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東山三品侍郎,看不上六品的禮部員外郎不足為怪,可是卻和一介布衣的秦逍打招呼,著實讓在場眾人目瞪口呆。
秋娘自然也看出朱東山的身份不低,沒想到他竟然主動和秦逍打招呼,愈發覺得秦逍實在是了不得。
秦逍當然知道朱東山不是真的瞧得上自己。
不過朱東山知道秦逍是黑羽夜鴉,好歹也屬於黑羽將軍一系,將軍雖然走了,但長生軍甚至沃野邊軍還在,在朱東山眼力,秦逍背後就是整個沃野軍。
此外如果不是秦逍上次前往刑部敲大鼓,刑部也無法捲入兵部一案。
兵部一案,盧俊忠固然獲封清陽伯,便是朱東山也是得了不上賞賜,這幾日正是心情愉悅之時,瞅見秦逍,自然而然地過來打聲招呼。
秦逍知道他讓自己上去喝杯酒無非是客氣話,但在其他人眼裡,那卻是實在了不得,堂堂刑部侍郎大人,竟然邀請布衣一起飲酒,這可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晚輩今日路過此地,剛好肚子餓,所以進來想吃頓便飯。”秦逍不卑不亢,拱手笑道:“幾位大人用飯的時候,有事要談,晚輩就不在旁打擾了。”
朱東山本就是笑面佛,臉上笑意更濃,輕拍了一下秦逍手臂,道:“今日你不方便,那改日再請你。你不用著急,韓都尉最遲後天就能和你見面,到時候你就徹底踏實了。”
秦逍點點頭,朱東山也不多言,轉身要上樓,一旁尷尬不已的禮部員外郎勉強笑著拱手道:“大人,下官.....!”
“你是誰?”朱東山顯然不認識錢員外郎。
“下官錢昭,在禮部當差,是員外郎.....!”員外郎急忙道。
朱東山“哦”了一聲,並不和他多言,帶人便要上樓,卻聽得樓梯又傳來腳步聲,隨即便聽得一個聲音略帶恭敬道:“原來是侍郎大人大駕光臨,侍郎大人可有些時候沒來了,昨日送來兩頭鹿,剛好給大人做一盤鹿尾.....!”
秦逍聽聲音頗有些熟悉,忍不住瞧過去,只見一人站在樓梯當中,竟赫然是上次去給自己送禮的太平會吳天寶,萬沒有想到吳天寶也在此處。
朱東山哈哈一笑,道:“吳掌櫃,今日便要在你這裡大快朵頤了。”
“大人請!”吳天寶抬手,往樓下看了一眼,瞧見秦逍,先是一怔,隨即向朱東山等人道:“幾位大人上三樓雅間,小人馬上過去款待。”等幾人上去,卻是快步下來,走過員外郎錢昭身邊,竟然也是看也沒有看一眼,卻是向秦逍拱手道:“秦公子,你怎麼來了?今天我慶豐樓可真是蓬蓽生輝啊。來來,先上樓!”
“吳二爺,這是你的酒樓?”秦逍倒有些意外。
吳天寶笑道:“正是,這是太平會的產業,做點小生意。你是過來找我?”見到秋娘站在秦逍邊上,卻是向秋娘拱手道:“顧娘子,你也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顯得十分熱情。
竹山兄等人早已經是臉色發白。
他們先前見秦逍一身布衣,還帶著一名船孃,出言嘲諷,被秦逍打了兩巴掌,惱怒之下,還找錢昭這位員外郎為他們做主。
可是誰能想到,這年輕人竟然大有來頭。
讓人畏之如虎的刑部侍郎主動和他打招呼,竟然還邀請一起喝酒,這已經讓眾人瞠目結舌,此刻太平會的吳二爺也是主動上前,不但熱情至極,甚至對秦逍的到來似乎感到異常驚喜。
朱東山自不必說,這吳二爺卻也絕對是京都響噹噹的人物。
京都兩大幫會,除了青衣堂,便是太平會。
這兩大幫會在京城勢力不弱,趕在京都明目張膽收取保護費,官府卻不敢追究,誰都知道這兩大幫會絕不可能只是市井無賴,在背後必然是有著極為深厚的背景。
憑心而論,即使是那位恐怖的刑部堂官,也不可能罩得住如此龐大的市井幫會。
兩大幫會背後的靠山,定然比盧俊忠還要強悍。
錢昭是禮部六品員外郎,吳二爺雖然只是太平會的坐堂二爺,但這六品員外郎在吳二爺面前,恐怕真的連個屁也不是。
錢昭額頭冒出冷汗,竹山兄等人更是面色蒼白,方才嘲諷秋娘的容姑姑,臉上也顯出怯懦之色,很不自在,非但早就沒了方才的趾高氣揚,甚至已經不敢再去看秋娘。
秦逍笑道:“還真不是特意過來,我不知道這是吳二爺的酒樓,剛巧路過,所以進來想吃頓飯。”
“寶山!”吳二爺叫了一聲,後面立刻上來一名精神抖擻的小夥子,聲音響亮:“二爺,在這呢,有什麼吩咐。”
“趕緊備一桌酒菜。”吳二爺道:“咱們樓裡八涼八熱十六道大菜,全都上來,味道要是差了一絲一毫,讓後廚的人全都滾蛋。”伸手過去,握著秦逍手腕,笑道:“上樓上樓。”
“二爺,今天不成了。”秦逍見吳二爺雖然一股子江湖氣息,但對自己熱情有加,也是給足了自己面子,笑道:“我剛才已經點了四道菜,菜還沒上,出了點小問題。”
“哦?”吳二爺立刻問道:“是否招待不周?”
