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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萬乘行(4)(1/2)

作者:榴彈怕水
 下午時分,由於苦等伍驚風與諸葛仰未至,行刑便直接開始了。

張大龍頭說到做到,哪怕是活過了踩踏地獄,依然軍官二抽一,士卒五抽一,至於兩名將領,甭管是將門虎子,還是地方大豪,更是被賈越各自一刀了斷,早早掛在了轅門之上。

這個時候,相關人數和屍首也趁勢被點驗清楚,官軍居然還活下來六千餘人,其中還有一千多傷員……要知道,軍收尾的時候,殘忍而又默契的進行大面積補刀,所以,這些傷員基本上是踩踏所致。與此同時,軍則減員了七八百人,多是最開始半個時辰中產生。

只能說,冷兵器狀態下,專業軍隊沒有犯錯的情況下,戰爭本身的殺傷確實有限,但與此同時,戰爭中的殺傷卻往往不是戰鬥本身造就。

接下來,張行依舊履行了承諾,所有官軍傷員,有傷口的儘量包紮,有骨折的儘量幫忙接骨,然後,便要求這些脫去甲胃、甚至去了冬裝的俘虜赤手空拳抬著他們的輕重傷員,拖著同樣被扒光了的屍首殘軀,立即北返——其中甚至包括兩位中郎將的首級。

且說,這個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

而十月下旬,即便是所謂小陽春的尾巴,天色一晚,又怎麼可能好受?何況這幾日已經明顯北風漸起了。

就這樣,河間大營此次出兵的一萬兵馬遭遇到了人生中最痛楚的一天——中午是猝不及防的戰敗和血腥的踩踏,下午是殘酷的抽殺,到了晚間,則是冷風中的悽慘跋涉。

不過,他們貌似也挺走運的,只是離開營寨區區二十里,居然就來到了一座大城之下,而這座城居然恰巧還是平原郡的郡治安德城。

於是,這些敗兵開始在城下哀求、哭訴,配合著傷兵的哀嚎和冬日夜間的風聲,讓整個安德城陷入到了驚恐之中。

“開城放敗軍進來,不會被賊人利用嗎?”

資歷和政治能量擺在這裡,馮無佚當然是有發言權的,所以在三更時分的城頭上,當錢唐經過激烈思想鬥爭決定開城的時候,此人不免誠懇來提醒。“若是其中有賊人假扮,趁機入城做內應,豈不是要憂慮城池得失?”

錢唐當場在寒風中負手苦笑,根本沒有回覆。

倒是呂常衡在旁,認真做了解釋:“馮公,你以為這一萬官軍如此大敗後,我們真還能守住安德城嗎?”

“這……城池安穩,郡卒也多逃回,還做了安撫……若能謹守……”

“馮公,我這麼說吧。”呂常衡正色道。“今日中午,若不是那幾千河北義軍忽然又掉頭轉回,去了那邊戰場支援,只怕這城已經丟了。而之前錢府君猶豫,其實是擔憂這些人入城後會平白消耗物資,會騷擾城內百姓,從來沒有指望這些嚇破膽的兵還能有用,更沒想過軍來攻時能做什麼周旋。”

馮無佚明顯不安起來,猶豫了片刻,卻又再勸:“城池高大,人心安定,哪裡就這般輕易沒了指望?”

“馮公。”錢唐終於也不耐起來,卻是陡然回頭發問。“你那日是不是藏了張三與我的私信?”

馮無佚一時愕然,只能趕緊解釋:“那人言辭粗鄙,不值一提。”

“值不值一提是一回事,可身為朝廷元老,這般當面對後輩說謊,又算什麼?”錢唐竟然絲毫面子都不給留。“這是長者該做的事嗎?”

