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兵虎視眈眈,殷不破渾然不懼。
寒冬冷夜,秦逍看著如狼似虎的唐兵,心中忽然想到一個極其可怕的可能,他絕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會成為現實。
“我是邊關守將。”殷不破很平靜道:“哪怕麾下只有這幾百號人,我依然是帝國的大將。你的刀割斷我的喉嚨很容易,但我可以保證,我倒下之後,你絕無可能從這裡離開。”
秦逍握刀的手很穩。
如果是在一年前,面對帝國正規的邊軍,自己的刀還架在收關將領的脖子上,秦逍無論如何也無法保持鎮定。
但他近一年來所經歷的事情,許多情況下遠比現在兇險得多。
自己的手只要哆嗦,面對這些唐兵的壓迫,心裡一旦崩潰,很有可能就會死在這裡。
他對自己的性命當然看的很重。
同樣,他知道自己一旦死在這裡,兀陀騎兵集結駐馬湖的訊息將不會再向關內傳遞半步。
“你投靠了兀陀人。”秦逍終於道:“兀陀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反叛大唐?”
殷不破大笑道:“兀陀人?我恨不得殺盡所有兀陀人,又豈能被那幫茹毛飲血的禽獸收買?反倒是你,長著一張唐人的臉,竟然成為兀陀人的走狗,嘿嘿,大唐的刀,最喜歡的就是割斷兀陀人的喉嚨。”
“放下刀。”人群中,一名灰甲唐兵沉聲道:“若是傷了殷將軍一根毫毛,定將你碎屍萬段。”
其他唐兵也紛紛呵斥。
殷不破向那人道:“文興,我若死了,邊關防務由你暫領。”大聲道:“所有人都聽著,我若有閃失,所有人聽從毛副將調派,違令者斬。”
他竟似乎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態度。
“你說我是奸細,我說你反叛,僵持不下。”秦逍緩步走到殷不破身後,提防四周的唐兵會突然放冷箭,全神戒備,刀刃始終貼著殷不破的脖子,“既然如此,不妨派人前往關外打探,瞧瞧是否有兀陀騎兵的蹤跡。至若你我,咱們一起去見黑羽將軍,將軍睿智英明,誰是誰非,總能分得清楚。”
殷不破竟然沒有猶豫,道:“好。我派人立刻出關打探,來回不過幾天,崑崙關這裡,無論關外有無兀陀人的蹤跡,都會嚴加戒備。如果打探到關外果然有兀陀人,我向你負荊請罪,否則.....嘿嘿,你造謠擾亂軍心,定要綁縛送交黑羽將軍處置。”
“可以。”秦逍也不猶豫:“那我就在這裡等上幾天,你派出斥候打探,真假自知。”
“毛文興,傳令下去,立刻派出精銳斥候出關,前往駐馬湖一帶打探,如果發現兀陀人,立刻回來稟報。”殷不破當機立斷:“還有,讓所有守關將士全神戒備,不得有誤。”
副將毛文興拱手遵令。
“不過在斥候回來之前,還要殷將軍為我做伴。”秦逍嘆道:“我擔心你手下對我存有怨恨,若是你不在身邊保護,我這條小命可能要報銷在這裡。”
“可以。”殷不破很是爽快,並不猶豫:“斥候歸來之前,我就作為你的人質。”揮手道:“你們退下!”
唐兵閃開道路,秦逍挾持著殷不破進了先前的屋子,關上了門。
秦逍
在屋裡找了繩子,反綁殷不破雙手,殷不破倒也沒有絲毫反抗,或許知道自己的武功遠不如秦逍,任由秦逍將自己的雙手綁的結實,爾後在椅子上坐下。
秦逍走到窗邊,瞧見毛文興正在分派人手,大部分唐兵撤了下去,卻還是有數名唐兵守衛在屋外。
沒過多久,就聽門外傳來毛文興聲音:“報將軍,已經排除六名斥候出關打探訊息,末將令他們速去速回,按照路途來看,最多四天應該就能折返回來。”
“好。”殷不破答應一聲。
毛文興退下之後,殷不破才道:“你說關外有數千兀陀騎兵,簡直是一派胡言。兀陀人近年一直對西邊用兵,毫無進犯西陵的跡象。要攻打西陵,區區幾千兵馬不足一提。”
秦逍看著殷不破,淡淡笑道:“殷將軍,你想殺我,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擔心我將兀陀軍情稟報黑羽將軍。”
殷不破畢竟是戍邊守將,久經戰陣,依然鎮定自若道:“本將不允許假訊息送入關內。”
“不對。”秦逍搖頭道:“你只是不想讓黑羽將軍有幾千兀陀騎兵出現在崑崙關外,你是擔心將軍智慧非凡,得到訊息後,能夠猜到這支騎兵的目的。”目光冷峻,盯著殷不破道:“你為大唐戍邊多年,我再稱呼你一聲將軍,殷將軍,兀陀人的目的,我不知道,可是你一定知道,你實話告訴我,他們到底意欲何為?你為何要幫著兀陀人隱瞞軍情?”
