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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振臂行(13)(1/2)

作者:榴彈怕水
十一月中旬,烜赫一時的知世軍忽然在齊郡遭遇到了官軍的突襲,繼而受挫嚴重,軍中二號人物石子江戰死,其餘八位頭領,也失蹤了兩位。知世郎本人,帶著五萬餘殘軍狼狽翻越山區逃往魯郡,而濟水北岸的部分兵馬輜重則被彼處頭領帶回了登州,投靠了高士通。

至於大勝一場的齊郡官兵,繳獲了足足六萬頭各色牲畜,斬首近五千級,卻是順勢收復了整個齊郡。

訊息傳出,東境全境震動,因為這是官軍第一次對義軍的作戰大勝。

不過,也就是如此了。

隨著時間來到十一月下旬,一股早在預料中的寒潮自北面湧來,自北向南,將一場大範圍冰雪鋪陳在了整個東境之上。

礙於天時,大規模軍事行動就此停歇,但修行者、哨騎反而開始趁機四面八方往來不停,趁勢醞釀和勾兌著一些東西。

很顯然,朝廷要趁機佈置、休整,傳達賞罰命令,而與此同時,東境東部的義軍兩大集團,也就是登州方面的河北義軍,與東平郡方向的黜龍幫義軍都不可能接受就此停手……實際上,按照前線傳回的說法來看,李樞已經分別讓王五郎和單大郎一北一南,屯兵到了濟北郡和魯郡的邊界上進行休整,同時又與登州方面聯絡,而且還在努力再努力的跟那些鉅野澤潰兵做拉攏。

據說,李龍頭每收一竿子兵,就公平送到兩位大頭領的大營那裡去,委實是大公無私。

那麼幾乎可以想見,等雪化了、幹了,或者等冬營結束,必然就是對魯郡和濟北郡的大侵攻。

而這個時候,位於黜龍幫地盤最西側的濟陰,實際上控制著此郡的張行張龍頭,反而有種莫名賢者時間的心態。

“你確定?”

正在案上寫什麼的張行詫異抬頭。

“我不確定。”明顯成熟了不少的閻慶坐在下手位子上,失笑以對。“但確實有這個傳聞,而且,我覺得若真是這般,很快就能驗證……”

“怎麼說?”張行放下筆,雙手攏在桌子上探頭來問。

“如果吐萬將軍真的扔下南陽戰局,跟魚將軍一起順流而下去江都了,那短時間內南陽是沒法輕易清理的……有傳聞說,伍驚風已經快到宗師之境了,只是可惜,他這個年齡到了這份上,卻因為要造反,不敢輕易立塔。”

“反過來說,他不立塔,也有自己存身的能耐。”張行隨意接了一聲。“打不過就跑嘛,只是不曉得宗師、大宗師對此類高手有沒有更直接的應對法門……黑榜第一,名副其實。”

“朝廷也是沒了往日的及時應對。”閻慶不由感慨道。“若是放在以往,黜龍幫這等威勢,三哥和那位李公,還有伍氏兄弟,早該因為戰局變動在黑榜上挪了七八回才對……”

“不至於,不至於。”張行搖頭道。“據我所知,黑榜上那些人,基本上都在造反,大家都造反,就相當於沒人造反,大家都在一日千里,便相當於沒人動彈,靖安臺這波以靜制動是妥當的。”

閻慶忍不住扶額而笑,笑完之後才回到正題:“我剛剛說驗證,其實是想說,若是吐萬將軍真走了,伍驚風繼續肆虐南陽,那皇后與諸多妃嬪、公主、宮人、內侍該從哪裡走?據說東都那裡,東西都打包好了,外面天天造反,都覺得江都可能會更好,結果卻走不動……”

張行若有所思:“我懂你意思了,你是說,真要是吐萬、魚兩位老將一起走了,那皇后十之八九要走梁郡?”

“我覺得是。”閻慶肅然以對。

“曹中丞那裡境遇比想象的要難,但也比想象中要硬氣,聖人雖然喪盡天下人心,但反過來說影響力也是獨一份。”張行愈發感慨。“所以,皇叔不倒,則天下大局骨架就在這裡撐著,只不過不知道皇叔還能撐多久了……”

閻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主動來問:“三哥以為,居然是皇叔一定先倒嗎?”

