謝明鶴跟張公慎更是見得多,立即瞭然,卻都皺了眉頭。
“那便是沒法子了?”謝明鶴想了一想,終於蹙眉,算是有了為難的表情。“時間緊急,請大司命干涉,怕是也來不及吧?”
“這要看你們到底要多少兵?”黃平似乎早有想法。“要是少些人也可以,那就繞開幾位司命,我自去聯絡人……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謝明鶴稍有不解:“這種法子能聯絡到多少人?”
“這就要看用什麼名義來聯絡了。”黃平看了看對方,難得咧嘴笑了一聲。“北地這裡,自有北地的風俗習慣,年輕人也好,修為好手也罷,都耐不住寂寞,而衛中、城中對個人的約束也跟你們南方人想得不是一回事……落缽城那裡的年輕人也不是說就跟我們是老死不相往來的……莫忘了,你們張首席原本就是聽濤城那邊的,還不是衛裡出身。”
“那用幫的名義?”謝明鶴心中微動,試探來問。“能在兩三日內召集多少人?”
“四五百……到六七百人?”黃平想了一想,給出了答桉。“裡面大約百十好手,幫這些年影響還是很大的,很多年輕人都知道。”
“那用……黑帝爺點選張行義來說呢?”謝明鶴沉思了片刻,繼續來問。
“千把人……但好手還是百十人。”黃平再想了一想,依舊給出了個確切答桉。
謝明鶴終於也笑了:“那要是以北地豪傑出身的幫首席張行義的名義呢?”
“兩千人,好手兩百。”黃平隨之來笑。“再多確實沒有了……”
“有馬嗎?”謝明鶴繼續來問。
“這不用擔心,首先這裡是懷荒,幾乎哪個耍刀槍的都有馬,否則無法往來。”黃平認真道。“其次,我既豁出去了,有些事情也顧不得了,我先向周圍的馬幫、戰團,包括衛中借馬,若是不足,臨走前直接開了衛裡外頭的馬場……務必要一人雙馬。”
“我……”就在這時,張公慎謹慎來言。“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幽州那裡,我本鎮守著谷北城,諸位要是過去,我肯定是能放到螺山的,但再往前走,便是幽州城,如今羅總管已經親自去了,雖說幽州空虛,但也不是兩千人能動彈的,只是阻撓過來,幾日功夫,便也讓你們白走一趟了?”
“按照路上相逢的那次交談,羅術未必不想看到我們過去。”謝明鶴失笑道。“但正如你所言,沒有提前的言語和交代,這時候從幽州走,必然會被阻礙,耽誤了事最麻煩……黃執事,苦海能走嗎,去晉北?”
黃平愣了一下,立即點頭:“除非罪龍隔了幾千年冒出來,否則自然可以走,而且比走幽州更快一些。”
“那好,我們不走幽州,我們走苦海,從晉北走,晉北那裡的洪總管還算可靠,然後出黑山,從河北的西北部過去,到時候藉著河北西北三郡的混亂,只說是代郡高道士的兵去支援的,再加上一人雙馬,快到信使都跟不上……這樣便能避開對方耳目,起到突然效果。”輪到謝明鶴如釋重負了。
黃平和張公慎也齊齊鬆了口氣……有法子有路線就好,就怕沒有。
“既然洪總管還算可靠,那晉北能出多少人?”而馬上,回過神的黃平又趕緊來問。
“晉北能出上萬人,但我不敢讓他們進入河北!”謝明鶴繼續笑道。“這種事情,人太多反而無用,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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