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叔通微一沉吟,終是道:“特勤,我若現在答應你,倒像是隨口敷衍。不過你可以相信我,你提出的條件,大將軍都會滿足。大將軍一定會用特別的方式將特勤所需交到你手中,在此之前,我願意留在汗帳,生死皆有特勤掌控,不知如此是否能夠表現誠意?”
“劉大人以自己的性命作為保證,我自然是相信的。”真羽垂露出滿意的笑容:“你放心,這場風雪過後,我立刻和部族的吐屯長老們商議出兵之事。從真羽草原出發,兩天之內便可抵達劉大人所說的松陽草場,這次襲擊,定是要速戰速決。”
劉叔通也是笑道:“如能迅速解決龍銳軍,黑山匪孤立無援,特勤又有杜子通作為嚮導,要拿下黑山也就是易如反掌了。大將軍將黑山送給貴部,也是向特勤表達與貴部結盟的誠意。”這才拱手道:“特勤,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了。”
劉叔通從真羽垂的大帳離開之後,裹著毛襖,徑自到了距離不遠的一處簡易帳篷內,裡面早有一人等候,見劉叔通進來,急忙躬身道:“大人,情況如何?”說話間,迅速給劉叔通倒了一杯熱茶。
“還沒有訊息。”劉叔通搖搖頭,神色卻是頗有些凝重:“長泰,你說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長泰輕聲問道:“大人是擔心真羽烏晴沒有死?”
“不錯。”劉叔通皺眉道:“真羽垂雖然在部族頗有勢力,但論及人望,其實根本不及真羽烏晴。如果她著回來,向部族的吐屯長老告知被人截殺,那麼所有人第一個懷疑的就是真羽垂。若是被那些人知道真羽垂為了繼承大汗之位,派人襲擊部族的塔格,必然會犯眾怒,那些本來支援真羽垂的人,很可能都會倒戈。”
“大人,那些人就算懷疑真羽垂,也拿不出什麼證據吧?”
劉叔通冷笑道:“襲殺塔格,真羽垂不敢用其他人,派出的是自己的心腹兵馬,若是被真羽烏晴抓到幾個俘虜,將那些人押解回來,定然會被人認出是真羽垂的部下,那時候真羽垂不想認賬也不行了。”眼眸中顯出不屑之色道:“這種人頭腦簡單,我再三勸說可以僱傭一群馬匪來辦此事,這草原上也有不少信譽極好的馬匪,花重金找他們,必然是萬無一失,即使真的失手被俘,也牽連不到真羽垂的身上,可是此人竟聲稱信不過那些馬匪.....!”說到這裡,冷哼一聲道:“他不是信不過馬匪,而是不願意掏重金。”
“大人,真羽垂既然派出心腹兵馬,我覺得他應該也是有把握。”長泰輕聲道:“如果他真的沒把握,也不敢這樣做,畢竟若是出手襲擊塔格,卻被塔格逃脫甚至回到汗帳,處境最危險的就是真羽垂了。”
劉叔通搖頭道:“你錯了,處境最兇險的不是真羽垂,而是我們。”
“我們?”
劉叔通頷首道:“這次計劃,從頭到尾都是我幫他策劃,如果真羽烏晴沒有死,真羽垂第一個要殺的便是我。”
“他是擔心大人落在真羽烏晴的手中,被真羽烏晴從大人口中知道真相,甚至讓大人指證他?”長泰立刻明白其中的蹊蹺。
劉叔通微微頷首,道:“不錯。真羽垂此人,自私自利,真要出了岔子,絕不會對我們手下留情。而且殺了我,到時候大可以說是我潛伏在真羽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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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他手下那些人。”
長泰神情冷峻,低聲道:“大人,既然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大人還是及早抽身為妙。”
“我向大將軍立下了軍令狀。”劉叔通嘆道:“我承諾一定可以說服真羽部襲擊龍銳軍,如今事情沒有辦好,又怎能回去覆命?大將軍對我寄予厚望,甚至准許我向真羽部做出任何條件承諾,我們若是因為怕死跑回去,大將軍也是不會饒過我們。”
長泰神色更是難看,微一沉吟,才道:“大人,屬下斗膽直言,真羽烏晴想活著回來,幾乎沒有可能。真羽垂派出的那支隊伍,可是有上百名精銳的真羽騎兵,真羽烏晴只帶了十來名女鷹衛前往烏洛蘭草場,怎麼算,真羽烏晴也沒有活著的道理。沒有及時回來稟報,只因為這幾天一直是大風雪,出了帳篷咱們眼睛都不好睜開,那些人肯定也無法立刻回來覆命。”
劉叔通沉默著,終是點頭道:“但願如此。”又道:“長泰,我要寫一份密信,等風雪停下來之後,你帶著密信趕回遼陽,將密信呈給大將軍。”
“大人,那你怎麼辦?”長泰忙道:“我走了,難道你一人留在這裡?”