殷不破冷笑道:“幫兀陀人隱瞞軍情?你實在太小看我了。”
秦逍微一沉吟,從懷中摸出一件東西,亮在殷不破面前,問道:“你可識得此物?”
秦逍拿出的正是虎頭玉佩。
虎頭玉佩是皇帝獎勵黑羽夜鴉所賜,內宮製作,一面是虎頭,另一面則是寫著“生”字,本是皇帝賜給黑羽夜鴉的免死牌,但被黑羽將軍拒絕,虎頭玉佩也就只是成為黑羽夜鴉身份的證明。
殷不破顯然也聽聞過此事,皺眉道:“你是黑羽夜鴉?”
“看來你確實認得虎頭玉佩。”秦逍收起玉佩:“我是黑羽將軍麾下的夜鴉,這塊玉佩足以證明我的身份。所以我還能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實將你所知告訴我,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殷不破閉上眼睛,並不言語。
“你可知道我為何答應等著你的斥候回來?”秦逍問道:“因為我並不想傷害駐守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你方才痛快答應我的要求,還要我在這裡等著斥候回來再分辨真假,目的無非只有一個,要將我留在這裡,你只是在拖延時間。”
殷不破身體一震,睜開眼睛,目光冷厲。
“你已經在懸崖邊上,再錯一步,就回不了頭。”秦逍走到殷不破身後,冷聲道:“為何不讓這道軍情迅速送到黑羽將軍那邊?你和兀陀人在搞什麼鬼?又或者......是誰指使你這樣做?”
殷不破看著秦逍眼睛,忽然笑道:“黑羽夜鴉果然了得,你年紀輕輕,想不到竟如此精明。”
“你承認是在為兀陀人隱瞞軍情?”秦逍臉sè冷峻。
“我為何要這樣做,你很快就會知道。”殷不破平靜道。
秦逍怒道:“殷不破,你是大唐守將,吃得
是朝廷的飯,竟然勾結兀陀人反叛朝廷。兀陀人給了你什麼好處,你竟然數典忘宗,背叛大唐?”
“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大唐。”殷不破冷笑道:“我受大唐之恩,為了大唐,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秦逍見他神情肅然,語氣堅定,心下卻是有些錯愕。
殷不破的話,不像是在為自己辯解,而是真正心中存有信念,所以說話的時候底氣十足。
但攔截自己前去向黑羽將軍稟報軍情,這分明是在為兀陀人的行動做掩飾,如此叛國的行徑,殷不破何來底氣說這是為了大唐?
秦逍沉默了片刻,忽然繞著屋子走了一圈,甚至在後窗向外看了看,終於道:“這間屋子很好!”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殷不破一時不明白意思:“什麼?”
“方才你的部下圍住我,我以你為人質,你覺得我能不能安然離開?”秦逍一隻手忽然搭在了殷不破的肩頭,貼近殷不破耳邊低聲問道:“他們是否真的會不管你的死活,將我攔截在這邊?”
殷不破道:“幸虧你沒有嘗試。我這條命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如果你沒有答應留下來,而是要挾持我脫身,我保證你現在已經被射成刺蝟。”
“看來你真的存有必死之心。”秦逍微微點頭:“我相信你為了阻止黑羽將軍得到情報,確實甘願犧牲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如果老實留在這裡,事情過後,也許你還能活下去。”殷不破鎮定自若。
秦逍笑道:“你願意舍了性命攔截情報,我同樣可以拼命將情報送到黑羽將軍手中。你想將我留在這裡,只可惜天王老子也攔不住我。”猛地雙手用力,竟是將殷不破橫身抓起。
殷不破心下駭然,想不到秦逍的力氣竟然如此恐怖。
秦逍根本沒有猶豫,抓住殷不破衝向屋後,那裡有一扇窗戶,木製窗欞,用棉布擋住寒風,秦逍卻已經將殷不破當做鐵錘,猛力將殷不破狠狠砸在了後窗。
後窗的木欞本就不是很牢固,殷不破身著鐵甲,這重重一砸,已經將後窗砸開。
秦逍將殷不破丟出窗外,整個人也已經從視窗竄出,一隻手拖著殷不破,另一隻手已經握住了彎刀,向不遠處的幾匹馬直衝過去。
殷不破已經明白過來,大聲叫道:“來人,奸細要跑......!”
秦逍根本不管他,距離駿馬越來越近,從旁衝出兩名持矛唐兵,長矛照著秦逍戳過來。
秦逍揮刀便砍,斬斷一根長矛,後仰躲過另一隻長矛,再次揮刀,將那根長矛也砍斷,宛若獵豹,已經衝到一匹戰馬邊上,抬刀砍斷系在木樁上的馬韁繩,將殷不破丟上馬,自己也翻身上馬。
唐兵顯然沒有想到秦逍會從後窗破窗而出,守在前門的唐兵聽到動靜,大喊起來,又迅速向後面衝去。
軍營內馬嘶聲聲,毛文興已經翻身躍上一匹馬,叫道:“莫讓奸細跑了。”拍馬衝到後面,見到一匹快馬就在自己前面不遠劃過,馬背上正是秦逍,駿馬如電,向東疾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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