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此時卻已經感覺到其中大有蹊蹺。
但口難野聽聞野陵之言,當真是喜出望外,恭敬道:“道長,口難部有許多人遭受疾病的折磨,還請你出手相救。”
“貧道本就是前來救人,既然貧道來了,他們想死也都不容易的。”野陵道人微笑道,言辭之中,卻是極其自信。
口難野倒是很直接,道:“事不宜遲,道長是否現在就能顯出神通?”
“可以。”野陵道:“先救誰?”
口難野道:“我的妻子情況嚴重,道長是否可以先救治?”
野陵道人點點頭,口難野見狀,更是欣喜,也不囉嗦,領著野陵道人到了一片比較偏僻的營地,這裡周圍一圈都釘上了木柵欄,周圍還有守衛,一個個都是包裹的嚴嚴實實。
營地裡有幾十頂帳篷,但每頂帳篷也都是儘量隔開距離。
秦逍也一直跟隨在側,野陵道人也只以為他是口難野的隨從,到了營地,口難野和秦逍自然都是包裹的很嚴實,連手上都戴著粗布手套,但野陵道人竟然並無做更多的防護,徑直走到營地裡。
秦逍看在眼裡,皺起眉頭,心中知道,野陵道人就算醫術了得,也絕不可能致自己的性命於不顧。
他既然敢這樣做,那顯然是確定絕不會被感染。
這波疫病兇狠的緊, 任何人有接觸,都會被感染上,野陵道人如此自信,只可能是對這疫病很是瞭解。
“在這裡。”口難野走到一頂帳篷外,恭敬道:“我的妻子就在這裡。”
野陵道人正要進去,口難野忙道:“道長,她現在症狀很嚴重,全身全身都起了水泡,而且呼吸艱難,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撐不了這兩天,你你當真能夠救她?”
野陵道人道:“你放心,貧道說過,我既然來了,她想死都不容易。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有救回來的希望。”
“那你等一下。”口難野躬身行了一禮,這才掀帳進去。
野陵道人氣定神閒,這才看向秦逍,見秦逍一雙眼睛也正打量自己,微笑道:“不用怕,我是王母娘娘的使者,你知道王母娘娘是誰?那是天上的眾神之母,她宅心仁厚,託夢讓我前來,你的族人一定會轉危為安。”
秦逍對王母會沒有任何好感,得知野陵道人是王母會的人,那也是心存戒備。
這場疫病來得太突然,而且蔓延速度也極快,最要緊的是草原此前從無出現過這種疫病。
這野陵道人出現的極為巧合,而且他一出現,立刻就向口難野透露身份,並不隱瞞,倒像是希望口難部知道是王母會的人前來救助。
還認識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事情太過蹊蹺,秦逍心中卻是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
但當務之急,他並不急著追尋這場疫病是為何會發生,如果這野陵道人當真有辦法救治患者,秦逍倒也是求之不得,能夠救治百姓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他只是衝著野陵道人微微躬身,也不說話。
片刻之後,才見口難野從帳內出來,神色有些焦急,向野陵道人道:“道長,她她現在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這這怎麼辦才好?”
“去打一桶清水,可以飲用。”野陵道人吩咐道:“可有油燈?生一盞油燈進來。”也不多言,掀帳而出。
口難野忙道:“屋內點著燈。”又叫人過來,吩咐打一桶清水,這才和秦逍進了帳。
野陵道人倒也沒有不讓二人待在帳內,徑自走到床邊,蹲下身子,見到床上那患者用布巾蓋著臉,倒也沒有掀開,只是道:“伸手出來!”
床上那人從被中伸出手來,秦逍只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卻是見到那手上佈滿水泡,觸目驚心。
隨即卻瞧見野陵道人放下揹著的大布袋子,解開袋口,從裡面取了一支小盒子,就著燈火,開啟盒子,秦逍看得清楚,裡面卻是細細的銀針。
“阿毗迦,幫她背過身體,將後脖子亮出來。”野陵道人吩咐道。
秦逍見到銀針,便知道這老道應該真的有幾分醫術。
口難野確實有些詫異,看了一眼床上的妻子,顯出一絲為難之色。
“不用害怕。”野陵道人信心十足道:“貧道保證不會有事。”
口難野也不再猶豫,上前去,小心翼翼幫著妻子翻了身,隨即將背後的已經扯下一些,顯出脖子來。
脖子上卻也是一片褐紅,細密的水泡密佈。
野陵道人做事情倒也乾脆利落,取針在手,在脖子上的穴位連紮了幾針下去。
這時候外面有聲音道:“阿毗迦,水打來了!”
