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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振臂行 (8)(1/2)

作者:榴彈怕水
十月初十中午,濟陰郡郡治濟陰城開城。

在這之前,宋昌的兒子宋義護送著自己的祖母、母親,以及父親的屍首離開了城池,放棄回家或者敘職轉而去奔喪的,還有定陶令劉賁。據說與狼狽逃竄的郡丞以及駐地黑綬不同,這兩人發誓,待到將宋老夫人和宋夫人安穩送歸祖籍,然後葬了宋太守,必要血書朝廷請戰,屆時再行投軍,再來報仇。

這就是典型的忠臣孝子了。

平心而論,很少見了,尤其是大唐衣冠南渡後,最近幾百年,基本上都是講一個誰比誰更沒下限,而且很有些兵強馬壯者為上的意味,道德淪喪、統制混亂、倫理失序。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人心思定,人心思統。

想一想大魏兩代皇帝,把關隴之外的老百姓糟蹋成這樣還能撐幾十年,所為何也?無外乎是一個一統四海的說法太讓人覺得天命所歸了。

故此,這番場景也頗讓雄伯南以下的幾位大頭領、頭領感慨一二。只不過,等到入城以後,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就被正經事給轉開了。

且說,一直到這個時候,外面的義軍才曉得宋昌出城根本是迫不得已……甚至可以說,昨日邴元正、楊得方等頭領近乎自大的猜測並不為過,因為城內本地出身的郡卒委實是不可能為郡守賣命的。

大魏朝廷不把東齊故地老百姓的命當回事難道是假的?

一畝地當兩畝地來徵收田賦,一戶人強行拆成三戶人收稅難道不是官府幹的?

宋昌堂堂太守,當日居然要用計才能透過一些中層軍官奪回部分郡卒,就已經說明問題了。劉賁的棄城,停留在小股部隊的戰術應用,也多因為如此。

而當義軍援軍大至,士氣大振後,城內從郡卒到豪強到基層郡吏就都指揮不動,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但這反過來似乎更加映襯了之前房氏兄弟託大的可笑……原本他們只要什麼都不做,直接坐視尚懷志戴著黃花掀起兵變即可,卻硬生生在這裡耗費了義軍最寶貴的幾日時間。

轉回眼前,入城後,李樞和張行各存默契,李樞自去排程統合部隊,準備明日一早,立即去掃蕩剩餘四城,而張行卻又開始了他那一套自行其是:

放糧,府庫開啟,根據倉儲定下一半的糧,按照人口統計,算出每人大約得糧數量,然後公開在城內、城外各處放糧,救濟百姓。

賞錢,府庫內的錢帛取出兩成,作為城外義軍的賞賜……不過這次李樞和幾個頭領在這裡,張行倒是省事了,只將錢帛一劃,便不再理會。

然後自然還有燒債、建立分舵、招募定額新軍,也算是張龍頭的善後幾錐子了。

所謂有效沒效,先紮上幾錐子再說。

當然,事情跟事情不一樣,有些事情,是可以熟門熟路按部就班的,有些東西不是自己可以擅自處置的,比如說眼下在濟陰建立分舵,就有一個說法和一個問題。

“分舵的事情,李公有沒有什麼想法?”傍晚時分,忙碌了一下午的張行從倉儲那裡處帶著幾名協助的頭領回轉,立即來郡府見李樞,並當著正在與對方協商進軍路線頭領之面,毫不避諱的問了一個敏感問題。

“我沒有,咱們早說了,我攻你守,我東你西,濟陰這裡的事情,張龍頭自行處置便可。”李樞毫無意外的又一次展示了大度與信任。

而這種大度與信任,卻又總讓下面的大頭領、頭領們感到意外和詫異,進而浮想聯翩……這其中,有人自然是一萬個不信,只覺得這兩個外地人演的真像;有人卻是已經漸漸服氣,覺得這兩位委實是做大事的人。

當然,回到眼前,李龍頭說的好聽,張龍頭卻根本沒法自行處置這件事情。

“那我直說了。”張行也不客氣,只看著座中一名神色暗澹之人,繼續言到。“雖說我是龍頭,可幫裡素來講究一個上下一體、顧情顧義,譬如地方分舵,便要講一個籍貫、經歷、功勳的粘連……那麼按照此論,尚頭領怎麼說?是要與大頭領還是頭領?若是與頭領,這濟陰城分舵的正位必然是他,可若是大頭領,自然要出去領兵,就不好兼著這個舵主了……這事要不要咱們二人與幾位大頭領閉門以作討論?”

