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泰難得聽到耿紹誇讚自己,眉開眼笑道:“一定是這樣。不是說黑山有好幾個頭領,這其中肯定有哪位頭領的老婆特別漂亮,被其他人惦記著,所以兄弟失和,大打出手。”
眾人都是莞爾笑起來。
“顧將軍,你是什麼看法?”秦逍看向顧白衣。
顧白衣被封了五品遊騎將軍,雖然品級不算很高,但在場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顧白衣和秦逍的關係匪淺,而且蘇州平叛,顧白衣居功至偉,誰都不敢小瞧了這位文質彬彬的遊騎將軍。
顧白衣含笑道:“我之前向將軍建議過,要想在松陽草場練兵,黑山的威脅必須消除。前次一戰,黑山匪大敗而歸,士氣必然低落,他們此前與遼東軍交戰,不落下風,如今戰敗後也就人心浮動,山上的人心也是慌亂。”頓了頓,才道:“如今他們內部失和,兵戎相見,應該也是我們收服黑山的最好時機。”
秦逍微微頷首,宇文承朝想了一下開口道:“前次黑山匪夜襲,我們接到一封密信,對黑山匪的計劃有詳細的說明。我和將軍商議過,覺得送出那封迷信的人在山上絕不是普通角色。黑山匪夜襲,事先肯定會盡量保密,不會讓太多人知道,那封密信將黑山匪出兵的兵力以及將領情報都詳細說清楚,寫出這封信的肯定是黑山重要人物,很可能是那幾位頭領中的一人。”
姜嘯春立刻道:“既然是黑山頭領,他為何要送密信?動機何在?”
“借刀殺人!”宇文承朝目光銳利,肅然道:“擊退黑山匪之後,我們審訊過數名匪眾,從他們口中瞭解到,黑山匪一直都是由他們的二當家軒轅衝領軍出戰,但那晚夜襲,卻是四當家杜子通,這讓許多黑山匪眾都想不明白。我細細尋思,還猜不透黑山匪為何沒有讓軒轅衝領兵,不過按照常理來說,杜子通領兵出戰,很可能激怒了軒轅衝。”
“你是說寫那封密信的是軒轅衝,他想借龍銳軍之手除掉杜子通,所以事先透露黑山匪的計劃,好讓咱們佈下陷阱,若能讓杜子通死在這裡更好,即使死裡逃生,杜子通一戰失利,在山上自然也是聲望大跌?”姜嘯春立刻明白宇文承朝的意思。
宇文承朝頷首道:“我估摸有這個可能,但不能確定。”
秦逍道:“那次夜襲之前,我見過軒轅衝。軒轅衝帶人在營外探看,我與他有過交談,感覺不到他對我們有太深的敵意。當時我不知道他是何人,後來從俘虜口中,細細詢問了黑山幾位頭領的樣貌身形,這才確定那天見到的是軒轅衝。”向顧白衣道:“顧將軍,此事我已經詳細告訴過你。”
顧白衣點頭道:“宇文校尉方才說不知黑山為何不讓軒轅衝領兵,我倒覺得有一種可能。”
“哦?”
“招安!”顧白衣道:“黑山匪如果和朝廷勢不兩立,軒轅衝也就不可能下山與將軍單獨見面。他前來試探,不是想了解龍銳軍的部署,而是希望知道龍銳軍和遼東軍是否是同路人。如果我沒有猜錯,至少軒轅衝對朝廷並無太深的敵意,他只是將遼東軍視為敵人而已。”頓了頓,才繼續道:“黑山地處荒遠之地,大部分山匪過得是有一天是一天的日子,不會深謀遠慮,可是軒轅衝既然能夠屢敗遼東軍,也就證明此人的能力出眾,很有頭腦,別人想不到的事情,他卻未必想不到。”
秦逍道:“你是說他希望被招安?”
