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和刑部之爭,對京都的百姓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大影響。
對京都懷貞坊臨康街來說,今天最令人矚目的事情是街上新開了一間鋪子。
其實早在六七天前,這間鋪面就已經被新的主人盤下,而且開始裝潢,鄰近的商家打聽之下,隱隱知道這家店鋪的主人似乎是從淮陽過來的一名布商,準備在京都開一間布莊,不過店裡的東家一直都沒露面。
以往有商人在京都開鋪子,事先都會拜會左右商鋪,也算是與人結善,這布莊東家始終沒有露面,更沒有拜會左右商鋪,顯得神神秘秘,卻也讓左鄰右舍有些不滿。
今日布莊開業,按照從前的慣例,附近的商鋪也會上門打個招呼,說幾句吉利話,但臨康街二十多家鋪子,今日卻是不約而同地冷眼旁觀。
布莊請了人舞獅子,兩頭獅子在敲鑼打鼓聲中舞動的威風凜凜,只不過除了一些路人圍觀舞獅子,卻並無一名登門道喜的客人,甚至連進布莊買布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店裡的幾名夥計顯得十分清閒,直到數名壯漢魚貫而入,夥計們才打起精神,一名頗有些機靈的夥計在幾名壯漢進店的一剎那,立時就迎上去,笑容滿面:“幾位客官,小號今日開業,買布不但便宜,還有禮品贈送。”
當頭一人一身青衣,瞥了夥計一眼,冷著臉道:“輪不著你來和老子說話,你們東家在哪裡?讓他趕緊過來。”
夥計掃了一眼,見得此人頭上寸草不生,身後跟著五六名壯漢,也都是一身青衣,一個個神情不善,心知不妙,立刻回頭向同伴使了個眼色,陪笑道:“幾位客官先請坐,東家馬上就過來,稍候片刻。”
這幾名青衣壯漢進入布莊的時候,附近的商鋪也都瞧見,有不少人便顯出幸災樂禍之色。
他們自然認得,領頭那人正是青衣堂李三爺,綽號光頭李。
青衣堂在京都為非作歹多年,懷貞坊正是在青衣堂的勢力範圍之內,在這處市坊裡經營鋪子做買賣,必然要和青衣堂扯上干係,久居此處的商家都知道,在開業之前,先要備好厚禮送往青衣堂,爾後和青衣堂談好每個月應該繳納的孝敬銀,得到青衣堂的准許,這才能夠保證開業大吉。
若是沒有得到青衣堂的首肯,稀裡糊塗便將鋪子開起來,那就只能等著關門歇業。
臨康街這幾十戶商鋪,自然是每一家都會按月給青衣堂交上孝敬銀,曾經在這條街上,還真有過事先沒有向青衣堂拜山便開門做生意的先例,不過那幾家鋪子非但幾天內就關門大吉,而且連東家都被逐出了京都,在京都無立足之地。
今日光頭李帶著幾人突然闖進布莊,四周的商鋪立時都清楚,這家布莊是惹上了大麻煩。
若是事先與青衣堂談好,按照規矩,青衣堂絕不會在開業這天派人登門。
毫無疑問,布莊沒有打點好青衣堂,而青衣堂卻選了布莊開業的日子上門,顯然是有意要整治布莊。
雖然有不少人幸災樂禍,但亦有人心中嘆息。
這布莊盤下鋪子,在裝潢修葺,已經投下了不少銀子,如今惹上了青衣堂,三天之內必然會關門大吉,先前投下的銀子也就都打了水漂。
光頭李大馬金刀坐在布莊的椅子上,手下幾名青衣幫眾並不客氣,故意用沾著汙漬油跡的手在布匹絲綢上挑來揀去,甚至故意裝作瞧不上,將整匹布丟在地上用腳踩踏。
幾名夥計見得對方氣勢洶洶,卻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光頭李等了片刻,遲遲未見布莊東家出來,臉色難看起來,正要發作,聽得腳步聲響,只見到從後面匆匆過來一名五十出頭的老頭兒,一身灰衫,先是掃了那幾名正在糟蹋布匹的幫眾一眼,臉色有些難看,隨即走到光頭李面前,拱手笑道:“這位客官是要買布?”
“你是布莊東家?”光頭李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老頭兒一番,冷笑道:“我是青衣堂李信,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老頭兒疑惑道:“李信?恕小老孤陋寡聞,並無聽過。”
光頭李一怔,有些意外,臉色更是惱怒,罵道:“你這老東西,在京都做買賣,不知道青衣堂的名號?連青衣堂都沒有聽說過,你做個屁的買賣。”
“小老確實孤陋寡聞。”老頭兒忙道:“若有怠慢之處,客官不要還請見諒。待會兒客官買布,小老多送些禮物,還望息怒。”
此言一出,那幾名青衣幫眾互相看了看,隨即都大笑起來。
老頭兒和夥計們似乎有些疑惑,不知青衣幫眾為何發笑,卻見到一名青衣幫眾走到老頭兒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隨即伸出一隻手,在老頭兒面前晃了晃,問道:“你瞎不瞎?”