李樞看了一眼尷尬起身的尚懷志,又看向了另外一隻耷拉著頭的另外兩人,也就是被“解救”出來的房氏兄弟了,如何不曉得對方意思?

什麼時候,人事都是最麻煩和最根本的問題,你是不是真的團結,是不是真的大度與信任,終究得看這個。

而現在,尚懷志如何,倒似乎有些無謂,因為他委實已經威信掃地,而且功勳不足,關鍵是既然要討論這個事情,那麼房氏兄弟又該如何呢?

“確實,馬上就要大舉東進了,有些事情總要給說法的。”一念至此,李樞竟是滿口答應。

“那請雄天王與單、王、房四位大頭領留下,其餘人出去到院中稍候,我們在此稍作商議。”張行乾脆擺手。“事情很簡單,片刻便可。”

眾頭領旋即肅然,文武左右的十餘人,包括算是當事人的房氏兄弟中的房彥釋,以及尚懷志也都沒有資格留下,直接就去了外面院子裡等候。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站在院子裡的時候,堂上的言語他們居然聽的一清二楚。

這是一場允許他們旁聽,但不許發言的人事會議。

“我以為尚頭領固然有些偏差,但事出有因,宋昌父子逆勢而為是一說,彼時房大頭領在此,事情到底是誰做主,誰信了宋昌的花言巧語,才是關鍵……”

上來第一句話,便讓外面的人精神一震這張三爺是不裝了啊!

“此事……”

“此事要不要尋人對質一下,省得人多口雜,不能議論真切?”

“不用了,此事確係我輕信了宋昌,以至於壞了局勢,與尚頭領、我弟彥釋無關。”

無論如何,都還是個敢作敢當的……外面的人不免對房家兄弟中大房房彥朗稍微提高了評價,同時看向了房彥釋與尚懷志二人,但後二者只是肅立,然後盯著被一排甲士完全遮攔住的大堂大門發愣。

“若是這般,我有個意見,左翼大頭領房彥朗當去大頭領之位,而尚懷志尚頭領可以以濟陰郡卒反正之功補入左翼,為大頭領。李公、雄天王,還有單大頭領與五郎,諸位以為如何?”

院內豎著耳朵去聽的眾人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過,但此刻還是給人一種陡然安靜的感覺,因為誰也沒想到張龍頭會這般乾脆,甚至稱得上是單刀直入。

便是虛掩了門的堂上,又何嘗不是這般氣氛呢?

“我以為……尚頭領可以做大頭領,但房大頭領卻沒必要……”

“雄天王!我們是要造反的!有賞必有罰,能上必能下……如果指望著一團和氣來做事,便是進鉅野澤的梁山聚義,都撐不住局面!上山也是要吃飯的!”

“我同意張三爺所言!”

李龍頭居然直接同意了?在張龍頭的尖銳而直接的攻勢下同意了!院中不少人大為失望,堂上似乎也有人有些失望。

“我也同意。”

“嚯……此事我自然聽兩位龍頭的……”

“此事責任在我,之所以不願意先開口自請降等,是擔心局勢尚未鋪開,李公……李公和張公對我還有安排與任用,所以稍作沉默……現在既然兩位都這麼說,我自然願意服從。”

“既然兩位……五位都這麼說,我雄伯南也……無話可說……”

“那好……事急從權,請房頭領先出去,喚尚大頭領入內,因為我們還有一件事情要論。”

“還有什麼事情?”

