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懸夜七品大天境修為,目光銳利,雖然那隊人馬還有些距離,但他卻已經認出那灰甲將正是秦逍。
他雖然與秦逍沒見過幾次,但兩人卻是水火不容,對彼此的身形輪廓都是記憶猶新。
身邊諸將聽到澹臺懸夜口中吐出“秦逍”二字,都是悚然色變。
秦逍不是率領騎兵在後方襲擾嗎?
之前因為秦逍,神策軍的進軍速度被拖延了大半個月。
秦逍什麼時候回到了徐州城?
諸將驚愕之際,澹臺懸夜卻已經一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而出,諸將還以為澹臺懸夜是親自衝鋒陷陣,正欲下令全軍出擊,卻聽得澹臺懸夜冷冷的聲音丟下來:“不要跟來!”
澹臺懸夜單刀匹馬迎上去,很快雙方就放緩速度,那灰甲將身後的眾騎也都停下,只灰甲將與澹臺懸夜逐漸靠近,最終不到三步之遙,雙方都勒馬停住。
澹臺懸夜盯著對方,那灰甲將竟果然是秦逍。
“秦將軍果然是神鬼莫測。”澹臺懸夜冷冰冰道:“你拋下麾下千騎,就不怕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秦逍面帶微笑,道:“靖安侯若有本事圍殺他們,也就不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他將“靖安侯”三字咬的極重,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你放心,本侯入城之後,很快就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澹臺懸夜冷笑一聲,道:“不過你敢出城與本侯決戰,倒是本侯沒有想到。”
秦逍嘆道:“
當年我知侯爺與黑羽將軍志趣相投、交情匪淺,那也是對你十分仰慕。後來得知你曾經以三百騎縱橫草原,所向披靡,更是讓我無比敬畏。我入京之初,舉目無親,當時想到了侯爺,登門求見,卻不曾想被拒之門外。”
“所以那時候你便對我心存怨念?”
“你錯了。”秦逍道:“當時我以黑羽將軍之名,求見侯爺,被拒之門外後,並無怨恨之念。那時候知道侯爺獨來獨往,不與朝中官員結交,算得上是孤臣。當時我便覺得,如此人物,要麼是一心效忠大唐的大忠之人,要麼便是有所圖謀的大奸之輩。我當時只希望你真的像黑羽將軍一樣,是大唐的忠臣,可是最後才發現,你與黑羽將軍恰恰相反,他是忠臣,而你是大奸之輩。黑羽將軍泉下有知,恐怕最後悔的就是與你這樣的人有過交情。”說到這裡,搖搖頭,面色頗為感慨。
澹臺懸夜面不改色,淡淡道:“本侯若是知曉有今日,當年就該讓你灰飛煙滅。”
“夏侯篡位,你背叛她,我不怪你。”秦逍平靜道:“可是公主乃大唐正統,你非但沒有護衛擁戴公主,反倒與夏侯狼狽為奸,軟禁公主,意圖篡奪李唐江山,這就萬不能容,人人得而誅之。”
澹臺懸夜笑道:“秦逍,沒有聖人,你又如何有今天?聖人對你恩遇有加,你不思效忠,反倒與麝月一同叛亂。你這種忘恩負義
之徒,竟還有臉在本侯面前侃侃而言,甚至指責本侯,簡直是可笑至極。”抬起手,指向秦逍道:“若是你現在下馬跪降,本侯可保你後半生榮華富貴,否則兩軍交戰,死傷無數,你和麝月也必將死於亂軍之中。你怎麼說?”
秦逍也是笑道:“澹臺懸夜,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幼稚嗎?夏侯篡位,公主要復興李唐,雙方已經是水火不容。我若是下馬投降,公主還有眾多將士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你既然假仁假義,不想雙方將士死傷,為何不下馬向公主跪降?我可以保證此前之事既往不咎,公主復興李唐之後,甚至還會給你加封,你覺得如何?”
