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內,麝月心急如焚。
她每次剛坐下片刻,便即起身,快步走到大門前,向外看上兩眼,便又回到屋內,來回踱步。
按照計劃,決戰會在天明開始。
現在已經是正午,之前先後有兩道戰報送過來,雖然戰報表明神策軍遭遇重挫,但沒有分出最後勝負,麝月一顆心就無法放下。
“公主,不用急。”媚兒雖然心中也很想知道前方現在到底是怎樣的狀況,卻還是寬慰焦急的麝月:“秦將軍部署周密,一定不會有問題。”
麝月終是坐下,嘆道:“戰場非同尋常,便是再周密的部署,也不能掉以輕心。我知道這次佈局很是細緻,但澹臺懸夜也是狡詐之人,如果一切沒有如我們所設想,很可能就會發生變故。”
媚兒知道麝月的憂慮。
這一次徐州軍傾巢而出,確實是孤注一擲。
按照秦逍的計劃,如果敵軍卻是中了圈套,神策軍必然是大敗。
但這其中的兇險也是非比尋常。
如果沒能達到預想中的效果,神策軍並沒有潰敗,甚至穩住陣腳,那麼戰局結果就真的不好說。
憑心而論,如果不是秦逍設下圈套,而且再三勸說,麝月都不敢真的放手一搏。
這一戰如果徐州軍失利,那麼澹臺懸夜手中的兵馬很快就會席捲整個徐州,徐州一旦落入澹臺懸夜之手,麝月再想扭轉局面,那也是迴天無力。
也只有秦逍敢出如此險招。
秦逍從東北趕往徐州之前,就已經做了諸多的安排。
從東北調動兵馬,自海路運輸到徐州,登陸增援,這種想法雖好,但實際中卻是困難重重。
雖然倉促之下,無法調動大批兵馬,但秦逍卻調動了自己的殺手鐧。
火雷營!
司空翎和張太靈一手組建起來的火雷營,一直以來都是秦逍藏在暗處的殺手鐧,除了攻打遼陽城初露鋒芒,此外便再無施展出來。
實際上就算是龍銳軍內,大部分人對火雷營也是一無所知。
火雷營也是一直遠離軍中大營,選擇偏僻處所進行訓練。
司空翎交友廣闊,火雷營中有許多便是他當年行走江湖之時的舊友,而秦逍也暗中從江湖上招募了一批人才編入火雷營。
此番決戰之前,秦逍親自領兵突入敵後,吸引神策軍的注意力,遲滯了神策軍的進軍。
而這一切,也正是為火雷營爭取時間。
司空翎帶領火雷營經海路抵達徐州,非但帶來數百名火雷營的成員,而且帶來了大量的火雷。
麝月依照秦逍留下的囑咐,安排火雷營秘密在秋豐原開始進行佈置。
這些人白天都不會出現,找地方躲藏起來,不被任何人看見,可是每當夜幕降臨之後,便會立刻行動。
火雷營成員的一個重要技能,就是挖掘之術,這不是簡單的掘土,其中的技巧非普通人所能知曉。
秦逍事先畫了一張秋豐原的地圖,做好了詳細的表明,而火雷營的任務,就是要在秦逍標記的區域埋下火雷。
這當然不是簡單的工程。
連續十幾日,火雷營數百人都是從天黑幹到天亮,爭分奪秒。
而火雷營的掘土技巧也在這件任務中表現得淋漓盡致,不但要將大批火雷埋下去,而且收尾之後,還讓人根本看不出秋豐原有被人挖掘過的痕跡,這種技巧,普通人很難做到,也只有司空翎的火雷營能做的天衣無縫。
從表面上看,秋豐原青草蔥蔥,一馬平川。
可是在神策軍抵達前,這片草地之下,火雷遍佈,而且引線也是如同蜘蛛網一樣。
而且數百名火雷營的成員都是躲藏在掘好的深坑之中,雖然很技巧地做了呼吸口,但所有人在神策軍抵達的前一天晚上,就必須躲藏其中,吃喝拉撒也都在深坑之中。
整整兩天兩夜,每一個人都竭力忍耐,等候決戰的到來。
麝月沒有親眼見過火雷的威力,雖然秦逍對火雷營信心滿滿,但麝月卻還是頗有些忐忑不安。
僅靠這幾百號人佈下的陷阱,就能夠擊潰神策軍,麝月實在是無法相信。
她自然知道秋豐原的決戰在今日天亮之時便已經開始,可是到現在為止,雙方的勝負卻還沒有確切的訊息傳過來。
其實長孫媚兒也和麝月一樣,焦急地等待著前線的戰報。
漸近黃昏,侍女送來午餐早就冰涼,媚兒令人重新送上飯菜,但麝月哪有心思吃東西,忐忑不安,終是再次起身,便要出門再看看是否有戰報傳來。
她還沒出門,就聽到庭院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聽到參軍羅湘的聲音激動道:“公主,公主,戰報來了,戰報來了!”
麝月加快步子出門,羅湘迎面而來,躬身道:“公主,大捷,大捷,前線大捷!”
