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興國嘴角帶血,被人扶著坐起,只是胸口撕裂般疼痛,一時還真站不起來。
黃陽道人方才一刀砍下來,馬興國自以為必死無疑,誰知道竟然死裡逃生,等看清楚出手相救的竟然是秦逍,驚詫之餘,心下卻是大為感激,想到自己這兩天對這年輕人不算很客氣,頗有些慚愧。
等見到秦逍將一把大刀舞動的水銀瀉地般流暢至極,黃陽真人竟然被秦逍逼得連連後退,更是詫異。
黃陽真人方才幾手功夫,已經顯示出此人武功著實不凡,自己根本不是黃陽真人的對手,但此刻秦逍竟是迫使道人毫無還手之力,一剎那忽然間明白,秦逍的武功比自己想的實在要高得多。
這時候也終於明白,秦逍能受聖人器重,看來並非偶然。
若以身法和內功而論,黃陽真人未必會輸了給秦逍,可是秦逍這套刀法之奇詭,著實令道人心下駭然,完全搞不清楚秦逍下一刀會如何變幻。
轉眼間秦逍已經攻出二十多刀,黃陽真人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浮塵毛須,已經是被秦逍盡數斬斷,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棍子在手中,而秦逍又是一刀揮砍過來,黃陽真人只能竭力閃躲,顯得異常狼狽。
周圍的官兵見得小秦大人身手不凡,都是心下欽佩。
“殺了他,殺了他!”
群聲鼎沸,今晚官兵在這太玄觀遭受伏擊,死傷慘重,這老道士又是親手殺了數人,眾官兵自然對這老道恨之入骨,只盼小秦大人能一刀將這老道士斬於刀下。
“砰!”
只聽得一聲悶響,卻是秦逍趁道人閃躲之際,判斷出他的閃躲位置,一拳擊出,他這一拳內力渾厚,正中道人的肩頭,道人直飛出去,撞在石牆上,隨即萎頓落在地上,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來,抬起頭,只見秦逍刀鋒前指,神色冷峻。
“好武功.....!”黃陽道人拭去唇邊血跡,笑道:“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是中天境高手,貧道真是看走了眼。”
其實在場大多數官兵也不知道中天境是什麼意思,但馬興國自然明白,他年輕時候也是苦練武藝,後來從軍,如今四十多歲,練了二十多年,卻一直停留在二品境界,知道自己此生根本無望突破到三品,更不可能達到中天境。
天下習武之人多如牛毛,但是真正能夠突破品階的卻是鳳毛麟角。
這不但需要天賦異稟,身體擁有習武的潛力,而且還需要修習方法引導。
所謂的修習方法,自然是內功心法。
天下間各門各派的內功心法不在少數,但大部分內功心法也只能讓武者在小天境徘徊,能夠讓人突破到中天境的內功心法,就已經是江湖至寶,那是千金也難求,為奪得一門可以突破進入中天境的內功心法,武者世界可以互相殘殺,毫不留情,往往一個門派裡出現一位中天境高手,就可以獨霸一方。
置若突破至大天境的內功心法,普天之下更是鳳毛麟角,而且只出自佛道兩門,但無論是道家還是佛家,都將此等內功心法視為至寶,即使是本門弟子也不會輕易傳授,更不必說被外人得到。
馬興國聽得秦逍竟然是中天境境界,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即使秦逍天賦異稟,而且擁有珍貴內功心法,但這年輕人就算從小習武,不到二十歲就能夠突破中天境,這也依然是駭然聽聞。
他卻不知,秦逍突破到四品,用了不到一年半的時間,若知道真相,馬興國只怕會認為秦逍是怪物。
他自然也不知道,秦逍今日出手相救,卻是已經判斷出馬興國絕對與王母會沒有牽扯。
進入蘇州之後,秦逍就像走進一團迷霧之中,從內庫案開始,真相似乎慢慢揭開,但隨著知道的越多,謎團卻是越來越大。
他已經意識到,內庫案也許只是冰山一角的開始,而王母會確實已經滲透進入蘇州。
蘇州官府、蘇州世家、江南內庫、太湖盜、太玄觀,甚至是王母會,已經在蘇州編織成錯綜複雜的一張大網。
一個個碎片在秦逍腦中慢慢構築成一副圖案,但卻還不完整,在真相完全揭開之前,他更需要確定在這些勢力之中,哪些是敵,哪些是友。
太玄觀已經幾乎可以斷定確實是王母會的一處據點,黃陽道人也確實是王母會眾人,老道士出手無情,欲奪取馬興國的性命,自己如果不出手,馬興國必死無疑,由此亦可以判斷,至少馬興國和王母會沒有牽扯,否則黃陽真人絕不能欲置他於死地。
馬興國既然不是王母會的人,秦逍當然不能眼看著他被道人所殺。
馬興國當然不知道秦逍心中所想,見到人已經受了重傷,掙扎著站起身來,盯著黃陽道人冷笑道:“在秦大人手裡,你還是不堪一擊。”他感念秦逍救命之恩,這話也是狠狠誇了秦逍一下,揮手道:“拿下了!”
