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眾官員固然是驚詫萬分,便是秦逍亦覺得匪夷所思。
“秦少卿,趕緊接旨。”竇蚡回過頭,見秦逍有些發怔,急忙喚道。
秦逍回過神來,領旨謝恩,通事舍人笑道:“恭喜秦少卿了,兵部這邊你收拾一下,便可前往大理寺上任了。”
秦逍兀自覺得匪夷所思,送了通事舍人出門,取了一張百兩銀票塞進通事舍人手中,通事舍人一怔,秦逍已經輕笑道:“這點銀子請公公和幾位兄弟喝杯茶,還望莫嫌棄。”
秦逍畢竟在龜城混過,知道這些人情世故。
韋公公只覺得秦逍年紀輕輕,自然也不會有多少銀子在身上,能夠拿出百兩銀子已經是了不得,心領神會收進袖中,笑道:“雜家就愧領了。秦少卿,不到二十歲,就能擔任少卿之職,我大唐開國至今,那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可見聖人對你的器重。你好好當差,日後必然是前程光明。”
除了聖人登基之初,任用了不少親信官員,那時候許多人升遷迅速,可是等到朝局穩定之後,像這樣直接連升數級的情況幾乎是從未發生,各司衙門官員的位置保持穩定,要升遷一級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從七品擢升到四品,對普通官員來說,熬上二十年也未必能夠達到。
可是秦逍在兵部衙門當差不過短短時日,屁股還沒坐熱就直接提拔到大理寺去擔任少卿,以這樣的速度,只怕用不了幾年還會繼續高升。
秦逍含笑謝過,送別通事舍人,回到兵部院中,官員們還沒有散去,便是竇蚡也應上來,笑道:“秦少卿,聖人對你隆恩之眷,那可是極其少見,本官也是要向你道喜的。”
其他官員都是面帶微笑,紛紛向秦逍拱手道喜。
四品少卿,這在朝中其實算不上達官,但這些官員們卻都明白,秦逍從七品竄升至四品,以不到二十歲的年紀直接擢升為大理寺少卿,這實在是極其罕見的事情,少卿一職未必有多了不起,但這躥升的速度著實驚人,由此亦可見聖人對秦逍的看中。
秦逍卻也是拱手道:“卑職在兵部雖然時間不長,卻承蒙部堂和諸位大人的關照,心中著實感激。今次雖然去了大理寺,但諸位大人的關護卻是不敢忘記。”
“鄧大人,秦少卿調任大理寺,咱們雖然不捨,但也不能擋了秦少卿的前程。”竇蚡含笑道:“這樣吧,咱們給秦少卿設一場送別宴,你去籌備一下,衙門裡的大小官員都要參加。”
鄧太初還沒有答應,秦逍已經道:“部堂大人,真的不必如此勞師
兵部這些官員們本來對秦逍這樣的小小令吏根本不放在眼中,此時卻知道這不起眼的令吏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得到聖人如此垂愛,說什麼也要在面上道賀。
“秦少卿,你去了大理寺,可莫忘記是出身於咱們兵部。”侍郎鄧太初此刻卻是一副不捨樣子:“你雖然年輕,但聰慧過人,辦事幹練,部堂大人本想讓你在兵部好好歷練,日後能夠獨當一面,誰知道你走的比我們想的要快得多。”
竇蚡笑道:“鄧大人所言不錯,本部堂確實想好好歷練你,不過聖人既然調你去了大理寺,本官也不能強留了。秦少卿,你出身兵部,日後若有需要兵部相助之處,儘管來找我們,我們若能幫忙,定然會盡力而為。”
大理寺其實也在朱雀大街,只不過衙門設在朱雀大街街頭,位置並不好,而且門頭也不大,這些年來大理寺的諸多權力都被刑部奪走,所以在朱雀大街諸多衙門裡,真正屬於門庭冷落之所。
秦逍昨日在宮裡待了一天,而宮外卻是發生不少事情。
韓晝三名主事官被定為了軍械案的主謀,而大理寺少卿司農豐則是當天就被罷免少卿一職,調任前往荊州,是以少卿一職也就空缺下來,而不過一日,宮裡就頒下旨意,令秦逍補了司農豐留下的空缺。
動眾。”上前去,低聲道:“軍械案剛有結果,最終的結果是怎樣還不清楚,此時兵部應該低調為是,若是鬧出太大動靜,宮裡知道,似乎對部堂大人不是什麼好事。”
竇蚡心下一凜,微微頷首道:“還是秦少卿考慮周到。這樣吧,這頓飯算是我欠你的,等過一陣子,定然給你補上。”
兵部官員們送別秦逍,秦逍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當日便直接前往大理寺上任。
事情不多,也就代表著不會犯錯,到了這個年紀,每天在衙門裡澆澆花喝喝茶,每個月也有俸祿拿,因為門庭冷落,反倒清閒無比。
刑部盧俊忠雖然在刑名之事上大權在握,卻也因為辦案過多結下了太多的朝敵,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蘇瑜有時候想想,大理寺被人所忽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明爭暗鬥的朝局,大理寺這邊遭受的風雨卻會少得多。
此番軍械案丟到大理寺來辦,著實讓蘇瑜慌亂失措,甚至在一開始產生一種錯覺,只覺得這是聖人開始要重用大理寺來制衡刑部過大的權勢。
大理寺這邊其實也接到了秦逍補缺的訊息,這樣的人事安排本來是件平常的事情,但補缺的是秦逍,事情就變得不尋常。