剛才招呼秦逍的那名店夥計此時也是額頭冒冷汗,秦逍先前要帶秋娘走的時候,他跳出來攔住,要秦逍結賬,這事兒若是被吳二爺知道,店夥計知道自己的差事固然保不住,估計缺胳膊少腿也是大有可能。
他唯恐秦逍告自己的狀,在吳二爺後面帶著乞求之色看著秦逍,秦逍卻是看也沒看他,只是笑道:“剛才有幾位俊才說我們不配在這酒樓吃飯,我一時衝動,動手打了他兩個耳光,在酒樓動手,耽誤了你們的生意。”
吳二爺左右看了看,臉色沉下來,冷聲道:“慶豐樓開張的第一天,就已經立下了規矩,進門是客,絕不看人下菜。秦公子來我慶豐樓吃飯,是我吳天寶的榮幸,是誰說過秦公子不配在這裡吃飯?”聲音猛然一提,厲聲道:“滾出來!”
竹山兄冷汗如雨下。
他自然知道吳二爺的名號,也知道吳二爺是絕對不能招惹的人物,吳二爺一聲吼,竹山兄幾乎是魂飛魄散,僵在當地不敢動彈,狛枝兄亦是低著頭,身體微微發抖。
那店夥計此時卻已經抬手指向竹山兄,道:“二爺,是他,還有他.....!”又指了指狛枝兄。
兩人更是惶恐,吳二爺轉過身,走向竹山兄,打量一番,又看了看狛枝兄,冷笑道:“是你們說秦公子不配在慶豐樓用餐?”
“我.....!”竹山兄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冷汗,勉強笑道:“吳二爺,我們也是一時糊塗,不知道.....不知道這位秦公子是您的朋友.....!”
“是不是我朋友不重要,重要的是慶豐樓的東家是我吳天寶,這裡的規矩,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主?”吳天寶冷冷道:“有沒有資格在這裡用餐,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說了算。”
“自然.....自然是二爺說了算。”
吳天寶淡淡道:“所以今天多了一條規矩,天下人都可以進慶豐樓用餐,唯獨你們兩個,自今而後,不但不能在這裡用餐,而且最好也不要在這條街出現,如果不聽話,以後還在這條街走動,突然被人打折了腿,又或者被人丟進饒水,可千萬不要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們。兩位,不知道我說的明不明白,你們是否聽清楚?”
“聽.....聽清楚了!”
“很好,聽清楚了,那就趕緊滾蛋。”吳天寶一抬手:“立刻滾!”
竹山兄和狛枝兄哪敢再多留,狼狽而去。
“秦公子,沒有人會再打擾你的雅興。”吳天寶這才重新露出笑容,道:“慶豐樓以後你可以隨時過來,想吃什麼說一聲就好,所有的花銷,我吳天寶一力承擔。”
“吳二爺太客氣了。”秦逍笑道:“我點了四個菜,今天就自己付賬,下次過來,吳二爺免單就好。”向錢昭道:“對了,員外郎,剛才你說要給我們加個菜,我們心領了,那道湯菜,還是讓廚房不要做了。”
錢昭臉上青一塊紅一塊,也不說話,秦逍目光移到那容姑姑臉上,笑道:“這位姑姑,我不知道你是何路神仙,可是隻要憑藉自己雙手吃飯,哪怕辛苦一些,卻也絕不會丟人。船孃靠自己的辛苦養家,比之許多人要強出許多。還有,你說的三兩一碗的魚翅,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極品,這世間比魚翅昂貴的東西多的是,沒必要因為吃了一碗三兩銀子的魚翅就在別人面前顯擺,我瞧你也不算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如果總是顯擺,找錯了人,恐怕反要被別人嘲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口,道:“譬如我,你在我面前顯擺吃了魚翅,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其實,我真的好想笑.....1”說完,大笑起來。
吳二爺見狀,也明白過來,立時也跟著笑起來,四周其他人見吳二爺在笑,覺得這時候如果不附和著一起笑,那實在是不給二爺面子,頓時也都笑起來,於是慶豐樓一樓笑聲一片,空氣中滿是快樂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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