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幅大唐帝國的簡略疆域圖,西陵和南疆自然也是包含在其中。
宇文懷謙在地圖上做了描紅,一目瞭然,秦逍一眼便看到,紅色最甚者位於西川益州和東北幽州,都是遠離京都所在的司州之地。
“目前整理了近三年在地方上發生的關於邪教的案子。”宇文懷謙解釋道:“經過我們的統計,事涉邪教案件最多的地方,便是幽州和益州,相比而言,益州的案件更多,幽州緊隨其後。”
“如果王母會真的在發展勢力,按道理來說,確實是距離京畿地區越遠越好。”秦逍看著地圖,若有所思。
雖說統計邪教案件是一種調查王母會的手段,但卻並不能肯定這些邪教案件一定與王母會有關。
古人崇尚神明之說,上到天子,下到黎民,都是敬天拜神。
於是有非分之徒便利用神明之說,蠱惑百姓,這也是難以杜絕的事情,而古往今來利用各類神明蠱惑百姓為己牟利的事情多如牛毛,相較而言,西川和南疆對神明之說信仰更甚,西川邪教作祟最為嚴重,也是理所當然事情。
南疆在慕容家的控制之下,那邊發生的案件,自然也不會由朝廷過問,所以這十幾年發生在南疆的各類案件,無論是大理寺還是刑部都沒有備檔。
東北幽州的邪教案件僅次於益州,卻還真是出乎秦逍所料。
幽州是大唐東北的屏障,與渤海國接壤,帝國在東北設立安東都護府,衙署就在幽州境內,為的就是防備渤海國的威脅。
當年渤海國就是因為時常襲擾大唐邊境,縱兵在幽州劫掠,甚至步步蠶食,佔據幽州數郡之地,激怒了武宗皇帝,發兵征討渤海,導致渤海元氣大傷,俯首跪在大唐腳下,近百年都沒能完全恢復元氣。
秦逍目光移動到雍州一帶。
進入嘉峪關之後,便是雍州,穿過雍州便是涼州地界,而涼州處於京都所在司州的西北方向,大唐十八州之中,涼州的面積不大,但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是京都東北方向最後一道屏障。
而西陵與涼州之間,便是轄有十三郡之地的雍州。
雍州是入關後的第一道防線,北方四鎮之中的沃野鎮,便坐落於雍州正北方的沃野郡內,黑羽將軍撤出西陵之後,便主動請纓,坐鎮雍州,不但統帥著沃野邊軍,非常時期,黑羽將軍也擁有調動雍州大營的權力。
以界北府為中心的雍州土地遼闊,相較於大唐大部分州營三五千人的編制,雍州因為在地理上的特殊情況,擁有八千駐軍,實際上多年以來,黑羽將軍手中統帥的兵力有近三萬人馬。
因為黑羽將軍坐鎮,雍州卻也算得上是太平之地,少有匪患。
不過秦逍來京途中,經過雍州,而且正是在雍州發現了王母會的存在,親眼目睹大批的百姓受到王母會的蠱惑,成為了王母會信徒。
但此刻在地圖上,雍州卻是色澤極淺。
宇文懷謙做事是個很周到的人,邪教案件發生最多之地,描以深紅顏色,其他的則以案件的多少顏色漸淡。
京都所在的司州,本該是顏色最淡之地,但在這地圖上,卻分明比江南三州和青州還要深一些,江南三州和青州這一片地區,在整幅地圖上屬於最淺淡之處,也便是說,邪教案件在這些地方發生的比例最低。
司州略深一些,而雍州則與司州屬於同一層次。
其他各州的顏色,反倒比雍州還要深。
秦逍知道雍州一直有王母會的人在活動,而且流竄雍州各地蠱惑百姓,照理來說,雍州因此而發生的案子應該不會少,但地圖顯示,卻與司州一般,著實讓秦逍有些意外。
“青州當年是王母會起家之地,卻也是被打擊的最嚴重的地方。”宇文懷謙道:“王母會在青州極盛之時,發展了數萬信徒,而且以當時的情況看,用不了兩三年,就可能發展出幾十萬人,真要到了那個地步,整個青州就落入王母會之手,後果不堪設想。青州營圍剿王母會,卻損兵折將,最後還是朝廷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調動神策軍圍剿,將王母會一舉殲滅。此後多年,青州對王母會殘部窮追猛打,王母會在青州的力量幾乎被消滅殆盡,所以青州這些年邪教案件發生最少,卻也是合乎情理。”
秦逍微微頷首,道:“二爺,雍州發生的案件很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進京的時候,親眼看到王母會在雍州發展信徒,而且據我瞭解,他們在雍州活動的時間還不短.....!”指著地圖道:“如果說這樣的情況下,雍州的顏色還如此淺,那麼照著幅地圖來看,王母會在其他地方豈不是更為猖獗?除了江南和青州,大唐各地都遍佈王母會的人?”