大理寺卿蘇瑜在這個清水衙門待了多年,他年近六旬,其實對自己的前程也不抱什麼希望,這些年來大理寺本來就沒有權力在手,一直都是配合刑部那邊行事,對蘇瑜來說,可以不管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去碰,要大理寺辦的事情,他也都會交給手下人去辦,樂得逍遙自在。
雖然手中沒什麼權力,但蘇瑜這些年對自己的處境還是比較滿意。
蘇瑜得到這樣的指示,才長出一口氣,也終於醒悟軍械案丟給大理寺實際上並非真的給了大理寺重振聲威的機會,不過是宮裡不想讓此案擴大而已。
於是蘇瑜瞬間打消了其他所有的念頭,知道自己最好的選擇,還是在大理寺安分守己,混一天是一天,最好還是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
由秦逍添補司農豐留下的少卿空缺,倒是讓蘇瑜著實想不到。
蘇瑜並非淡泊名利之人,他之前安於現狀,只是因為無力改變一切。
當有機會出現在眼前,他還真想好好表現一番。
不過韓晝三人毒發身亡,蘇瑜便知道事情不妙,惶恐之中,甚至擔心自己連官位都不保,但中書那邊卻是直接帶來國相的意思,軍械一案以韓晝三人為主犯結案,至於三人在大理寺死亡的過失,直接丟到司農豐的頭上。
蘇瑜和顏悅色,比起兵部和刑部的那些官員,沒有絲毫的官架子,這讓秦逍感覺得很舒服,拱手笑道:“下官調任大理寺,在大人麾下辦差,三生有幸。下官對大理寺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日後大人有什麼吩咐,下官都按照大人的意思去辦就好。”
“你放心,大理寺的事兒沒你想的那麼多。”蘇瑜笑呵呵道:“我大唐開國之時,各州的刑訴案件都要呈交到刑部過審,刑部那邊若是覺得沒問題,才會送呈大理寺來複核,由大理寺經過嚴格的審查過後,若無問題,才會做出最終的定案。此外一旦發現案件存疑,大理寺可以發回令地方上重新審訊,甚至可以直接派人插手案件。”抬手撫卹道:“沒有大理寺的勾朱,刑部和地方法司都無權處決犯人。”
秦逍心想如此看來,這大理寺的權力本來還真是不小。
但有一點他的想法與兵部眾人不謀而合,那便是秦逍從一個小小的令吏一躍擢升到大理寺少卿,這當然是聖人對秦逍這個年輕十分看重,放眼朝堂之間,還真沒有不到二
十歲的四品官員,秦逍這是獨一份。
所以秦逍被帶到他面前時,蘇瑜立刻滿臉帶笑,不但讓秦逍坐下,還讓人泡了茶上來,笑道:“這邊已經得到訊息,由秦少卿前來接替司農豐留下的空缺。大理寺缺的就是你這樣敢作敢為的年輕官員,老夫已經老了,精力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所以日後衙門裡的差事,還要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多擔待一些。”
“下官不會養花,棋藝也是平平。”秦逍道:“不過有件事兒下官還想請教大人。”
“但說無妨。”蘇瑜微笑道。
“可以這樣說。”蘇瑜微微頷首:“所以平時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你每天過來點個卯就好,具體的事情下面也有人操辦。對了,秦少卿可有什麼愛好?譬如下棋養花之類的,在大理寺當差,有個愛好打發時間也是好的,否則實在有些難熬。”
“不過今日不同往日。”蘇瑜嘆道:“如今刑訟案件的決斷權已經在刑部那邊,他們定案之後,送到大理寺這邊也只是走一個過場,咱們主要做的只有兩件事情,一件是勾朱監斬,另一件便是儲存刑案卷宗。地方上的案件審出結果之後,由刑部做出判處裁定,然後將案宗送過來,咱們勾朱,也就算結案,如果形犯要關押大獄服刑,交給刑部關押就好,如果要處死,咱們負責協同刑部監斬殺人也就是了。此外大小案件的卷宗都會儲存在咱們大理寺,所以我大唐的案件,在大理寺都能查到卷宗。”
秦逍知道刑部權勢極大,聽蘇瑜這樣一說,心知刑部那邊確實將大理寺諸多權力奪走,也知道如果不是宮裡允許,刑部也沒有這樣的實力,問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說,咱們大理寺除了監斬殺人和整理儲存案件卷宗,並無其他事情?”
秦逍想了一下,才問道:“大人,既然大小案件卷宗在大理寺都有存檔,那麼是否也能找到有關青衣堂的卷宗?”
“青衣堂?”蘇瑜一怔,微皺眉頭:“青衣堂有什麼卷宗?據本官所知,青衣堂並無捲入任何案件,刑部和京都府也並無審訊過有關青衣堂的案子,只要沒有立案審訊,或者說沒有審出結果,刑部那邊自然沒有卷宗送上來,如此大理寺自然也無卷可存。”走到秦逍邊上,在秦逍身邊的椅子坐下,身體微側,壓低聲音道:“秦少卿,本官也有所聞,你和青衣堂似乎有些矛盾,不過聽老夫說一句,青衣堂那邊的事兒,咱們不要去沾手,在大理寺當差,只要謹守一條就好,那就是天塌下來都不要去關心,因為自有人會頂著,他們若是頂不住,咱們大理寺更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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