秦逍既然扮作口難野的隨從,理所當然要過去接水,出帳接了水桶,拿進帳內,也不知道野陵道人要做什麼。
野陵道人卻已經指著帳內的火盆道:“將火盆端過來。”
草原部落在冬日的時候,都會在帳內準備火盆。
火盆的造型不一而同,但幾乎都是陶瓷製作,而且這些陶瓷火盆也都是從大唐貿易而來,越是身份尊貴,擁有的火盆質量自然也就越好。
火盆裡生著炭火,秦逍過去小心翼翼將火盆按照秦逍的意思端到了床邊。
野陵道人卻是在包裡拿出了一隻小瓷瓶,有意擋著兩人的視線,將瓷瓶中的粉末都倒進了水桶之中。
水桶裡有一隻木瓢,野陵道人拿著木瓢好一陣子攪動,才舀了一瓢遞給口難野道:“喂她喝下去。”
口難野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是病入膏肓,本來是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像其他感染著一樣悲慘死去,如今有了生機,那是自然不會放過,接過木瓢,也顧不得有感染的風險,扶住妻子,喂她飲了半瓢水。
飲完水後,老嫗躺下去,口難野將木瓢中的水倒掉,這才看向野陵道人,問道:“道長,還要做什麼?”
“稍等片刻!”
秦逍不動聲色,口難野也不多說話,等了片刻,聽得老嫗咳嗽起來,野陵道人立刻道:“扶好她,她要吐了,對著火盆!”
口難野立刻上前,扶起老嫗,那老嫗劇烈咳嗽起來,身體前傾,對著火盆,陡然間“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血帶黑色,竟然還泛著白沫,噴濺到貨盆中。
口難野大驚失色,野陵道人卻是笑道:“別擔心,能咳出血來,性命就無虞。阿毗迦,你讓她平躺,保持呼吸暢通,睡一晚上,明一早,我保證她可以下地行走了!”
口難野將信將疑,秦逍反倒覺得這野陵道人恐怕沒有說謊。
“若當真如此,口難氏必將世代銘記道長的恩德。”口難野深深一禮,想到什麼,忙道:“道長,我族中還有不少患者,卻不知?”
“不急!”野陵道人看了那老嫗一眼,道:“如果明日她能起身,咱們再商議如何救治其他人。”又道:“不知能否借一頂帳篷歇歇腳!”
口難野聞言,忙道:“怠慢了,怠慢了。”收拾好老嫗,扶她躺下,蓋好毛毯之後,這才領著野陵道人出了帳篷,招呼人過來,吩咐道:“準備好酒好菜,好好招待道長。”
那人領著野陵道人下去,秦逍看著野陵道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向日戶,你覺得他真的能夠起死回生?”口難野問道。
秦逍微微一笑,只是道:“能否起死回生,我們明日就能清楚。”
其實他心裡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老嫗明早只怕真的能起身,這野陵道人的辦法肯定有效果。
野陵道人先以銀針扎穴,爾後在水中放了藥,這明顯都是事先準備妥當。
如果此人是在研究疫病之後,找到了突破點,迅速研製出了治療辦法,那自然是功德無量。
可秦逍隱隱明白,事情只怕沒這麼簡單。
王母會在江南慘敗之後,一直都在謀劃捲土重來,所以對王母會,秦逍一直存有戒備之心。
一名王母會的道人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在草原,而且還有治療疫病的辦法,更重要的是,野陵道人聲稱沒有任何索求,這在秦逍看來,當然是不正常的事情。
這世上最昂貴的東西,往往就是免費的。
免費的東西,也許不會以金錢作為代價,但最終只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毫無疑問,野陵道人顯然有十足的自信能夠治療這種疫病,而且已經對老嫗進行了治療。
按理來說,既然有治療的辦法,救人如救火,那是根本不能耽擱,這口難氏族還有一大批患者等待治療,每拖延一刻,很可能就會導致幾條性命的消失,所以抓緊時間給更多人治療才是醫者仁心。
沒有所求,主動前來治療疫病,那自然是醫者仁心,野陵道人有這樣崇高的道德,哪怕辛苦,也會爭分奪秒救人性命。
但野陵道人治療老嫗之後,就主動要求歇息,還要等著明天再繼續救人,秦逍就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他心中清楚,如果老嫗明日真的能起身,讓口難氏的人見到了道人真正有神通,野陵道人只怕就要露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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