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龍銳軍發起攻勢之後,完全是一副玩命的架勢。
除了騎兵還在嚴陣以待,幾乎所有兵種的步卒都是撲了上去。
盾牌兵、弓箭兵、蝦蟆兵作為攻城的主力一往無前,而長矛兵和刀手則是跟隨在後,直待在護城河上填出道路,立刻衝擊。
投石兵一刻不停地利用石彈掩護同伴的工程推進。
夫戰者,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秦逍和顧白衣都知道這其中的道理。
第一輪攻勢肯定要全力以赴,雖然也必然會出現不小的損失,但卻一定要咬著牙堅持到底。
火雷營已經在城牆根炸開了缺口,步軍們要做的就是填出道路,殺到城下。
只要能夠一鼓作氣殺到城下,就可以利用缺口衝入城內,這場戰事就將完全佔據主動。
秦逍知道,即使這一輪攻勢再艱難,也不可輕易撤兵。
只要撤下來,士氣肯定是受到打擊,下一次攻勢就肯定沒有首次攻城計程車氣旺盛。
最要緊的是,一旦撤下來重新修整,也就等於給了敵軍修補缺口的時間。
雖然火雷營對城牆造成的破壞不小,守軍短時間內不可能修補好,但缺口多修補一分,攻入城內的難度也就會增加一分,所以龍銳軍自然是不可能給敵軍修補缺口的機會。
遼東守軍雖然在平日的訓練中都是戰鬥技巧出色,其中不少還曾參加過剿匪,但大部分卻實在沒有經過這樣的場面。
眼看著無
數的龍銳兵衝過來,有些守軍心下竟是生出恐懼之感。
都說龍銳軍是一群烏合之眾,但事實勝於雄辯,眼前的龍銳軍,宛若虎狼,何曾有半點烏合之眾的不堪?
有守軍甚至覺得,如果不是依仗城池守衛,那麼遼東軍在對手面前,恐怕就如在荒野中赤身裸體對著虎狼一樣。
雖然守軍在汪興朝的指揮下,竭力作戰,但敵軍的推進還是無法阻擋,不到中午時分,護城河上終於被填出了數條道路,而河內眾多的屍首便是付出的代價。
每一寸道路,都是用生命換取。
後隊的龍銳兵沒有任何猶豫,如潮水般順著護城河上的石道直往城下衝過去。
趁著龍銳軍在護城河填道之際,守軍已經從城內調來數百名預備兵部署在城牆下的缺口處。
其實遼東將官們心中也都清楚,這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十幾處缺口,這點兵力根本無法堵上。
而且都是沒有經過戰事的新兵,真要廝殺起來,就像是一群綿羊遇上虎狼,不堪一擊。
守軍甚至無法從城頭調兵下來增援。
如果將城上的守軍調下來,龍銳軍沒有了城頭守軍的攻擊阻攔,更會暢通無阻殺到城下。
遼東守軍本來還是做好了各種守城準備,但火雷營炸燬城牆,戰場上出現這樣致命變故,徹底將守軍的所有計劃完全打亂。
長槍手、刀斧手、盾牌手,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前呼後應,如海浪般已經席捲到了
城牆根下。
幾處被炸燬最嚴重的缺口處,大批的龍銳兵擁到。
人多卻不亂。
龍銳軍的將士們還是保持著完整的隊形。
無論是顧白衣還是宇文承朝,練兵之時,鐵血紀律永遠是他們的第一要素。
無論是什麼環境,亂既是敗!