“這是必然。”張行正色道。“從二人關係上來講,皇叔不倒,聖人如何會倒?從地理上來說,大魏真要崩,必然還是關隴內中出亂,屆時曹皇叔首當其衝……”

閻慶恍然,連連點頭。

而張行猶豫了一下,卻又感慨起來:“其實,有些話我只能私下對你說……我都不知道曹皇叔是敵是友……若說是敵人,卻指望著他能撐得久一些,這樣才能在關隴決出新主人之前,我也努力做個什麼主人,否則哪裡能跟人家關隴的去爭?但若說是友人,說句不好聽的,稍微捯飭點局面出來以後,估計就是這位的黑塔最先壓下來,到時候能不能活命都難說。”

“是這個道理。”閻慶認真想了一下,然後連連點頭。“但說不定到時候就是因為三哥你太厲害,才把曹皇叔給逼到絕路。”

“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張行笑了笑,繼續來嘆。“想要把曹皇叔那種人逼到絕路,怎麼也要大勢浪潮起伏得當,借勢而為,更要團結一致,大家併力才行……”

“這是當然。”閻慶點了點頭。

屋內沉默了一下。

“所以,思思沒說她具體要去哪兒嗎?”停頓了一下後,張行繼續伏案來問。

“是。”閻慶稍微小心了一點。

張行想了一下,內心其實也明白,此事沒什麼多餘可問,因為白有思是給他說過想法的。

按照白有思之前的說法,她會先在東都看清局勢,安排好東都的故人;而在確定局勢暫時穩固後,應該再先去西面見她的那位師父,驗證天下動亂與真氣異動的事情;然後還會去太原見她父親驗證宗族的安排白家上上代就分了大小宗,而他父親只是白氏大宗裡剛冒頭立業的一個新立小宗,而且她還有好幾個弟弟,而且誰也不知道她父親到底打什麼主意,有些話,只有當面才能問清楚。

這個過程中,說不定還有去看一看西面邊陲之地,看看巫族邊界情勢,走一遭紅山、黑山,探一探河北的意思。

很有可能,對方會等到自己這裡造反事業進入預想中的低潮後,才會來匯合,到時候才按照計劃,一起往北地、東夷走一走。

造反事業一陷入低潮,失敗主義的大龍頭就往邊地或者國外走一趟,增長一下見識,也屬於題中應有之義了……比如李樞就是個有經驗的,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做個伴。

稀裡糊塗想完,張行回過神來,復又看向閻慶:“小閻,咱們是莫逆之交,你既然來了,有些場面話就不多說了,我這裡有幾件事情,你隨便做完一件,我就可以指著功勞給你個頭領的位置,只是不知道你想做哪一件?”

“還請三哥言明,到底是哪些事情?”閻慶精神一振,立即起身拱手。

“其一,梁郡楚丘那裡有個大豪強孟家,他家產業一半自然就在你們梁郡,但也有不少在濟陰周橋一帶……這一代實際主事的是孟山公,人在汲郡當都尉,因為一些事情,現在黜龍幫在汲郡要吃他的情面,而他兒子孟忠,才十二三歲,主要是周橋這裡他一個族弟,綽號孟啖鬼的混賬玩意在家裡管事,我要清理授田,他居然以孟山公是大魏都尉的說法跟我嘰歪……你若有心,可以去一趟汲郡,問問孟山公,什麼時候大魏的官可以在我一個反賊這裡要授田了?還管不管他族弟?”

“我覺得沒問題。”閻慶脫口而對。“我也曉得孟家,他們也是黑白通吃的樣子,梁郡人也坐在火上,而這個局勢,孟山公應該在汲郡也待不住,可要回來,必然要倚靠黜龍幫的大局面才好做事,跟他說清楚,那他但凡有些志氣和想法,斷不至於為了那幾百畝地跟三哥你計較……而若是沒有這個志氣,活該他族弟被處置。”

張行莫名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否定,還是想到了什麼,但也沒繼續深入討論此事,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其二,授田這個事情,看起來只是公平來做,也的確快完了,但其實還是有大問題……倒不是說誰還敢硬頂,我在這裡兩個月,上下也都曉得我脾氣了,像孟啖鬼自以為有恃的人畢竟是少數,最大的一個問題在於狹鄉與寬鄉……你知道這個事嗎?”

“自然知道。”閻慶一時苦笑。“雖說授田是全天下一致的,但有的鄉人多地少,有的鄉地多人少,實際上分起來肯定只是相對公平……三哥是要狹鄉遷寬鄉?”