“龍銳軍在松陽草場練兵,時日越長,對這片地區的掌控力度也就越大。”顧白衣起身來,走到掛在大帳中的一幅地圖前,這是一幅十分簡略的東北地圖,許多地方還不是很詳細,抬手指向地圖上的黑山,向眾人解釋道:“黑山以北,是錫勒真羽部的地盤,以黑山匪的實力,還沒有膽量去招惹真羽部。東西兩邊都是群山,根本無法越過。”手指向下滑:“所以他們的活動方向,只能是往南。黑山的物資有限,山上上萬張口,吃穿用度只依靠黑山肯定是無法供應,所以必須時不時地向南邊劫掠物資,補充山上所需。南邊是松陽草場,在我們抵達之前,一馬平川,沒有駐軍,黑山匪可以自由出入,通過鬆陽草場隨時劫掠,可是如果假以時日,我們在整片草場設防,對黑山匪來說,只要下山就會碰上一堵牆,每一次劫掠,都要透過龍銳軍的地盤,換句話說,每一次想要補充山上的物資,就要冒著在草上付出生命為代價,這樣的局面,其他山匪或許還沒有想這麼多,但軒轅衝肯定是想到的。”
宇文承朝頷首道:“前些日子我帶人環繞草場一圈,雖然這邊的環境不好,但草場確實不小,東西全長有一百多里地。目前我們還沒有完全鋪開,所以他們在這一百多里的防線上或許能找到突破口,偷偷溜過去劫掠,可是一旦我們將整條防線都封鎖,他們根本過不了草場,再想劫掠,就只能去北邊從真羽草原往西繞道,繞行到遼西郡北部,再南下入遼西郡,這樣的路途漫長無比,而且還需要穿行在真羽草原上,風險更大。”
“軒轅衝自然明白其中的關竅,他應該想到,如果照這樣的局勢發展下去,黑山匪就只有兩條路可走。”顧白衣微笑道:“要麼能夠將龍銳軍殲滅,讓松陽草場駐軍消失。可是黑山匪有沒有能力殲滅龍銳軍?龍銳軍是聖人欽派,一旦與龍銳軍為敵,那就真正的是與整個大唐帝國為敵,黑山匪也就成了真正的叛賊。軒轅衝反遼東軍,卻未必想與大唐為敵。”
姜嘯春明白過來,道:“軒轅衝不敢或者不想動龍銳軍,卻又不能眼睜睜看著黑山那些人困死在山裡,另一條路,就只能是受朝廷的招安。”
陳芝泰咧嘴笑道:“不瞞你們說,其實落草為寇之後,只要朝廷能夠好生安撫,山上的弟兄還是想著受招安的。當初.....嘿嘿,在山上過得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說不定哪天就被官兵給滅了。要是朝廷能夠給個一官半職,衣食無憂,誰還願意做土匪?”腦子也靈光一回,問道:“他們既然想受招安,為何不早早向朝廷請求,非要等到現在?”
“如果黑山匪早早向朝廷請求招安,朝廷當然不會不答應。”顧白衣待人和善,微笑道:“黑山匪是東北四郡勢力最大的一股匪寇,若是主動請求招安,朝廷求之不得,無非是花點銀子安置一下,而黑山匪受招安,對整個東北四郡的匪眾必然是影響很深,其他各路土匪肯定也想著歸順朝廷。”頓了頓,嘆道:“不過朝廷真要在之前招安他們,肯定也只能是讓遼東軍來處理此事,而遼東軍屢敗於黑山匪之手,心中必然怨恨,軒轅衝對此心知肚明,如果真由遼東軍招安,黑山匪必然得不到什麼好的安置,甚至.....!”
“甚至不會讓黑山匪順利受到招安,中間搞出其他的簍子?”陳芝泰立刻道。
秦逍笑道:“三當家跟著顧將軍一段時日,這腦袋也是變得靈活不少。”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
“龍銳軍出關,軒轅衝肯定詳細瞭解過將軍的情報。”顧白衣正色道:“他知道將軍人品正派,而且深受聖人器重,也許因此覺得等待許久的機會終於到來,為此特地下山和將軍見一面,就是想了解試探將軍,看看將軍有沒有招安黑山匪的可能。他既然想要受招安,就肯定不會同意黑山匪襲擊龍銳軍,只不過黑山其他人卻並非都和軒轅衝一樣的心思,有些人覺著在山上逍遙快活,不受官府管束,也不要繳納賦稅,比受招安之後的日只要好得多,所以山上也就難免會出現立場不同的兩派人。”
宇文承朝感嘆道:“顧將軍這番話,讓我茅塞頓開。不錯,如果真是這樣,一切也就說得通了。軒轅衝想要招安,山上其他人,特別是黑山的大頭領周鴻基不願意,如此一來,自然不可能讓軒轅衝領兵襲擊我們。”
“如此說來,山上送出那封信,不是為了借刀殺人?”姜嘯春道:“軒轅衝送這封信的目的,是想讓黑山匪大敗而歸,從而對龍銳軍心生畏懼,如此他才好勸說其他人接受招安?”
“這封信當然也有可能是軒轅衝派人送過來,但我個人以為,這種可能性卻並不大。”顧白衣緩緩道:“軒轅衝如果不想與黑山那幫人為伍,大可以一走了之,他既然費盡心思想要招安,自然是想為山上那些人的前程考慮。洩露夜襲的計劃,讓咱們有了準備,最可怕的結果,很可能會讓參與襲擊的黑山匪全軍覆沒。那夜將軍是手下留情,沒有痛下殺手,即使如此,卻也讓黑山匪損失慘重,如果真的狠下殺手,黑山匪能活著回去的恐怕沒有多少人了。軒轅衝無法確定將軍會不會手下留情,他既然是為了黑山匪的前程想要招安,卻又送這些人進入絕境,這於理不合,前後矛盾,很難說得通。”
眾人本以為軒轅衝必是送出密信之人,聽顧白衣這樣一說,都是詫異,姜嘯春忍不住道:“不是軒轅衝,又能是誰?”
“無論是誰,如果這封密信不是軒轅衝派人送出,那麼山上肯定還有另一名頭領也想接受招安。”顧白衣平靜道:“此人隱藏的很深,如果軒轅衝想招安是在明面,那麼此人就是在暗處了。但不管他是誰,有他的存在,對咱們應該都是有利的。”頓了頓,才繼續道:“眼下黑山火併,如果我沒有說錯,是其他頭領以為軒轅衝是內鬼,想要剷除軒轅衝,這才刀兵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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