黃陽道人被秦逍重創,靠坐在牆根下,看著秦逍道:“可惜,可惜,如此年少英才,竟然淪為妖狐的走狗,哎.....可惜.....!”目光移到馬興國身上,苦笑道:“天不助貧道,竟然.....竟然沒能殺了你......!”
秦逍卻是皺著眉頭,沉聲問道:“你為何非要殺馬長史不可?”他卻已經意識到,黃陽老道欲置馬興國於死地,卻絕不是僅僅因為馬興國帶兵來圍剿太玄觀。
黃陽真人淡然一笑,道:“秦大人聰慧絕倫,不如自己想想.....!”抬起頭,望著夜空,喃喃道:“他自以為聰明,只可惜瞞不過昊天,終究沒有好下場....!”說到此處,嘴角卻是溢位黑色的血液,秦逍猛地意識到什麼,失聲道:“不好,他口裡有毒.....!”搶上前去,卻發現黃陽真人已經一動不動,卻已經中毒自盡。
馬興國本以為黃陽真人已經是甕中之鱉,必能將之活捉,誰知道這老道士竟然自盡,胸口雖然劇痛,卻還是上前去。
“死了!”秦逍嘆道:“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
馬興國懊惱至極,見到宋良也已經從屋裡被人扶出來,惱道:“你有沒有事?”
“屬下無能.....!”宋良在老道士手下走不了一回合,尷尬無比。
“別廢話,去前面大殿,那些道士如果不出來,就燒了大殿。”馬興國惱怒道:“記得清點人數,這太玄觀包括黃陽老道在內,一共是二十三個人,一定要清點出二十三具屍首。”又向身後官兵吩咐道:“你們四處搜找,看看他們還私藏了些什麼罪證。”
眾兵士立刻分頭行動。
“秦大人,剛才.....剛才可多謝你救命之恩。”眾人散開,馬興國才輕聲道:“我欠你一條命,記在心裡,有機會必然償還。”
秦逍搖搖頭,問道:“長史大人,剛才那句話,你可聽清楚?”
“哪句話?”
秦逍輕聲道:“黃陽道人最後一句話,他說有人自作聰明,卻瞞不過昊天,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馬興國點頭道:“聽到,可是.....他說的是誰?誰在自作聰明?我覺著不像是說我們。”
“不是。”秦逍搖頭道:“這句話細細分析,意思是說那人沒有好下場的原因,是因為瞞不過昊天,昊天就是王母會的頭領昊天將軍,那人自作聰明,昊天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所以一定會懲罰他。”看著已經毫無氣息的黃陽道人,心中疑惑:“是誰在自作聰明,他做什麼瞞不過昊天?”
馬興國道:“可惜他死了,否則陳少監一定能撬開他的嘴,將他所知道的全都挖出來。”
秦逍不置可否,若有所思。
道觀的大殿終究還是燒了起來。
官兵不但在大殿四周撒上火油,對方乾柴,而且準備了無數火把,點燃四周的乾柴之後,官兵將燃燒的火把從大門和窗戶向大殿之內投進去,大殿許多地方都是木質,很快就燃燒起來。
馬興國看著前面烈火熊熊,臉上冷笑。
烈火越燒越旺,整個大殿火焰熊熊,火光讓四周亮得如同白晝,好一陣子過後,聽得前面傳來一陣呼喝聲,但聲息很快就平靜下來。
又過片刻,才見宋良回來,拱手向馬興國稟道:“大人,那些道士從大殿裡衝出來,被射殺數人,本來想捉活口,可是他們自知逃不了,都和黃陽老道一樣,服毒自盡.....!”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準備活下去,所以每個人身上都準備了毒藥。”秦逍感慨道:“這些人都被王母會蠱惑,視死如歸,著實可怕。”
馬興國鬱悶道:“一個活口都沒有?”
“沒有!”宋良搖頭道:“全都死了,大殿一共衝出十一人,最後拼死一搏,要麼被射殺,要麼自盡。”掃了一下後院已經被官兵擺好的屍首,道:“後院這邊,加上黃陽老道,一共有十二具道士的屍首,加起來正好是二十三人,一個不少。”
馬興國想了一下,才吩咐道:“弟兄們的屍首都帶回去好好收斂,我會向刺史大人稟明,求刺史大人重金撫卹。”看著那些官兵的屍首,神情黯然:“是我無能,害了這麼多弟兄,也會向刺史大人請罪。”
“這些道士的屍首該怎麼辦?”
“先放在這裡,派幾個人看守。”馬興國道:“回去稟明大人之後,在聽從大人的處置。”向秦逍道:“秦大人,你看這樣安排如何?”
秦逍道:“一切遵照長史大人的吩咐行事。”抬頭望向夜空,腦中兀自在尋思黃陽道人最後那兩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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