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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擐甲行(10)(1/2)

作者:榴彈怕水
慌亂中,那些黜龍幫的核心成員們並沒有迅速、完全的遵循指令,一部分人選擇迅速打馬跟上,另一部分人卻明顯遲疑了片刻,然後在嘈雜的呼喊聲中、龐大的佇列運動中,選擇小心翼翼的上了馬,從側翼跟上了那面紅底的旗幟。

沒辦法,他們的身側,張行的親衛部隊、徐世英的核心部眾、魏玄定和關許臨時組織的督戰隊,都已經成型,這使得他們的任何心思在此時都顯得多餘。

與此同時,馬匹也不足,供給這些黜龍幫核心成員是夠的,但張行的兩百親衛是不可能人人一匹馬的,後者僅僅是提供了一個逼迫前者上馬跟上的作用,然後絕大部分也都留在了原地,只有少部分人隨首領賈越,騎馬護送旗幟跟上。

實際上,張行緩慢提馬,就是已經意識到可能的猶疑與混亂,在給所有人留下緩衝的空間。

而不管如何,隨著旗幟的立起,近衛部隊的集合,之前幫內部分老成員習慣性的服從,一支絕大多數成員根本來不及著甲的所謂白衣部眾還是勉強彙集了起來,並在紅底“黜”字大旗的帶領下越眾而出,向著混亂而不知情的前方率先突出。

總人數大約七八十,一多半人其實沒有修為,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甲胃,全都是所謂白衣騎兵。

混亂的平原之上,這支特立獨行的部隊是如此醒目,以至於起到了立竿見影的作用。

大隊的孟氏義軍潰兵開始避開這支隊伍,這為後方的整軍核心贏得了空間;少部分潰兵中的軍官則意識到了來人是誰,開始主動往這裡彙集……而張行行不過一里路,便遇到了一個熟人孟氏兄弟的弟弟孟啖鬼。

孟啖鬼明顯是綽號,很可能是老大孟山公去做官後被迫承擔起家中事物時為了震懾他人而起的,也可能是他確實膽子大,畢竟之前在周橋的時候連黜龍幫和張行都敢懟,總之時日長久,大家也都習慣了這個外號,倒反過來懶得計較他的本名了。

然而,此時此刻,這位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義軍首領卻滿臉沮喪、身形狼狽,頭盔都沒了的他幾乎是撲在了張行馬前,然後又被幾名賈越的下屬給半協助半警惕的拉了起來。

“張龍頭……俺們敗了。”被扶起來的孟啖鬼喘了口氣,在所有人的矚目下開了口,說了句廢話。

“看出來了。”迎著南風飄蕩的紅底“黜”字旗下,張行冷笑以對。“只告訴我,哪裡敗的,什麼時候敗的,怎麼敗的,敗成什麼樣就行!”

“今日清晨敗的,在碭縣敗的。”孟啖鬼勉力應答。“俺們以為贏了,又聽說麻祜打了守將三十鞭子,號令撤軍向南,就放鬆了……結果他們昨日夜間忽然改道,殺了個回馬槍,搶在黎明的時候突到了碭縣城下,直接翻牆進來開了城門,殺俺們個措手不及,俺們只能棄城逃跑。”

這個過程似乎沒有超出預想。

但很快,張行在馬上再想了想,卻又愕然一時:“你們從早晨逃到傍晚,從碭縣逃到了汴水?你知不知道河對岸就是楚丘了?虞城又怎麼了?”

“虞城也丟了。”孟啖鬼似乎有些恍惚。“官軍太厲害了,士卒比俺們的兵強太多,攻城以後一直追著俺們不鬆口……俺們上午被殺怕了,中午直接逃到虞城,結果又被他們追上來佔了虞城,然後接著跑,又被他們追……跑了一下午,就看到張龍頭了。”

張行沉默了片刻。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上午派出的哨騎毫無察覺,也證明了自己舉動的正確性麻祜的部屬應該就在後面。

而且應該已經疲憊不堪,只是被勝利的追逐給遮掩了而已。

這一點,即便是上五軍的驍士們素質遠超剛剛入伍的義軍,也是無法改變的。

“你大哥呢?”

片刻後,心中微動的張行壓低聲音繼續來問。

孟啖鬼再度恍惚了一下,並嚥了一下口水:“我不知道……”

“回去整軍!”張行陡然揚聲相告,並回頭吩咐了一個騎士。“黃枇,帶他去找徐大郎,然後助他趕緊收拾自家兵馬!”