周元寶是黑山軍的第一勐將,如今也成為龍銳軍中驍勇無匹的悍將。
手握八稜狼頭錘,聲如洪雷,正在指揮三百多號人向城牆下最大的一處缺口推進。
盾牌手在最前面掩護推進,而數量並不多的弓箭手則是跟隨在盾牌手後面,箭失向缺口內一通勁射。
城頭上的守軍自然也看到過河後的敵軍分成一隊隊人馬,向缺口處推進。
先前就有人在城頭架好了鐵鍋,煮上桐油,直待龍銳兵推進到城下,便以沸騰的桐油倒下去傷敵。
但龍銳軍的投石兵當然也看到守軍的意圖,在本方人馬還沒有推進到城下之時,便將目標對準了有缺口的城牆上方,一顆又一顆石彈呼嘯而至,有的直接越過城牆落到城內,但依然有不少石彈直接砸在城頭,其中有幾隻鐵鍋被石彈擊中,立時打翻,桐油潑濺出去,守軍兵士來不及閃躲,被沸騰的桐油濺在身上,悽聲慘叫。
雙方各施其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器械工具,一攻一守。
整個戰場宛若人間煉獄。
周元寶指揮著幾百人率先衝到缺口處,裡面卻也有五六十人防守。
只是缺口被火雷炸開,
殘垣斷壁狼藉不堪,地面也是堆滿碎石,崎區不平。
待得排頭的盾牌兵衝過去,裡面的將官就厲聲高叫:“殺上去,不要讓一人衝進來。”
堵在這處缺口的遼東兵士,大都是新兵,但也安排了十多名從城頭調下來的老兵,將官一聲令下,新兵們只是緊握長槍,望著如狼似虎衝過來的龍銳兵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老兵倒是義無反顧衝上前,與敵軍短兵相接。
城頭飛箭如蝗,竭力地進行著最後的抵抗。
守軍將士們無法相信,自己守衛的東北第一堅城,竟然要在敵軍的首次全線出擊下便要被攻破。
城下眾多的龍銳兵倒下去,但更多的兵士補充上來。
在守軍眼裡,龍銳軍已經匯成了洪流,夾雜著熱血,目之所及,似乎都是敵軍。
衝過護城河的龍銳兵分頭湧向了破敗的缺口。
那就是入城之門。
周元寶手中的狼頭錘無堅不摧,錘落之際,輕易地將敵兵的腦袋砸成肉泥。
汪興朝此時已經是渾身發涼。
事態急轉直下,是他之前根本沒有預料到的結果。
雖然守軍兀自在奮力抗擊,但他看著潮水般衝過來的敵軍,心中明白,大勢已去。
秦逍積攢了許久的力量,終於在今日一次爆發。
“大將軍,他們要入城了。”一名部將飛奔著跑過來,“他們從各個缺口突入城內,我們......我們兵力太少,根本阻攔不住。”
“大將軍,要調人下去阻
截。”有人道。
那名部將搖頭道:“不行,他們人太多,而且有十來個入口,每個入口都有敵軍突擊,就算將城頭所有的弟兄都調下去增援,最終也是阻擋不住。”
“能不能從其他各門調兵來援?”
“除東門以外,西門和北門的敵軍也都在發起攻擊。”部將道:“現在即使調過來,那也來不及,而且於事無補。”
汪興朝抬頭望天。
日頭高懸天空,一片明亮。
但遼東軍卻迎來了最黑暗的時刻。
“大將軍,敵軍很快都會殺進城內。”那部將道:“你不能再留下來。東門外敵軍不多,您帶些人去東門,孟毅守衛東門,手底下還有近千號人,大將軍可以帶那千人出東門突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另一名部將道:“大將軍撤往玄菟,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汪興朝此刻的神情卻是極度的平靜,澹然一笑,道:“東山再起?沒有機會了,也許早在十幾年前,就沒有機會了.......!”
這一刻,城牆內外震天的殺聲並沒有影響他的思緒。
他想到了自己當年坐上大將軍位置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何等的風光。
東北大大小小的文官武將都匍匐在他腳下,就連從京都來宣詔的欽使對他也是畢恭畢敬,客氣異常。
多年以來,自己在東北就宛若皇帝一般,所有人的生死,也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甚至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幻想
過東北四郡真的獨立建國,自己在文臣武將的山呼萬歲之下,成為真正的東北之君。
但一切如夢幻泡影。
遼東軍已經走到了末路,而他的野望,也只能盡歸塵土。
這麼多年來,自己為了籠絡遼東軍大小將官之心,對他們所作所為視若無睹。
他一直以為,只要有遼東軍這把利刃在手,自己的地位便無可撼動。
也正因如此,不到二十年時間,遼東軍便病入膏肓,盡失人心。
如果自己真的好好為東北四郡的百姓想一想,讓百姓真心擁戴遼東軍,軍民一心,秦逍又何能在東北立足?
他知道自己留下的將是罵名滾滾。
也許史書上會清晰的記錄,曾經所向披靡的遼東鐵騎,正是因為汪興朝的存在,才淪落為一支連盜寇都不如的烏合之眾。
他遙望遠方。
那面高高舉起的龍銳軍戰旗在風中飄揚,戰旗之下的身影雖然模湖,但汪興朝知道那肯定是秦逍。
望著那模湖的身影,汪興朝的手不自禁握成拳頭,眸中滿是冷厲怨毒之色。
“傳令下去!”汪興朝握緊手中戰刀,沉聲道:“除弓箭手之外,其他人全都下城頭,堵住缺口,與敵軍血戰到底。”咬牙切齒道:“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本將也不會們劐腥鞝慫忱氤恰!?
他也不廢話,率先下去。
將官們也都不猶豫,調動城頭的守軍迅速下城,欲要與敵軍做最後的廝殺決戰。
而此刻,周元寶已
經帶人率先從缺口衝進了城內。
雖然有幾十名軍士想要堵住缺口,但周元寶帶人將那些老兵擊殺之後,遼東新兵看到渾身帶血的敵軍衝上來,要麼嚇得丟下手中軍械,跪地投降,要麼轉身就跑,根本沒有與敵軍血戰到底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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