澹臺懸夜聞言,卻是仰首放聲大笑,聲震四野。
“事到如今,難道要以牙尖嘴利分高下?”澹臺懸夜淡淡道:“既然你領兵出陣,你我就在這秋豐原一決高低。”
秦逍也是淡淡道:“既然如此,就以勝敗論英雄。”
“你自以為在東北率領龍銳軍所向披靡,便以為在徐州也可以戰無不勝。”澹臺懸夜嘲諷道:“只可惜你忘記,你身後的那支兵馬,並非龍銳軍。”
秦逍笑道:“我既能用龍銳軍擊敗遼東軍,當然也可以用手中的兵馬擊敗你神策軍。澹臺懸夜,你背叛大唐、背叛公主、背叛黑羽將軍、背叛道尊,還背叛了令尊,這些賬,今日我便與你算個清楚。”再不多言,兜轉馬頭,一抖馬韁
繩,飛馳回本陣之中。
澹臺懸夜目光冰冷,望著秦逍離去,終是兜轉馬頭,徑自回陣。
很快,便聽得徐州軍那邊隆隆鼓聲大作,顯然不止一面大鼓。
雖然神策軍將士對於此戰取勝信心滿滿,但是神策軍的將領們也都知道,心理上可以輕視對方,但真正作戰卻不能掉以輕心。
雙方兵力相當,徐州軍那邊傾巢而出,人數甚至還多一些。
雖然都是各州營兵馬,裝備和訓練及不上神策軍,但戰場的形勢從來是風雲變化,不到最後一刻,勝負誰屬,那也都是說不準。
神策軍這邊也已經戰鼓隆隆,激勵士氣。
戰鼓聲中,傳令兵在陣前左右疾馳,向各部傳達軍令,而早有準備的神策騎兵已經開始如同翅膀一般,向兩側延展開。
四千騎兵,分左右兩翼,何太極和嚴越一左一右,澹臺懸夜則是坐鎮中軍。
戰鼓一響,側翼的兩名將領就按照事先的戰術佈置,準備迂迴到敵陣兩側。
隨著騎兵迅速向兩邊扯開,一開始速度還算平穩,但騎兵隊形扯開之後,速度便快了起來,真的如同翅膀扇動一般,呈半弧形迅速迂迴包抄過去。
澹臺懸夜面色冷峻,他很清楚,到了這個時候,就算秦逍那邊看出神策騎兵突襲側翼的戰術意圖,那也無法做出任何變化。
秦逍在東北本就是大批使用騎兵,對於騎兵的使用肯定是非常清楚。
今次決戰之前,秦逍肯定就已經
知道雙方對決之際會出現的狀況,但是在騎兵數量天然的弱勢之下,徐州軍根本無力做到安排大量騎兵於兩翼,形成騎兵對戰騎兵的局面。
徐州軍的軍陣十分方正,主力囤積在中路,兩翼則是部署大量的盾牌兵和長槍兵。
這也是澹臺懸夜在決戰之前就預料到。
徐州軍的戰術,也是一眼就能看穿。
他們自然是想在兩翼以盾牌兵作為屏障,以長槍兵配合盾牌兵阻擋神策騎兵的攻勢,而中路的重兵則是與神策軍進行殊死決戰。
其實這已經是存在著巨大的風險。
如果兩翼能夠擋住神策騎兵,為中路爭取時間,秦逍率領中軍撲上,與神策軍主力進行搏殺,或許還能有一搏之力。
但前提卻是徐州軍兩翼一定要擋住騎兵。
否則騎兵一旦突破兩翼,立時就會出現在徐州軍中路主力的後方,如此一來,中路主力就將陷入被前後夾擊的態勢,幾乎就註定要大難臨頭。
從對方的部署來看,兩翼確實安排了不少人馬,但在澹臺懸夜看來,敵軍兩翼想要阻擋神策騎兵的突襲,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如果他們挖掘壕溝修建柵欄甚至設下拒馬樁,或許還能阻擋一時,但僅靠盾牌兵和長槍兵就想在這平原之上擋住騎兵,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澹臺懸夜實在不知秦逍為何會有如此勇氣在秋豐原進行決戰。
在普通人看來,也許看到的是兩支大軍兵鋒相對,誰勝誰
負難以預料,可是在真正的軍事將領眼中,接下來的戰況發展幾乎已經很清楚,徐州主力將會遭受滅頂之災。
一切也如澹臺懸夜所料,徐州軍兩翼雖然也在緩緩前移,但速度極慢,而敵軍中路的行動卻是快出不少,任何人都能看出,敵軍兩翼就是在做掩護,他們的敵人是神策騎兵,任務是要保護中軍不被突襲。
低沉的號角聲和隆隆戰鼓聲中,神策軍主力也已經開始行動,只是和徐州軍的戰術恰恰相反,神策軍中路兩側的速度明顯比中部快一些,而且大量的弓箭手是被部署在兩翼,中路則是盾牌兵和長槍兵列前,行進之前,已經形成了極為分明的偃月陣。
偃月陣是以防禦為主,雖然神策軍在此次決戰中明顯佔據優勢,但澹臺懸夜依舊做出了最穩妥的戰術。
偃月陣兩翼凸前,一旦本方騎兵突襲敵軍兩翼,兩翼的弓箭手還可以配合騎兵對敵軍兩翼造成殺傷。如果敵軍中路凸前,神策軍兩翼又可以配合中部同伴對敵軍形成包圍,可說是攻守兼備。
澹臺懸夜顯然對整個戰場的局勢發展瞭然於胸。
良將和庸將的區別,在於一個知道伺機而變,對敵陣強弱判斷了然於胸,擊弱避強,能夠隨時做出最有利的戰術佈置,而另外一個則是無法看清楚戰場形勢,拘泥定勢,看不清楚腳下是深坑,一腳踩了下去。
眼下戰場的陣勢來看,澹臺懸夜
分明就是一位部署周密的沙場良將,而秦逍無疑就是昏聵無能,對整個戰場局勢完全不清的無能之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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