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便沒了意思。可若是這般,為什麼不能先勝者為王,得了天下,再做仁者呢?”
“所謂仁者,又不是凡事端著,真到了戰場上一敗塗地,艱難求生的時候,我不覺得喝人血吃人肉不行。”張行依然懇切。“至於說得了天下再如何,說句不怕笑話的,眼下的黜龍幫局勢剛剛起來,我自己便有些肆無忌憚的意思了……談何得了天下如何?”
“所以,若是得了天下……”就在這時,雄伯南忽然大踏步折回亭內,帶動風聲,引得燭火搖曳。“若是得了天下,到底怎麼繼續維持道義,不做天下大賊呢?”
“自然是將黜龍幫擴充套件到全天下。”張行抬頭來對,正看到對方雙目炯炯,不由心中微動。“把幫裡的這種組織深入到全天下各處地方里去……就好像,就好像兄弟結義,相互之間便有了義氣,而如果是全天下一起結義,便是全天下一起有義氣,關隴人、江東人、乃至於東夷人、北地人,都是一家,自然不許裡面的人隨便欺負劫掠他人。而且,若是把天下人視為兄弟,處置幾個管不住自己的混賬,又算什麼呢?”
謝鳴鶴忍不住再笑,他當然覺得可笑。
雄伯南卻重重呼吸,繼而頷首,然後看向謝鳴鶴:“謝大家不信,我也知道這多半隻是個念頭,但我卻想試一試……因為這世道已經糟成這樣子,若是渾渾噩噩不懂得道理倒也罷了,懂得了卻不試一試,豈不白活了一場?”
謝鳴鶴登時肅然。
張行也看向了這位結義兄弟:“謝兄,你也該感覺到了,我從一開始便冷澹對你,不是因為如今看不上你的本事和八大家的勢力,也不是記恨當年你拎著我到處飛的難堪,而是覺得你這種出身,只怕天然不能接受我們黜龍幫的天下大義……雄天王出身草莽,我是北地農人,你卻是聞名天下的八大家謝氏首腦!”
謝鳴鶴張口欲言,卻被張行伸手製止:
“我們造反,想奪天下,也想安天下,安天下就是要讓天下間公然做劫掠的賊子少一點,或者劫的少一些,儘量讓所有人都能享有這份義氣。而我大膽猜一猜,你終究是想讓江東八大家之類取代關隴那幫人,做這天下大賊!對上那些豪強、那些草莽,我還能有些指望,但對上你們這種做過天下大賊的人家,我卻沒什麼指望的。”
謝鳴鶴沉默了下來,片刻後,卻又緩緩搖頭:
“我不認可你們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但卻真沒想過要讓江東八大家再去做什麼天下大賊……不是不願意,而是我這些年四處遊歷,多少有了見識,曉得他們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沒有那種可能了!這天下,強者為尊,最後能成事的,不是關隴那幫人便是東齊這幫人,便是你張行選在這裡起家,不也是因為這裡是東齊故地,有那些掌握了地方根本的豪強嗎?”
“確實如此。”張行毫不猶豫的承認了。“咱們扯了半日勝者為王還是仁者為王,好像兩者是衝突的一樣……其實未必如此,這是兩回事。”
“若是這般。”謝鳴鶴沒有理會對方趁機進行的辯論,而是言辭灼灼。“我不想說什麼陪你們走一遭、試一試這種我自己都不信的鬼話,但只說如今天下大亂,暴魏讓人忍無可忍,連我都起了反抗的心思,最起碼前面相當一段路咱們算是同路人……是也不是?”
“是。”張行猶豫了一下,點了下頭。
“那為什麼不先一起走一遭呢?”謝鳴鶴追問不及。“咱們做個君子約定……先一起走一遭,最起碼把關隴人掀翻是一樣的心思,做成了這件事,你們做的還挺好,我再跟你們走,或者我覺得你們做的不好了,我便如野鶴一般走了,又如何?”
張行當場失笑。
“賢弟為何發笑?”謝鳴鶴詫異來問。
“我笑謝兄想多了。”張行含笑以對。“我之所以冷澹,是因為知道賢兄是個明白人,擔心你進來後會立即看清楚咱們之間的問題,須臾便走,以至於空歡喜一場,所以才要先與你說清楚一些事情……實際上,正如你之前所言,依著眼下局勢,黜龍幫十之八九不能得天下,所以此時連壯大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想那些事呢?今日的言語,我也沒想到會說那麼多,倒真有些兄弟交心的意思了。”
“不錯。”雄伯南迴過神來,也趕緊出言。“便是那些劫掠無度的義軍,我們黜龍幫也都沒準備趕盡殺絕,又怎麼會拒絕一位天下知名的高手呢?剛剛咱們講的,乃是藏在心底裡的話。”
謝鳴鶴當場也笑,卻又去環顧四面:“星繁夜朗,難得交心……真的是難得交心……卻也痛快,本該有詩的。”
“沒有的。”張行連連搖頭。“我這幾張紙全是廢話,都只是在講如今天下大亂,暴魏是總責任人。”
“這也要講?”雄伯南詫異一時。
“那也該有酒。”謝鳴鶴立即再言,同時與雄伯南解釋。“肯定有人不懂得,而且不少,但現在咱們且不說這個……有酒嗎?”
“不錯,酒也是好的。”雄伯南也有些振作起來。
“酒也沒有。”張行誠懇以對。“只後面廂房裡有一桶冰鎮的酸梅湯。”
“那就酸梅湯。”謝鳴鶴倒是毫不在意。
雄伯南更是直接轉身進去,須臾片刻,果然取來一桶還冒著寒氣的酸梅湯和幾個碗來,然後敲開上層薄冰,一人倒了一碗。
而三人也就在涼亭裡,各自舉碗,一飲而盡,隨即卻又重新坐下,繼續攀談起來。
PS:大家晚安(又開始了……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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