馮無佚徹底無奈,卻意外坦蕩:“我當日怎麼想到此時?只是曉得你們是故舊,怕你動搖……不過,私藏書信,確實是我不對。”

錢唐冷笑不止。

“我這就回去,讓人與你送來。”馮無佚嘆了口氣,只能轉下城頭。

此人一走,下方終於開城,郡卒開始小心引殘兵敗將入內,但哭聲和哀嚎聲卻一直沒有停下來。

“這老頭沒那麼笨,也不是什麼迂腐之輩,笨人和迂腐之人不可能從聖人潛邸一路跟到眼下,還一直在御前得用。”又等了片刻,馮無佚遣了一個老都管將那原信送來,但錢唐收到手以後,只是胡亂揉了一下,看都不看便扔進了火堆,然後又在看著城下急惶惶卻又帶著畏怯進城的敗軍時嘆了口氣。“所以他便是一開始真的是心存幻想,可你都那般說了,他也該醒悟自己不通軍事,曉得局勢已經無救,之所以如此計較,還是怕我們沮喪無度,直接獻城投降。”

“可若是軍明日打來,不降又怎麼樣?”呂常衡低頭來對。“城中士氣皆廢,又接了這些嚇破膽的潰兵入內,根本不可能抵擋……按照這些潰兵所言,兩個凝丹高手,根本就是束手就擒,咱們又如何?!”

“能如何呢?且不說難逃,便是能逃,我身為一郡長官,在郡治本城中,也不能輕易逃走……或死或降而已。”錢唐也長呼一口氣,面色恍忽。“聽天由命吧!等他來攻再說,看我屆時有沒有勇氣赴死。”

呂常衡默不作聲,反而有些期待——這倒不是說他渴望看到錢唐去死或者去投降,而是說,無論是他自己還是錢唐,都更難忍受眼下這種等待命運的煎熬。

白天那一戰,具體情況他們已經全都知道了,再加上兩人本就是當事人,親身經歷過更多,自然已經意識到,軍即便是倉促渡河,也證明了自己強大的實力和執行力,也證明了他們有意願且有能力打破河北眼下的平衡,重塑河北的局勢。

河北大地之上,東都、太原、幽州、河間如何鬥法不提,最終勝者也不提,但最起碼從眼下開始,短期內,河間大營將與幫在河北地區東南角的這片膏腴之地展開激烈對抗,卻是毫無疑問的事實了。

而這兩者之間的所有地方勢力,無論是受大魏指派的地方官、影響力充斥了整個地域的名門世家、在區域性地區擁有絕對實力的地方豪強,又或者是兵力強盛往來如風的義軍,都必須要做好心理準備,然後在短期內,在表面上屈服於這兩家勢力。

當然,也有一定可能會一直屈服下去,而且是由外而內的全面服從。

天黑漆漆的,冬日風聲不斷,偶爾帶來乾燥空氣中的血腥味,張行坐在官軍幫忙建築好的大營裡,正望著夜空發呆。

在他所在營房的門外,側前方的旗杆下,赫然掛著一顆新鮮的人頭。

那是諸葛仰的。

他沒有逃脫伍驚風的追捕,後者的速度是所有凝丹-成丹階段高手的噩夢,遇到這位,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機動性便會被封殺,接下來如果不能正面對抗佔上風的話,便是空耗與焦灼,最後是被逼無奈下的選擇——是要破碎真氣海十死無生,求個死前痛快,死時安生,還是指望著被打斷四肢後在軍營裡得到投降的機會?

很顯然,諸葛仰選錯了。

但不要緊,今日之後,河間大營的人面對幫的時候再做選擇就會明智多了。

而且,張行雖然一直望著這裡,但注意力卻委實並不在這個人頭上……他還在思考著白天的那個問題,天明之後,到底是要奪取已經宛若囊中之物的平原、安德兩座大城作為立足之地,還是選擇東行,彙集已經聯絡成功的魏玄定,去嘗試救助高士通。

這是個很艱難的選擇,可對於不同人而言,所謂艱難其實並不是一回事。

白天的時候,張行詢問範大氅,範大氅的回覆很糾結,只說救也行,取城也行,那是因為他要考慮他那支弱小義軍將來的位置立場:問徐世英,這廝也有些發虛,因為此行後要折回東郡的徐大郎需要考慮他有沒有資格對河北方面的戰略問題指手畫腳;問翟謙等人,這些人卻又反過來猜他張大龍頭的心思……這一戰的戰果同樣震懾了幫內部。

所謂妻私我也,妾畏我也,大略如此。

而對於張行來說,他倒也沒有過多的高深想法,最起碼沒有像很多人臆測的那樣考慮到什麼深層利害問題,但也沒有太過於低階,比如滿足於這一戰的戰果,就想享受一下了,他只是在糾結一個極為現實的小問題。

那就是,如果繼續進軍,還能不能繼續打贏下一仗?