“小老雖然眼花,倒還不瞎。”老頭兒似乎對青衣堂諸人如此無禮有些不悅,皺眉道:“幾位如果是買布,小老歡迎之至,可是......!”
光頭李臉色一寒,冷聲問道:“可是什麼?”
“可是你們若是要在這裡鬧事,小老只能報官了。”老頭兒看著地上一片狼藉,臉色不好看:“這些布匹絲綢都是新上的貨,你們糟蹋成這個樣子,別的客人自然不會再買,還請你們將這些布匹買下去。”
“啪!”
一聲脆響,老頭兒話聲剛落,青衣幫眾已經一個耳巴子摑了過去,重重打在老頭兒臉上,老頭兒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蹌兩步,幸虧邊上夥計眼疾手快扶住,這才不至於倒在地上。
“你們憑什麼打人?”布莊夥計叫道。
那夥計身旁的幫眾二話不說,抬起一腳,已經踹在夥計的腰間,夥計“哎喲”一聲,已經被踹翻在地。
“要在京都做買賣,就要守規矩。”光頭李坐在椅子上,冷冷盯著老頭兒:“老子沒時間和你廢話,你給老子聽好了,從這個月開始,每個月月底,會有人過來收銀子,其他布莊每個月要向青衣堂繳納八兩銀子,不過你這老東西眼瞎,不守規矩,每個月要繳納十五兩銀子。此外今天先繳納一百兩銀子,就算是對你的懲罰,你可聽明白了?”
老頭兒惱道:“開門做生意,要繳納賦稅,這個道理小老懂,可為何要向你們繳銀子?布莊一年下來,也未必能掙多少銀子,按你所言,一個月就要繳納十五兩,一年下來將近二百兩,這比賃下這鋪面的銀子還要高得多。小老小本生意,實在沒能力給你們繳銀子,這事兒萬萬不成。”
“當真不成?”光頭李緩緩站起來。
老頭兒斬釘截鐵道:“不成,莫說每個月繳銀子,就是今天也沒有銀子交給你。”
光頭李嘴角浮出一絲怪笑,頷首道:“好得很,老子可多少年沒見過你這樣的硬骨頭了。不著急,你不交銀子,我今天先不為難你。不過三爺可以向你保證,從今天開始,不會有一個客人上你的布莊買布,誰要敢在你這裡買布,老子打斷他的兩條腿。還有,你這鋪子要是走水失了火,又或者你們這幾個狗東西半路上被人一棒子打破了腦袋,到時候千萬別找我青衣堂。”
“李三爺要打斷誰的腿?”光頭李話聲剛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隨即從門外走進幾個人,當頭一人身著紫衫,頭戴皮帽,竟赫然是太平會坐堂二爺吳天寶。
青衣堂和太平會水火不容,光頭李瞧見吳天寶突然出現,吃了一驚,但卻很快鎮定下來,冷著臉道:“這不是吳二爺嗎?什麼風將你吹過來了?”
雖然青衣堂坐堂大爺蔣千行墜樓而亡,但懷貞坊市還控制在青衣堂的手中,太平會並沒有滲透進來,光頭李在自己的地盤上,對吳天寶倒也不怵。
“新鋪開張,我過來捧個場。”吳天寶笑著走上前,揹負雙手盯著光頭李,含笑道:“聽說蔣大爺的喪事剛剛辦完,我還以為青衣堂的人為辦喪事疲憊不堪,不想李三爺倒是精神抖擻。”
“吳天寶,這不是太平會的地盤。”光頭李已經握起拳頭:“你在這裡說話,少給老子陰陽怪調。”
吳天寶含笑道:“我帶人過來不是打打殺殺,只是捧場,難道在這裡買布也不成?”
“捧場?”光頭李瞥了布莊那老頭兒一眼,冷笑道:“你認識這個老傢伙?”
“不認識。”吳天寶搖搖頭:“不過這家布莊的東家我倒是認識。”
“東家?”光頭李詫異道:“他.....他不是東家?”盯著老頭兒問道:“你是什麼人?”
老頭兒神色平靜下來,道:“小老葛成,是東家請過來做布莊的掌櫃。”
光頭李皺眉道:“你不是東家,和老子囉嗦半天做什麼?你們東家是誰?”想到什麼,盯住吳天寶:“難道.....難道這布莊是你派人在這裡開設,你是背後的東家?”
“吳某不會做生意,而且也沒有這樣的精力。”吳天寶從容淡定,“只是這布莊的東家,你李三爺真的惹不起,李三爺,你走進這家布莊的時候,就走進了鬼門關,還是自求多福吧。”嘆了口氣,一臉同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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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回合肥,今日恢復正常更新,過年這段日子更新欠缺,請諒解,近日多更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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