孟啖鬼恍恍惚忽,被人抬著上了馬,便是那名近衛中的什長黃枇也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張行還記得他名字,然後才匆匆帶人往後而去。

人一走,張行繼續催動旗幟與幫眾緩緩南下,然後大約一刻鐘後,也就是距離汴水三里多路的時候,他們遇到了官軍。

人數不多,兩三百眾,明顯分為三四塊,正在攆鴨子一般砍殺孟氏義軍。

而這些官軍猛地一抬頭,看到這邊人馬滾滾,敗兵煙塵中突出七八十眾騎兵來,而且旗幟鮮明,顯然是大號逆賊黜龍幫的精銳,明顯一愣,繼而放棄了追殺,轉而選擇收攏部隊,但部隊尚未收攏妥當,看清楚來者中絕大部分人都沒有甲胃,甚至長兵都有些缺乏後,反而失笑。

甚至有一股七八十人的官軍甲士在一名騎馬隊將的呼喊指揮下,當先彙集、迎面而來。其餘幾股官軍見狀,也試圖先聚攏,再靠攏過來支援。

“王雄誕!”張行勒馬在田埂上,抽出一柄彎刀來往前一指,卻又回頭喊了一個意外之人。“你既是聞名江淮的好漢,又素來喊我一聲叔父,便該替我殺了那名大呼小叫的隊將。”

王雄誕微微一愣,但周圍人一起來看,便是馬平兒在旁也面露希冀,便也不再猶豫,乃是棄了平日用的雙刀,向軍陣中借了一柄長槍,然後便打馬而出。

其人藉著馬勢,繞過前面散亂的甲士,直取那隊將,後者見到來人無甲,也毫不畏怯,只是來迎,雙方交馬一合,隨即就在馬上爭鋒。

且說,那隊將也是有戰場經驗之人,一交手便曉得,黜龍軍來將修為其實並不高,最起碼跟自己一樣,都未到奇經,所以雙方都只是借真氣拼力氣的程度。唯獨對方似乎本來就力氣大的嚇人,反倒是自己,一日追殺,人馬全都已經累得夠嗆,剛才沒顯出來,此時一旦交手,硬碰了一下,便已經雙臂痠麻,繼而失了三分戰意。

與此同時,其部甲士全是步卒,愕然當場,不知該回去救護自家上司,還是繼續執行命令,尤其是自家上司之前雄赳赳氣昂昂,似乎頗有勝算,居然一時亂在中間。

張行見狀,如何會放過機會?乃是即刻揮刀,催動紅底“黜”字旗下眾人向前,然後一馬當先,連真氣都不外放,便直撲這些甲士。

臨到跟前,方才使出奇經八脈俱通的真氣手段,以短兵在馬上砍殺。

措手不及之下,數十疲敝甲士,哪裡會因為多了層甲胃就能擋得住一群有修為之人打頭的騎兵?

一衝之下,當即落入下風。

與此同時,那邊敵將意識到了對方主將之狡猾,也意識到對手之難纏,立即便想逃脫。

可是戰場之上,哪裡是想逃就能逃的,尤其是生死搏鬥之間,只是嘗試一轉身沒成功而已,便被王雄誕窺的破綻,長槍一刺,插入肋下甲胃縫隙,當場慘叫,繼而落馬。

上司落馬,前方甲士更是直接潰散,往身後其他友軍處逃散,卻反過來淪為獵物,被精悍的黜龍幫核心部眾輕易獵殺在滿是莊稼的原野之上。

整個過程,看似複雜,實際上非常之快。

在外人看來,就是王雄誕奔馬而至,一戰成功,然後張行揮軍跟上,瞬間覆滅了這股朝廷官軍罷了。

具體到這些沒來得及披甲的黜龍幫核心幫眾,也全都恍惚起來,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官軍精銳甲士被自己沖垮導致了軍官鬥將落馬,還是軍官鬥將落馬導致了這堆看起來應該不比自己這些人弱的甲士被瞬間沖垮,繼而迅速剿殺過半。

“不要追擊超過百步!不要割取首級!今日此旗之下共享榮辱!”一擊成功,張行立即在馬上揮刀大喊,然後復又開始組織新一輪進攻。“王雄誕回來!賈越出去,挑了東南面那個騎馬的隊將!其餘人,速速集合,再跟我來一次!”

這一次命令之下,之前那些在河堤前緩慢集合的人快了不止一籌,幾乎是本能一般蜂擁而歸,簇擁著大旗和張大龍頭,繼續往前,如法炮製。

此時,少量看到這一幕的官軍完全茫然,他們根本不能理解為何那股同列忽然就像一個泡沫一樣消失不見……自己此時到底是勝勢還是敗勢?該退還是該進?