“前面還在打仗,這也只是造反,沒敢大遷,只是最狹的定陶和最寬的成武兩個縣稍作遷移而已,就這,成武縣的那幾個寬鄉也大為不滿,五天鬧了三次……”話到此處,張行絲毫不做遮掩。“李龍頭既然去打仗了,後方人事權自然在我手裡,成武的舵主壓不住下面的土客之爭,你要是有膽量,我直接許你個副舵主領縣務,去將此處給我安撫好了,事後,直接轉成舵主,實際上做個成武縣的主位!”

閻慶大為心動……他從東都出來,求得是什麼?

或者說,之前孜孜念念考科舉,求得是什麼?

成武縣在濟水之南,挨著他老家梁郡,是個富庶寬廣的大縣,他如何不想?

但是,閻慶思索片刻,還是強壓激動之心認真來問:“還有什麼事情,還請三哥一併說一說。”

“其三,不管狹鄉遷寬鄉,還是孟啖鬼的事情,本身都已經是重新授田的結尾了,而這件事後,我還有個新思路,便是要清查兩郡一十九縣的軍民,將所有修行者的資訊做統計,到時候連授田結果一起並檔……你也可以去做這件事情。”

閻慶心中微動,卻意外的沒有吭聲。

“其四。”張行沒有在意對方反應,繼續言道。“若是擔憂朝廷治罪,影響你老父,卻還想幫我,也不是不行……伏龍衛的王振你記得嗎?他現在人在芒碭山,聚的好大事業,但我與他之間隔著一個你們梁郡的碭山縣,你若是有心,我給你些金銀,你去買個縣尉,只在碭山縣去做,替我暗地裡打通與芒碭山的直接通道,必要時也可以做個反水。”

閻慶再度點頭,卻迫不及待再問:“還有嗎?”

“沒了。”張行饒有興致的看著對方。“你選哪個?”

“第三件。”閻慶毫不猶豫。“若是非要選一個,我選第三件事情……”

“為什麼?”張行失笑以對。

“若將來三哥事情成了,這不就是三哥將來的靖安臺嗎?”閻慶倒也懶得遮掩。“三哥願意將這個機會給我,哪怕只是個引子,我也該儘量抓住的。”

張行點點頭:“你既然心裡明白,便去做好了……只是要記住,黜龍幫有自己規制,咱們造反也是個朝不保夕的局面,不要把局面鋪太大,也不要弄過了頭,以至於本末倒置……先查清楚領地資訊,然後趁機聚攏些人手,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懂得。”閻慶認真來言。“走一步是一步,只當自己真是個要做領內資訊統計的……根本事情做足了,再看本錢來做生意。”

“這就對了。”張行連連頷首。“但也別想太多,也別犯怵,因為大家都是趕鴨子上架,糊糊弄弄湊個局面而已……所謂大頭領、舵主之流,基本上也就是那樣。”

閻慶自然無話可說。

就這樣,此事就這般定下,接下來幾日,閻慶自家做事不提,後方的一些其他事宜,也都分給了其餘人去做。

譬如孟山公那裡是牛達-關許遣人聯絡質問,成武那裡是魏道士前去鎮壓……而到了下雪的第三日,前兩件事還沒個結果呢,小周和魯氏兄弟便一起出現在了可能很快會冰凍的河上,將水軍船隻送入白馬港安置,同時將下游的許多資訊帶了過來。

茲事體大,徐大郎親自和三個頭領一起抵達了濟陰郡城,找到了在蹲在郡府後院雪地裡磨刀的張行。

“還有這種事?”

拎著磨了一半彎刀的張行坐到廊下,認真聽完敘述,很有些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感慨。

原來,知世郎狼狽帶著四五萬殘兵逃到魯郡,來到了泰山下,結果魯郡當地人看到四五萬義軍抵達,打頭的還是鄰郡琅琊出名的知世郎,居然毫不猶豫的反了知世郎莫名其妙,輕鬆拿下了泰山後方的小半個魯郡,重振旗鼓,如今正準備打通琅琊-魯郡,將地盤連成一片呢。

只能說,天下苦魏久矣了。

而因為這件事情震驚的,絕不止是知世郎王厚自己,原本因為齊郡一戰而嚇了一大跳的黜龍幫義軍,也陷入到了某種焦躁之中,負責魯郡攻略的單大郎更再難忍耐,直接冒雪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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