“我們勝了?”麝月問道。
“勝了。”羅湘激動道:“前線傳來稟報,神策軍死傷慘重,全線潰逃。他們的輜重糧草都已經被我軍繳獲,我軍兵分三路,正在全力追擊敵人的潰軍。神策大將軍何太極已經被誅殺,此外澹臺懸夜麾下諸多將領或死或俘,他們已經徹底敗了。”
聽到這裡,麝月和身後的長孫媚兒幾乎是同時長舒一口氣。
“媚兒,贏了!”麝月轉過身,無法抑制心中歡喜,卻是抱住媚兒,喜極而泣:“咱們擊敗了澹臺,我們贏了!”
媚兒也是激動無比,道:“吉人自有天相,李唐歷代先皇帝庇佑殿下,大唐萬歲!”
麝月猛然間想到什麼,轉身問道:“澹臺懸夜呢?有沒有抓住他?”
“戰報沒有提到澹臺懸夜。”羅湘道:“不過他是敵軍主將,秦將軍肯定是不會讓他逃脫。也許此人已經在押回徐州城的途中。”
麝月想到有秦逍在,確實不會讓澹臺懸夜逃脫,對秦逍她自然是深信不疑,終是顯出笑容道:“羅參軍,繼續派人打探訊息,本宮要知道澹臺懸夜到底是死是活!”
羅湘拱手退下。
回到屋內,麝月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歡喜,臉上光彩照人。
她很清楚,這一戰取勝,雖然並非徹底擊垮了夏侯,但是此戰的訊息傳開之後,天下各州必將有無數人響應自己,用不了多久,各州都將會宣誓效忠於李唐公主,如此一來,攻破京都復興李唐也就指日可待。
“媚兒,去將李承慶帶過來!”麝月忽然道。
媚兒一愣,猶豫一下,終究沒有多說什麼,退下去安排。
李承慶被抬過來之時,麝月已經重新梳洗了一番,換上了一身便裝。
她豔麗奪目,即使一身便裝,也是光彩照人。
“澹臺懸夜敗了!”麝月沒有任何廢話,開門見山道:“今日決戰,秦逍擊潰了神策軍!”
李承慶靠坐在椅子上,本來是閉著眼睛,聽得此言,不禁雙目睜開,有些詫異道:“決戰?”
他被軟禁起來,只是個活死人,對外面的訊息自然是一無所知。
之前徐州戰略就是堅守徐州城,此時卻聽麝月聲稱決戰取勝,他當然是大感意外。
“兩軍決戰秋豐原,秦逍領兵一舉擊破澹臺懸夜。”麝月道:“神策軍全線崩潰,我軍正在追剿敵軍。”她神色淡漠,語氣也是冷淡:“慶王叔,這可是你想看到的結果?你最大的仇敵,便是夏侯和澹臺懸夜,現在秦逍已經幫你解決了一個。”
李承慶眼中滿是驚詫,顯然他也想不到秦逍憑什麼能擊潰澹臺懸夜的神策軍。
“公主,又有戰報。”羅湘出現在門外,卻沒敢進來,只是大聲道:“澹臺懸夜死於亂軍之中,首級被取下!”
麝月和李承慶同時看向門外。
麝月固然是一臉驚喜,李承慶更是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很好。”麝月道:“羅參軍,派人去告知秦逍,莫讓人破壞澹臺懸夜的首級,好好儲存,還有人要好好鑑賞。”
羅湘退下之後,麝月才道:“慶王叔,澹臺懸夜死了,你的大仇報了一件。”
“想不到澹臺懸夜竟然是這樣的結局。”李承慶嘆道:“我無數次夢到親手摘下他的腦袋,卻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所以你最後的仇敵,就只有夏侯了。”
李承慶凝視麝月道:“她是你的母親,你當真就如此痛恨她?”
麝月目光冷峻,卻沒有說話。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李承慶想了一下,才道:“莫非是想讓我死的安心?”
麝月道:“當初你諫言我堅守徐州城,雖然有理有據,但你我都知道,當初你的理由並不是真的。我想知道,你為何要我堅守徐州城?你要將神策軍拖在徐州,到底是因為何故?”
“你想知道?”
“是。”麝月點頭道:“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緣故。”
“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早就能想到。”李承慶嘆道:“聲東擊西的手段而已。”
麝月蹙眉道:“聲東擊西?”
“如果不將澹臺懸夜和神策軍主力拖在徐州,北邊的那支兵馬又怎能直取京都?”李承慶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雙目往上,緩緩道:“不出意外的話,那支兵馬現在應該快抵達京畿了。”
麝月花容失色,吃驚道:“北方的兵馬?你說的是哪支兵馬?”
李承慶尚未說話,卻聽得門外又傳來匆匆腳步聲,隨即就聽到羅湘聲音道:“報,公主,前線戰報,被殺的澹臺懸夜是假的,澹臺懸夜並沒有死。他讓部下穿上了他的戰甲,假冒是他,他的真身尚未找到!”
麝月赫然起身,花容變色,道:“戰報可靠?”
“是從前線送來,確定那人並非澹臺懸夜。”羅湘道:“將士們在戰場上也沒有見到秦將軍,有人說秦將軍發現了澹臺懸夜,正在追擊,但無法確定。”
李承慶卻是怪笑一聲,道:“我就奇怪,澹臺懸夜豈會輕易死在亂軍之中。此人的修為已經達到大天境,即使在亂軍中,那也無人能夠輕易將其擊殺。”凝視麝月,道:“看來我想聽到好訊息,還要再等一等!”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