茫然中,其中一股官軍的生機便已經斷絕。

賈越的修為比王雄誕更高,戰場經驗更豐富,而“黜”字旗下,很多人都已經意識到了張行的手段,並見證了這個簡單小巧戰術的效果,卻是信心更為充足、行動更為振奮。

所以又是一擊成功,而且更加利索。

這時候,剩下的小股官軍再也支撐不住,帶著某種強烈的恐懼感開始掉頭後撤,就好像今天白天的那些孟氏義軍一樣。

“張龍頭,咱也是奇經通了兩脈的,下一次讓咱去挑,絕不丟臉!”

又一次獵殺小股官軍甲士成功後,旗幟下面早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興奮,主動請戰,赫然是一個外地剛來濟陰郡投了黜龍幫才兩月的江湖好手。

“可以!你去做好準備!”

張行毫不猶豫應聲。“但只怕官軍不給機會……咱們往前走!”

包括此人在內,所有人齊齊呼喊支應,再度彙集於旗下,繼續往南行進。

而只是追上一股官軍的尾巴,砍殺了十幾人後,復一抬頭,看一眼前方的地平線上,眾人便曉得張大龍頭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了……剩下兩股官軍逃竄的南方,早已經煙塵滾滾,考慮敗兵大隊已過,儼然是官軍大隊行列在前。

這也讓剛剛振奮起來的一部分人重新恢復了冷靜和緊張。

張行也再度壓下速度來,緩緩提馬前行。

果然,兩撥人相向而來,連半刻鐘不到,便撥雲見日一般看到了對方的情形……然後陷入到了某種尷尬的僵持與對峙中。

官軍足足七八百眾,迎面而來,倒也罷了,關鍵是最中間三四百眾,軍械、甲胃格外整齊,然後一個“麻”字大旗居中而立,為數十騎甲騎所環繞,顯然對方那位中郎將也是親自衝殺在前。

這讓只有七八十騎,且沒來得及披甲的義軍先鋒瞬間喪失了繼續之前經典戰術的心思,包括那個自請出戰的豪傑,也都只是嚥了口口水,而不再多言。

一夥子人簇擁那面“黜”字大旗,立定在了一個只有半人高的乾涸溝渠小壩上,只是盯著旗幟下面的那位大龍頭來看,等他吩咐。

與此同時,官軍明顯也得到了之前的情報,意識到來者不善,同樣沒有輕舉妄動,只是收緊陣型,順便飛馬向後催動部隊。

就這樣,張行面無表情的立在旗下,以手搭涼棚,遮住西面的夕陽光,一聲不吭的看了大概只有七八個呼吸的時間,眼睛微微一眯,便立即盯住了前方官軍隊裡靠西的一處地方。

那裡有足足一整隊,大約一二百的弩手,正在茫然的跟隨著其他友軍一起尋找集結點。

他們步伐猶疑、方向混亂,弩機背在背上,都沒被開啟。

很明顯,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無論是單純的猝不及防,又或者沒看到、沒想到,這支實際上對良莠不齊的黜龍軍先鋒而言最具有威脅性的部隊,都根本沒被麻祜保護和排程起來……恰恰相反,他們被暴露在了側翼,而且毫無防備。

張行強壓著亂跳的心臟,思索了數息,陡然回身勒馬,對著身後揚聲出言,卻根本沒提這些弩手的事情:

“諸位!敵軍與我們總體上實力彷彿,此時因為虞城猝然失陷,雙方是迎面撞上,也全都措手不及,從道理上來講,好像誰都無法奈何誰一樣……但是你們想過沒有?我們此時其實有兩個天大的優勢。

“一是雙方都是一整日行軍,全都很疲憊,但敵軍是披甲追擊,而且清晨還作戰了,骨子裡比我們更累,更難支撐,所謂外強中乾,這一點剛剛我們已經試探出來了!

“二是至尊庇佑,我們剛剛過河,所以全軍齊整,就在汴水邊上,而敵軍在平原上追擊,部隊是前後脫節的!

“這個時候,如果大家願意聽我的命令,跟我一起向前,頂起之前的那口迎難而上的銳氣,就一定能反過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讓他們一層層往後倒!然後讓我們反過來追殺他們兩個縣!”

說完這番言語,不待面色發白的眾人應聲或者質詢,張行便復又匆匆喊了一人:“閻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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