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更是愕然。
大天師袁鳳鏡,他只知其名未見其人。
但卻知道袁鳳鏡肯定是深受聖人的信任,絕對是天子的心腹。
畢竟很多人都知道,宮中有位大宗師一直在保護聖人的安全,而那位大宗師,正是袁鳳鏡。
反倒是內宮大總管魏無涯的存在知道的人並不算太多。
聖人結仇無數,天下間有無數人想置聖人於死地,可正是因為宮內有兩位大宗師坐鎮,無人能傷及聖人分毫。
當年劍谷門徒出手,也是大敗而歸。
魏無涯是閹宦,守在聖人身邊倒也罷了,但袁鳳鏡一代大宗師,竟然可以在宮中二十年如一日,秦逍覺得匪夷所思之餘,卻也明白袁鳳鏡與聖人的關係定然是極其親密。
能讓袁鳳鏡的御天台直接在宮內,這份恩寵只怕無人能及。
所以顧白衣告知是袁鳳鏡救出麝月,秦逍只覺得不可思議,如果這訊息不是出自顧白衣之口,他卻是萬萬不能相信。
“據我得知,大天師袁鳳鏡是正大光明保護公主出了京都。”顧白衣道:“當時京都的人們都是看的一清二楚。而且公主是乘車離開京城,出城的時候,馬車穿過長街,大天師站在車廂頂上,而駕車的是澹臺懸夜。”
秦逍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雖然沒有親見,但那樣的場景出現在腦海中,簡直是夢中之景。
“如果猜的沒錯的話,大天師應該是挾持了澹臺懸夜,所以京都的兵馬都不
敢輕舉妄動。”顧白衣揹負雙手,才繼續道:“離京之後,他們就失去了行蹤。後來公主被人護送到徐州,但大天師如今身在何處,卻是無人知曉。”
秦逍感慨道:“大宗師不愧是大宗師,除了大宗師,誰能這樣救人出京。”想到麝月已經逃脫牢籠,心中倒也是一陣輕鬆。
“不出意外的話,公主現在正謀劃江南三州。”顧白衣道:“不過京都那邊也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料到公主會將手伸到江南,所以會全力阻止江南三州也落入公主掌控。”
秦逍淡淡笑道:“公主睿智非常,在江南又有很深的根基,無論江南的官員還是世家,都是心向公主,將江南三州收入掌內,即使小有波折,但對公主來說,難度應該不會太大。”
顧白衣點頭道:“公主有李唐之大義,自然會有無數人投奔她,目前的局勢,對公主倒是很有利。不過皇帝坐了二十年天下,大唐各州許多官員都是她的人,這些人的利益與皇帝綁在一起,自然會效忠於京都。”凝視著地圖,輕嘆道:“這場大戰已經是難以避免,大唐又將迎來一場浩劫。”
秦逍聞言,也是神色凝重。
“公主派來使者,應該是想讓你表明立場。”顧白衣看著秦逍問道:“你準備如何回覆?”
“為大唐平定東北叛亂!”