“不能如此推論。”宇文懷謙道:“涉及邪教的案子,未必都是與王母會有關係,也不能因為這幅圖就斷定王母會遍及整個大唐。”撫須道:“統計的結果出來之前,我的猜測,邪教案件發生越多的地方,可能王母會的存在就越有可能,這幅圖出來之前,我一直是這樣認為,不過現在我卻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秦逍似乎想到什麼,低聲道:“二爺是說王母會故布迷陣?”
“有這個可能。”宇文懷謙微微頷首:“王母會的信徒一旦入會,便如同行屍走肉,一切都遵從上面的吩咐,絕不會洩露有關王母會的訊息,即使因此而釀出案件,王母信徒也都會竭力遮掩,不讓案件被揭露出來,而且儘可能讓官府無法知曉。”
秦逍微微頷首,宇文懷謙繼續道:“不過若說王母會在發展的過程中,一點跡象都不會顯露出來,那是絕無可能。王母會的人或許也擔心朝廷甚至官府注意到他們,甚至想過朝廷可能會利用咱們現在的方法摸清楚他們發展的力量,於是故布迷陣,想要迷惑朝廷的眼睛。” “在實力孱弱甚至沒有根基的地方,故意製造出案子,而真正發展出勢力的地方,卻竭力遮掩。”秦逍眉頭鎖起:“就像當下,我們看到這幅地圖,如果不細細深思,就會以為王母會的力量集中在幽州和西川益州,而青州和江南三州卻不在我們的注意之中。”
宇文懷謙點頭道:“這便是我想到的一種可能,如果當真如此,王母會確有高人在暗中佈局。”
秦逍目光盯住江南三州。
江南三州,便是自北至南的揚州、蘇州和杭州三地,這片區域囊括了帝國商業最發達的地方,商賈如雲,各種貿易在此地如火如荼,如果說江淮地區是大唐最重要的糧庫,那麼江南三州便是帝國最重要的錢袋子,江南賦稅半天下,絕非虛言。
“若果真如此,難道江南和青州已經成為王母會的根基之地?”秦逍眉頭鎖起。
宇文懷謙神情也凝重起來:“王母會欲蓋彌彰,我只希望我的判斷是錯誤的。青州是王母會最初興起之地,雖然朝廷出兵圍剿,將王母會的頭頭腦腦幾乎殺得乾淨,可是王母會在青州發展出了幾萬信徒,那些信徒最終迫於朝廷的壓力不敢再追隨王母會,但沒人可以保證,那些信徒是否真的徹底與王母會斷絕關係。我說的斷絕關係,不是說不再與王母會聯絡,而是王母會當初在他們腦中種下的東西,是否真的清乾淨?”
秦逍微點頭,心知那幾萬信徒當年被王母會蠱惑,即使有部分人幡然醒悟,卻數萬之眾,絕無可能全都清醒過來,而王母會一旦捲土重來,這些還沒有醒悟的信徒必然會再次成為王母會的追隨者。
“青州倒也罷了,可是如果江南真的已經被王母會滲透,情況就很嚴重了。”宇文懷謙看著地圖上的江南一帶:“嘉峪關封鎖之後,與西邊的貿易便會斷絕,這對大唐的國庫必將造成極重的影響。國庫有近半指望著江南一帶的賦稅,一旦王母會在江南形成氣候,甚至禍亂江南,斷絕了江南賦稅,直接的後果便是讓帝國的國庫雪上加霜,甚至有崩潰的危險。”
秦逍此時卻已經在尋思,如果宇文懷謙的判斷是正確,王母會暗中已經在江南形成氣候,那麼江南內庫的案子,是否與王母會有關?讓他們又是施展了什麼神通,能夠在一夜之間將江南內庫盜竊的乾乾淨淨?
“江南不能亂。”宇文懷謙輕聲道:“江南若起匪患,朝廷要圍剿,就必然要加重其他地方的賦稅,如此很可能會造成更多地方的叛亂,到了那個時候,天下必將陷入無法扭轉的危險局面。”看著秦逍道:“雖然我們不能確定王母會一定在江南紮下了根基,但我個人認為,朝廷還是應該派人暗中前往江南調查,在王母會叛亂之前,將他們掐死在萌芽之中。”
秦逍看著宇文懷謙,想了一下,終是嘆道:“我正準備去往江南,本來心裡就不是很有底,如今知道江南可能有王母會的存在,這差事恐怕會更加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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