“無妨,房兄先出去吧,正好尚大頭領那裡也有個說法,我正要與張公和尚大頭領當面做議論。”

“也好。”

外面的人雖也都詫異會這麼匆忙,卻還是忍不住目視著房彥朗稍顯氣悶與嚴肅的從裂開的甲士佇列中走出來,然後一言不發朝尚懷志做了個手勢,然後又眼睜睜看著這位明顯有些不安和激動的前濟陰都尉一路小跑走了進去。

而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一個似乎更有意義的議題。

“尚大頭領,我們正在等你。”

“李公……還有張公……二位龍頭執事公正、英明坦蕩,偏偏懷志無能,不能將濟陰妥當交與義軍之手,徒勞耽誤舉義,還為人恥笑……”

“尚大頭領哪裡話?若有功有勞不能賞,定賞定罰不能平,我們舉什麼義?不如一開始就在大魏朝廷裡,做個郡守,當個侍郎,留意人情皇恩……將來說不定還能在南衙裡相會。”

“尚大頭領,我找你來確實有件事情……張三爺,你也認真聽聽。”

“李公請講。”

“何不讓尚大頭領入右翼,歸你調遣呢?為何要補入左翼?恕我直言,之前你也說,我們做事是要講究一個上下一體、顧情顧義的,舉任時籍貫、經歷、功勳的粘連都要提到……尚大頭領這件事是彥朗兄的過錯,而讓尚大頭領補彥朗兄的位置,果真不會讓他們日後生芥蒂嗎?”

“我絕無……”

“我也正要說這件事情……”

“哦?”

“李公。”一會的功夫,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堂上顯得有些暗澹,而張行卻忽然嚴肅起來,就在光線並不充足的堂中負手而立,定定看著對方。“尚大頭領歸屬左翼還是右翼,其實都無妨,關鍵是咱們不能自欺欺人了……”

“何謂自欺欺人?”李樞一時不解。

“左右平衡。”張行正色以對。

“具體怎麼講?”李樞皺起眉頭,明顯也嚴肅起來。

“咱們原本分左右翼,是為了咱們二人能夠分路而為,儘可能的在各處鋪陳黜龍幫的勢力,但後來局勢變得太快,東境這裡,人人都想反了他孃的,咱們也就就勢舉義了……舉義之後,事情都很倉促,誰也不知道局勢往哪裡走,都是做一件事是一件事,補一個窟窿是一個窟窿……是也不是?”

“我可不敢說這是假的。”李樞一時捻鬚嗤笑。

“而如今,東郡和濟陰基本上算是全都被我們拿下了,接下來,就不是小打小鬧,而是要束兩郡之地,集數萬之眾,大舉進發了。這個時候,李公,對左右翼之事我們還能夠持敷衍之態嗎?”張行繼續追問。

“哪種敷衍之態?”李樞終於反問了一句。

“外人看來,甚至包括許多咱們內裡的人都覺得,咱們這種左右翼並立,已經是黜龍幫到底能不能成事的一個巨大隱患了……”話到這裡,張行語氣加速,搶在對方之前繼續言道。“我還是當日舉事前咱們與魏公商議時的觀點,舉義這件事情是舉步維艱,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浪就要打來……但到了這個地步,委實不應該再有保留。”

“你的意思是,要廢左右翼,取一個幫主出來?”倒是李樞,反應極速,陡然挺高了音量。

“李公願意讓賢嗎?”張行不由失笑。

“非不願,實不能也!”李樞當即不管不顧,康慨應聲。“張三郎,你固然才智高絕,但河北士人並不能服你,本地不少降官降吏也不能服你,便是區區濟水上游這幾位大頭領,同樣不能盡數服你,你此時說這個,貌似是為大局著想,其實是在自毀根基!”

這番話說的極重,實際上,從張行一開始說左右翼不能維持的時候,從單大郎開始便已經色變,李樞說到廢左右翼的時候,雄伯南更是驚得差點跳起來,尚懷志也是心裡發涼,只以為遇到火併之事,已經在想到底要助誰了。

唯獨一個王五郎,意外的坦蕩從容。

“李公所言,我如何不知?”而也就是此時,張行忽然嘆氣,卻是回身指向了身側的王叔勇。“不瞞李公,我與五郎一見如故,便成至交,昨夜過來,也與他抵足而眠,說了許多事情……我們思來想去,都覺得眼下左右翼的局勢,一面固然是已經讓內中諸位頭領起了心思,怕是對東征有不好的影響,另一面確實仔細一想後,覺得你我之間的左右翼,本就是各行班底,互不相容,偏偏又是你我湊一起才帶動了幾位大頭領……”

“所以呢?”李樞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語氣變的溫和了不少。

“所以李公。”張行上前一步,伸出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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