劉叔通道:“龍銳軍被除掉之前,我不能離開此地。”話聲剛落,忽聽“噗”的一聲,帳門傳來一陣響動,兩人頓時警覺,都抬頭瞧過去,卻見到帳門晃動,似乎有什麼東西砸在帳門上。
“誰?”長泰握住腰間佩刀。
這片營帳是左大都尉的營地,俱都是真羽垂的人,即使如此,兩人被安排在這帳篷裡也是很少有人知道,真羽垂特別吩咐不許其他人靠近此地,只派了兩名親信負責照顧,每日裡送來酒食。
外面一片死寂。
“是風吹動了。”劉叔通聽得外面並無其他動靜,微鬆了口氣,正要說什麼,卻聽得“噗”的一聲,這次看的分明,確實是有東西重重砸在帳門上。
長泰低聲道:“大人別動,我看看是什麼狀況。”拔刀出鞘,緩步過去,將帳門拉開一道縫隙,向外看了看,隨即輕步出了帳篷。
劉叔通顯出狐疑之色。
只是長泰出帳之後,卻半天都沒有動靜,也不見長泰回來,他有些疑惑,但也知道情況不對,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一步步靠近帳門,還沒伸手掀開帳門,掌門卻從外面被掀開,一道人影鑽進帳內,對方也是毛襖氈帽,劉叔通本還以為是長泰,但馬上就發現不對,尚未開口,眼前一花,自己的喉嚨竟是被掐住,對方的手宛若鐵箍一般,力氣十足,只是片刻間,劉叔通便眼前一黑,窒息昏迷過去。
次日一大早,金頂汗帳前的一塊空地四周,已經是圍滿了人。
風雪在昨晚半夜終於停下來,等到天亮的時候,天地之間一片純白,積雪不但覆蓋了大地,連無數的帳篷也都被積雪包裹。
白皚皚的大地,卻讓天地一片明亮。
真羽部族的諸多吐屯長老站在金頂大帳前,和圍觀的族人們一樣,神情各異。
左大都尉居中而立,在他邊上卻是法令官賀賴拔。
賀賴拔是當初真羽汗一手提拔起來,族人們都知道,賀賴拔不但精明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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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處事公正,部族發生諸多案子固然需要賀賴拔來調查處理,平時一些氏族之間存在爭端,也都會請賀賴拔從中協調,而賀賴拔往往也都會以最公正的方法解決爭端,深得人心。
最近發生的大案,當然是右大都尉真羽恪殺死阿毗迦一案。
阿毗迦是族中僅次於真羽汗的存在,甚至於在許多族人的心中,真羽汗是權威和勇氣的代表,而阿毗迦則是智慧的象徵,大家都覺得,阿毗迦就是族中第一智者,正因為真羽汗身邊擁有這樣一位智者,所以才能做出英明的決策。
但這樣一位智者,卻被真羽恪所殺,這當然是讓所有人悲憤不已的事情。
但還是有不少人覺得蹊蹺,雖說真羽恪性情有些暴躁,但卻是部族的大功臣,多少次帶著部族勇士與步六達人浴血拼殺,守衛在真羽草原西北邊界一帶,時刻提防步六達人的侵襲。
如果說賀骨人覺得烏洛蘭索是一塊硬骨頭,那麼西北部的步六達人對真羽恪也是又恨又怕,這是真羽部的一位大英雄,可是這位大英雄卻殺死了部族的大智者,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這幾日賀賴拔一直在調查此案,族人們也都覺得,真羽恪究竟是不是真兇,必須要由法令官賀賴拔親口說出來,否則誰也不能做最終的定論。
當雙臂被反綁的真羽恪被四名強壯的漢子押過來的時候,四周一片騷動。
“阿毗迦不是我殺的。”真羽恪披頭散髮,看上去十分憔悴,一邊走向金頂大帳,一邊看向周圍,大聲道:“我是被冤枉的,阿毗迦不是我殺的,我的刀被人盜走,有人盜走我的刀殺死了阿毗迦,嫁禍到我身上,你們相信我!”
他知道自己的話很無力,但如果就此被冤枉而死,卻是死也不瞑目。
真羽垂看著真羽恪在自己身前幾步之遙站定,冷笑一聲,這才大聲道:“真羽恪,今日在這金頂大帳前對你做出裁決,大汗和阿毗迦的魂靈也都在這裡等待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賀賴拔是部族最公正的人,也是我們的法令官,他調查出來的結果,不會有任何人懷疑。”頓了頓,環顧四周,高聲道:“如果法令官宣佈真羽恪無罪,那麼今日就要當眾釋放真羽恪,他依然是我們真羽部的勇士,也依然是我們的右大都尉。”
所有人都是閉口不言。
“可是如果法令官宣佈真羽恪是殺害阿毗迦的真兇,那麼按照部族的法令,真羽恪就必須接受五馬分屍的懲處。”真羽垂取出鷹頭指環,高高舉起:“鷹頭指環在我手裡,在確定新任大汗之前,我將代行大汗之權,有權下令懲處真兇。”
眾人見到真羽垂舉起鷹頭指環,都是吃驚,真羽恪更是變色,厲聲道:“真羽垂,你.....你是部族的叛徒,你一定會受到天神的懲罰!”
真羽垂並不理會,瞥了賀賴拔一眼,示意賀賴拔宣佈結果。
賀賴拔神情凝重,緩緩先前走出兩步,環顧一圈,才平靜道:“我仔細調查過,也得出了結果,現在對著天神立誓,宣佈的結果若有徇私虛假,死後將會被野狼分食屍體,靈魂也將永遠得不到安息!”抬手指向真羽恪,一字一句道:“殺害阿毗迦的兇手......不是真羽恪,他是被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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