顧白衣一怔,隨即笑道:“我以為你會義無反顧倒向公主。”
“聖人被澹臺懸
夜挾持,禍亂天下,如果有一天我非要做出選擇,自然還是偏向公主。”秦逍道:“不過現在不宜過早表明態度。汪興朝還沒有伏誅,你說過要讓百姓安居客樂業,那麼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誅除汪興朝那夥蟲豸。太早表明立場,對龍銳軍並無好處。”
顧白衣眼眸中顯出欣賞之色,笑道:“大將軍從大局考慮,令人欽佩。”
“大哥說笑了。”秦逍笑道:“我心裡清楚,如果我真的選擇立刻倒向公主,你只怕要耐心勸說我了。”
顧白衣點頭道:“東北尚未太平,現在表明立場,就直接與聖人為敵。雖然公主有李唐之名,但畢竟坐在皇位上的是聖人,一旦公然舉旗歸附公主,遼東軍卻正好找到了藉口。”
秦逍嘆道:“不錯。我在草原之上,是以朝廷的名義與他們交涉,也正因為有了朝廷的名義,才能讓草原諸部光明正大的支援龍銳軍。”抬手請顧白衣回到桌邊坐下,才繼續道:“草原諸部並不在乎誰坐在皇位上,在他們眼裡,誰坐在那把椅子上,誰就是大唐天子。我如果歸附公主,舉兵反對朝廷,在遼東諸部的眼中,立時就真的成了大唐叛軍。”
“能想到這一點,大將軍心思確實縝密。”顧白衣欣慰道:“遼東軍連戰連敗,已經陷入絕境。這時候如果我們公然響應公主,就給了遼東軍機會。他們會立刻派人前往草原諸部,將
我們汙衊我叛軍。”
“所以我們不給遼東軍機會。”秦逍搖搖頭,神色肅然:“而且倒向公主,不但會引起草原諸部的變故,還會直接與京都撕破臉,這對我們實在不利。”淡淡一笑道:“暫時不表明立場,京都面對公主的壓力,說不定還會拉攏我們,到時候撈些好處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在解決東北事務之前,我們是絕不能捲入關內事務。”
他心中卻是想著,自己本就想過誅殺澹臺懸夜,既然公主率先起兵,也不是什麼壞事。
公主在關內如果進展順利,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是如果公主在關內的戰事不順,甚至有生死之憂,自己要將公主救出來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顧白衣這時候似乎才想到什麼,輕拍腦門子道:“說了大半天,還有件大事差點忘記說了。”卻是向秦逍拱手道:“我在這裡要向大將軍道喜了。”
“道喜?”秦逍一怔,心想難不成是秋娘懷上了?
“大將軍身在草原,應該還沒有接到訊息。”顧白衣笑道:“不久前皇甫將軍打了一場伏擊戰,殲滅俘獲數千遼東兵。”在堆滿書卷的桌上翻了翻,遞給秦逍一份文牒,道:“這是皇甫將軍派人送過來的軍報。”
秦逍有些詫異,不明白到底發生何事,接過軍報細細看了一遍,驚喜道:“皇甫將軍這可是立下了大功勞。將計就計,殲滅汪興朝的數千嫡系主力,哈哈哈哈
,大哥,這下子可就是在汪興朝的心口狠狠紮了一刀。”
“此戰可算是皇甫將軍的投名狀了。”顧白衣微笑道:“不但重創汪興朝,也讓皇甫雲昭和那些歸附大將軍的遼東將領徹底與汪興朝割裂。大將軍以誠相待,他們也以誠相報,都是好漢子。”
“他們立下如此大功,我是否該賞些什麼。”秦逍摸著腦袋道。
顧白衣點頭道:“賞罰分明,既然他們立下大功,自然是當賞。回到遼西之後,你再好好想想如何賞賜。”摸著下巴道:“漠東諸部已經穩住,如今遼東軍士氣低迷,我們也無需給他們太多喘息的時機。這個冬天加緊囤積錢糧,開春之後,應該就可以東進了。”
“大哥說的是,關內已經亂起來,東北戰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儘早解決。”秦逍此時心情甚好,最新最快更新,笑道:“對了,大哥,這裡可有酒?我現在只想和你痛飲一番。”
顧白衣微笑道:“把酒夜談,我正有此意!”
