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立德認真來問。“要不切割出去算了,就淮西這個爛攤子,讓他自生自滅……咱們真沒必要為了一點虛名受這個累。”
聞得此言,許多頭領都欲言又止。
“因為打斷骨頭連著筋。”徐大郎忽然在旁幽幽來講。“凡事要講淵源,真要斷了不是不行,但輔伯石、王雄誕、馬平兒三位怎麼說?那個淮西營那麼好用,難道要送回去?還有,如常負、閻慶兩位頭領只是家在梁郡倒還好,其他的內侍軍、碭山軍還有孟啖鬼那裡,好多位頭領和南邊深入淮西的一些地盤又怎麼講?最重要的是兩位伍頭領,他們現在人就在淮西,為什麼?要切不是不行,但會出麻煩。”
就在樓梯口立著的王雄誕倒是一聲不吭。
“關鍵是義軍領袖的位子也不能扔!”陳斌強調了一遍。“便是分了,也須是他們不遵指令,做了叛逆離開了我們幫,而不是我們主動切了他們。”
“是這個道理。”謝鳴鶴跟著強調。“更不要說淮右盟本就是張龍頭創立的,憑什麼讓給他。”
張行依舊端坐不動,若有所思。
倒不是說區區十幾日,他忽然就變得沉默寡言了,也不是變笨了,他很清楚在座的和樓下的這些人都在想什麼,知道他們為什麼說這些。
陳斌、謝鳴鶴、崔肅臣雖然有行事風格與個人理念的分歧,但都是出身較高有過充足貴族教育,甚至高階官僚經驗的人,他們多從大局觀出發,想的是整體局勢和發展。
但是,其他頭領跟他們其實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或者更準確一點,是不服他們,而他們的心高氣傲、張揚無度、自保內斂,也使得他們很難主動去迎合這些頭領。
兩邊人雖然是說同一類事物,卻總是說不上話,便是閻慶得了教訓,試圖努力彌合,也都沒什麼效果。
徐大郎看起來分析透徹,但他本質上還是習慣性替本地人做嘴替,他只說了這些外圍邊緣組織,卻沒有說東郡和濟陰這兩個商貿發達地區的經濟問題……淮西六郡的特產、原材料,還有渙水與淮水的交通難道真的不倚仗了?
不說別的,腳下這個富庶到分成兩個裡的官道畔村落,裡面的漆器工坊是怎麼維持運作的?喝的酸梅湯裡的酸梅從哪裡來的?
更不要說,按照這些天的調查來看,這大半年來,淮右盟在淮西從一開始的席捲之勢,到後來明顯乏力,以至於被地方豪強、當地官吏反撲,弄得淮西一團糟,固然形成了一個軍事政治上的巨大不穩定因素,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出現了遷移浪潮,六郡內很多壯丁、工匠、商賈四散而走,去東都的肯定最多,去襄樊的也不少,去淮南西部的山區的人同樣不少,但居然也有不少人來了東境。
這些人,對於熬過了第一批戰亂的,穩定了下來的兩郡而言,是非常大的財富。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人也一望既知的顯得特殊。
馬圍還好,他明顯是在觀察所有人,而竇立德就有些尷尬,在河北,他是如魚得水,上下左右都能吃到,周圍人也真的都要倚重他。而一到東境,話題改變,他卻變成了上岸的魚,真真哪裡都靠不上,所有人都懶得理會。
至於說問題,張行當然也曉得眼下局勢和新的問題在哪裡。
可能出現的旱災的應對、淮西局勢的干涉,以及永恆不變的組織建設……也就是今天大家都在刻意迴避的內部名正言順上位的問題,都擺在面前,哪個都少不了。
而且,張大龍頭心裡對這些事情也早就有計較。
只不過,這些天的走訪,大量的資料積累,所謂地方風俗的認知,讓他愈發感覺到了人和事情的複雜程度。
所謂的階級、地域、經濟、民間傳統,哪個都客觀存在,哪個也都對,但哪個似乎也不能全然起到一種一通百通的效果,更像是一個個線頭,糾纏在一起,構成了這個複雜的社會。
而這,還只是區區農村。城市、商業交通聚居點、軍事據點,肯定又有自己的一套東西。
組織內的人跟人的問題更加複雜,因為所有問題本質上就是人的問題。
當然,還是那句話,再難也不能停止前進的步伐。
“王雄誕。”
隨著外面雨水停下,很多人走出去喘氣,張行回過神來,直接看向了其中一人。
“屬下在。”王雄誕猛地心中一跳,趕緊拱手。
“給你個機會,做個孝子。”張行正色吩咐。“也是給我機會,做個講義氣的好兄弟,你親自走一趟,把這邊幫內的爭論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然後告訴他,淮右盟是他的盤子,這點我認,他想要做大事,我也願意給他機會,但機會不是一直會留著的……我給他十天時間,不管他多難,有什麼複雜想法,都立即來濟陰,當面與我說清楚……只要來了,當面說了,便是一家人,萬事好商量,但若不來,再相見時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王雄誕艱難應聲,便要下樓而去。
“對了。”張行忽然又喊住對方。“順便替我問問他,他修為那麼差,連凝丹保命的根本都無,卻一直能穩居渙口,為什麼徐州司馬正有心思去琅琊撬那麼多人,卻沒心思飛一趟渙口淮右盟總舵,一刀了了他?”
王雄誕怔了徵,再度拱手,匆匆而去。
其餘人神色複雜,各有所思。
而張大龍頭目送對方下了樓,率數騎匆匆離去,卻也不再猶豫,而是將桌上的冰鎮酸梅湯一口飲盡,然後起身環顧四面:
“諸位,咱們既然一個村落一個村落的從白馬走到濟陰這裡,若是還避著人家,不免顯得做作,反過來說,咱們這般踏踏實實過來,卻也沒必要回避什麼……如今雨停,便隨我入濟陰城去,與城內的幫中兄弟來見一見!”
此言既出,許多人如釋重負,但馬上就是振奮莫名,而有些人則是振奮一時,卻又馬上緊張起來。
便是嘈雜的樓下也明顯能聽到腳步陡然一亂,繼而猛地整肅安靜起來。
下午時分,隨著張行一行人浩浩蕩蕩轉向濟陰城,雨後陽光下,立即得到回報的濟陰城內,七八位早在之前十幾日內用各種藉口聚集起來的頭領徑直闖入倉城,來見沉思不語的李樞。
壓力瞬間來到了李龍頭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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