部隊雖然勝利,但長途奔襲的疲態已經在白日戰中顯露無疑,再來一場奔襲,又是什麼狀態?而且能不能抓到很可能會得到訊息的河間軍東路偏師?或者更嚴重一點,如果高大帥敗的太快,河間軍當面主力兜了過來,到時候誰被突襲還不好說呢!

不過,在倦意上來之前,張行還是遵循著當斷即斷的心態,下定了決心,那就是如果可能還是要儘量去救助河北豪傑,以收納人心,但他需要情報,需要謹慎進軍。

就這樣,翌日一早,張大龍頭正式下令,繼續啟程東進,並在上午於安德城東南處匯合了早就取得聯絡的魏玄定、程知理、程名起、樊豹等人,雙方合兵一處,加上一直在北側遊弋的範大氅部,早已經正式突破三萬之眾。

隨即,大部隊掉頭,往高士通之前的大本營般縣而去。

此一去,安德城與平原城如釋重負。

但有人就反過來被嚇到了——軍主力尚未抵達般縣,就有訊息傳來,說是已經攻克了般縣東側平昌縣的河間軍東路偏師,在得到西部偏師一日內全軍覆沒的訊息後,大為震動,然後又聽說軍三萬主力往彼處進發後,乾脆選擇了棄城北走。

這當然是個好訊息。

軍兵不血刃,順勢佔領了高士通原本的大本營,並且接收了此地相當多的殘餘部眾和物資……他們中有原本駐紮在此處的,有因為平昌被攻破逃亡過來的,但總體來說,多是高士通集中精銳北上後留下的雜牌或者殘弱,以昔日被抽殺過的平原義軍為主。

這些人,面對著軍,表現出了驚人的服從。

不過很快,也就是軍剛剛佔據了般縣和平昌後,又有大股義軍潰兵自北面逃來。

而且,他們帶來了一個說不上算好還是算壞的戰況——原來,高士通部主力已經被河間大營精銳與渤海郡的郡卒合力,圍困在了一百里外的樂陵城。

說不上好,是因為高士通果然是中了計策,高士瓚的死亡雖然震動了各方,卻沒有阻止陷阱的啟動,在渤海太守張世遇和樂陵守將王伏貝的聯手策應下,高士通部還是輕易“攻”下了樂陵城,然後迅速陷入到了兩萬五千眾河間大軍與近萬渤海郡卒的反向包圍中。

非只如此,之前河間軍東路偏師驚惶北走後,也被渤海郡太守張世遇當道攔住,然後參與到了包圍之中。

換言之,此時樂陵那裡,有高士通集結的河北義軍精華部眾六萬左右,但因為城池面積有限,物資早已經被官軍提前清空,所以外圍部眾一直在不停的逃散,糧食也即將用盡,而且冬日嚴寒將至,只怕支撐不住幾天;而河間軍則有三萬五千之眾,配合著近萬郡卒,雖不能全面包圍,但也足夠在城外設寨,輕易將戰力明顯差了許多的河北義軍主力堵在了樂陵城內和城下。

至於說不算壞,那是因為軍的出現過於迅速和突兀了,非但河間大營掃蕩後方的兩支偏師一敗一走,樂陵方向的河間軍為了儲存實力,也沒有擅自發動針對高士通部主力的圍殲。

這就給軍和河北義軍留下了餘地。

坦誠說,河間軍主力的三萬五千眾,也的確超出了張行的預料,可即便是如此,此時他也必須要北上救援。

而且決不能有半分猶豫和膽怯。

因為一旦露怯,很可能雞飛蛋打,只有足夠堅決,才能讓河間軍猶疑,繼而產生破綻。

事實上,和在安德城南那次一樣,張行雖然有過明顯的掙扎和猶豫,但卻沒有讓這些猶豫外顯,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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