這夜秦逍與顧白衣談到半夜才歇下,次日一早也不耽擱,領著口難匠們啟程返回遼西。
途中不止一日,抵達廣寧城時,見得城中一切井井有條,車水馬龍,心知疫病倒也沒有蔓延到遼西這邊來,心中踏實。
若是往常,少不得先回去見一見秋娘,不過既然知道麝月派出的使者還在遼西等著,想來也已經等了不少日子,也不好讓使者一直等下去。
他帶著一群
口難匠回到將軍府,立刻讓人去請來郡丞霍勉之,又派人分頭去請軍備司的宇文懷謙和費辛二人。
霍勉之率先趕來,他倒不知秦逍這些日子已經往漠東去了一趟,還以為秦逍一直在草場那邊。
到了將軍府,見到將軍府內一群人正在等著,一看面相就是漠東草原上的錫勒人,很是詫異。
只是沒見到秦逍,將軍府下屬讓霍勉之先在客廳等候,片刻之後,宇文懷謙和費辛也是匆匆趕了過來。
“郡丞大人,前院裡那些錫勒人是什麼來路?”到了客廳內,費辛立刻問道。
白玉樓雖然是遼西郡守,但他主要精力用在施行均田策,而這項策令本就是非比尋常,每一個步驟都是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遼西諸多官員也都是被安排跟隨著白玉樓一同推行均田策。
所以遼西的許多事務,卻需要霍勉之來操持。
霍勉之在不知不覺中,其實已經成為了龍銳軍的後勤大管家,錢糧稅賦等一大攤子事情,他一個人當然不可能操持的過來。
好在軍備司就是負責龍銳軍的錢糧後勤,所以宇文懷謙和費辛二人自然就成了霍勉之的得力助手。
霍勉之的才幹自不必說,宇文懷謙也是處理內政的一流人才,再加上費辛從旁協助,三人通力合作,卻也是讓龍銳軍的後勤無憂。
也正因三人配合默契,相處融洽,卻也是私交不錯。
費辛見到客廳內只有霍勉之,倒也不拘束
,開門見山詢問。
“不知道。”霍勉之搖搖頭,輕聲道:“大將軍剛剛回來,這些錫勒人應該是一同跟隨回來。”
費心奇道:“帶一群錫勒人回來?那是要做什麼?”
“稍安勿躁。”宇文懷謙含笑道:“費大人,大將軍將我們傳過來,應該就與這些錫勒人有關,等大將軍到了,咱們就知道所為何故了。”
話聲剛落,就聽秦逍聲音響起:“費大人還是沉不住,哈哈?!”笑聲中,秦逍已經從門外進來,卻是一身便服,看上去神清氣爽。
三人立刻起身行禮,這時候倒也猜到,大將軍回到將軍府後,應該是先行沐浴更衣。
“都坐下說話。”秦逍示意幾人坐下,讓人趕緊上茶來,才笑眯眯問道:“外面那些錫勒人你們都看到了?”
三人都是點頭。
“那我今天就賣個關子,你們猜猜,他們都是什麼人?”
三人面面相覷。
霍勉之卻是撫著鬍鬚,想了一下,終是道:“大將軍,他們總不會是口難匠吧?”
“口難匠是什麼?”費辛疑惑道。
口難匠雖然是天下間最優秀的鐵匠,草原諸部皆知,但在大唐知道的人卻並不是太多。
除非是鍛造行業的人對口難匠有所瞭解,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曾聽說過。
費辛之前一直在京都為官,而且是大理寺的人,負責刑名之事,來到東北之後,跟著宇文懷謙在軍備司辦事,對口難匠之
名還真是不曾聽說過。
倒是宇文懷謙顯然是知之甚多,聽得霍勉之說到“口難匠”,有些驚訝道:“霍大人,你說的口難匠,莫非是賀骨部的匠人?我聽聞口難匠是草原上技藝最精湛的鍛造匠,聞名天下的賀骨刀,便是口難匠打造出來。”
“正是。”霍勉之點頭道:“我聽說口難匠是世襲的手藝,鍛造技藝從不外傳。”看向秦逍,小心翼翼問道:“大將軍,下官猜錯了吧?”
秦逍嘆道:“霍大人果然是慧眼如炬。你說的不錯,我借來五十名口難匠,一年為限,到了時間,就要將他們送還回去!”
“真的是口難匠?”霍勉之駭然道:“這這怎麼可能?五十五十名口難匠,這!”一臉不敢置信,便是宇文懷謙也是大感驚訝,反倒是費辛對口難匠瞭解的不深,卻沒有二人那種極其震驚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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