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裡,自有一股涼意。
龍鱗校尉韓風夜不能寐。
白天的時候,看到無為灘上聚集了大批的人手,他便覺得主島那邊肯定會發生一些變故,到黃昏時分,瞧見幾百號人登山而去,心裡卻是猜到了一些什麼。
這一夜他一直沒有睡,到後半夜的時候,果然從風中依稀聽到了主島那邊傳來廝殺聲。
站在黃冠峰上,遠眺望去,見到玉清峰上火光沖天。
“校尉,那邊好像在廝殺。”身邊有部下湊近道:“他們又打起來了。”
韓風微微點頭,道:“不出意外的話,天師殿已經被攻破。”
這一場廝殺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個多時辰之後,那邊的聲浪才漸漸小了下來。
隨即卻是看到,在天師殿最高處,似乎有火焰騰騰昇起。
玉清峰是三清峰之一,主島最高處,天師殿又是蓬萊島的頂峰所在,在天師殿那邊燃燒的火焰,足以讓主島周圍十幾裡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話。
“不會是有人焚燒天師殿吧?”韓風見狀,心下一沉。
上面有令,此番不但要將東極天齋徹底剷除,而且還要盡取島上的所有物資,除了武譜,還有大批的珍寶藥材,如果天師殿一把火被燒,所有的物資也就灰飛煙滅,即使將天齋剷除,也沒能完成澹臺懸夜交代的任務。
“不像。”部下的話讓韓風心情稍微舒坦一些,“校尉,他們似乎只是在天師殿燃火,應該是攻破了天師殿,正在慶賀。”
韓風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吩咐道:“去將那光頭帶過來。”
光頭自然是當鋪的火鴉,被人帶到黃冠峰上之後,韓風打量幾眼,才問道:“你們那個段二郎都去了三天,為何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火鴉搖頭道:“小的不知。”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詭計?”韓風冷哼一聲道:“我問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來路?”
火鴉倒是很直接道:“當鋪!”
“你如何證明你們就是當鋪的人?”韓風使了個眼色,幾名甲士已經握刀站到了火鴉身後。
火鴉沒有絲毫猶豫,取出一塊鐵牌,遞了過去,韓風令人接過,拿來看了一眼,見得鐵牌正面刻著“當”字,反面卻是刻著“辛辰夜”三字,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代表我的身份。”火鴉很老實道:“我是當鋪的夜梟!”
韓風點頭道:“你們當鋪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聽說當鋪遍佈各處,買賣情報,只要付得起銀子,許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當鋪可以幫你做到。”
“是。”火鴉點頭道。
“段二郎說當鋪的首領是大先生,那大先生又是什麼人物?”
“我不知道。”火鴉搖頭道:“我身份低微,見不著大先生。”
“哦?”韓風道:“那段二郎又是誰什麼角色?”
火鴉道:“他與大先生淵源極深。”
“你們此來的目的是什麼?”韓風問道。
他從秦逍口中知道對方前來蓬萊島的目的,但一直疑心。
火鴉泛起一絲淺笑道:“當鋪出手,自然是為了買賣。我們是生意人,只做買賣。”
韓風打量火鴉一番,隨即將手中的鐵牌丟還給火鴉。
秦逍三日不歸,他心中疑竇,這時候從火鴉口中確定了身份,心中倒是踏實下來。
如果對方確實是當鋪的人,自己倒也沒有必要太過疑神疑鬼。
而且他也知道大先生的當鋪是地下組織,能夠在大唐各處設立情報,其實力不言而喻,自然是一股極為龐大的恐怖力量,不過聽聞當鋪雖然實力了得,但素來不與官府為難。
他不過是禁軍的一名校尉,還真沒有必要去得罪當鋪,萬一真的招惹了當鋪,對方要悄無聲息弄死一名禁軍校尉實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秦逍雖然未歸,但畢竟留有人質在這邊,應該也不敢玩什麼花樣。
到天亮的時候,韓風已經有了倦意,但擔心主島那邊有什麼變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歇息。
他很清楚,諸派紛紛湧向蓬萊島的目的就是搶掠島上的武譜,攻破天師殿之後,肯定都是急不可耐地找尋藏書庫的所在,按照事先的計劃,只要藏書庫被發現,安排好的內應很快就會在鯊魚礁點火為號。
計劃整體而言,還算周密,畢竟這世間不可能有完全的計劃,在實施過程之中,多多少少都會發生一些紕漏,但只要大局不變,略有瑕疵也無妨。
韓風在這無量小島已經待了快十天,雖然不算太長,但他卻是立功心切,只盼鯊魚礁的火光能早日出現。
澹臺懸夜掌權之後,調動了許多的人手,特別是從邊鎮調回了不少將官進京,將這些人都安排了要職,京畿一帶的所有兵馬,已經完全在澹臺懸夜的掌控之中。
反倒是禁軍之中,真正被提拔的將領卻並不多。
韓風雖然是武將,卻也不是莽夫,心中清楚,雖然澹臺懸夜是禁軍統領,禁軍上下都遵從他的軍令,但澹臺懸夜卻並沒有將龍鱗禁軍視為真正的嫡系,在澹臺懸夜的眼裡,真正的嫡系是武川鎮。
甚至懷朔鎮在澹臺懸夜眼裡,都比禁軍更親近。
道理很簡單,澹臺懸夜雖然對龍鱗禁軍有下達軍令的權力,但禁軍的將領調動,卻必須經由聖人允許,即使一名校尉,沒有聖人的旨意,那也是難以調動。
而且禁軍中多有功勳之後,這些人受皇恩浩蕩,比起其他各路兵馬,對於聖人的忠誠度更高。
澹臺懸夜統領禁軍多年,積攢了足夠的威望,禁軍上下對他自然也是敬畏有加。
但他對禁軍終究只是擁有指揮權,在天子的眼皮底下,也不可能真正地與禁軍上下關係太過密切,實際上禁軍統領最大的忌諱,就是與麾下將士太過親近,否則很容易引起天子的戒心。
京都連番變故之後,澹臺懸夜甚至拿出了聖人的詔書,清洗了禁軍中一批將領。
韓風卻是少數沒有被清洗的禁軍將領之一。
宮廷發生的變故,作為軍人,肯定不敢去多琢磨,只要聽從軍令便好。
韓風也是功勳之後,不過在澹臺懸夜成為禁軍統領之後,韓風處處表現的對澹臺懸夜十分敬畏順從,在京都發生變故的那些日子,韓風也是唯命是從,而且澹臺吩咐的差事,都是竭力做到最好。
他很清楚,自己能夠留下來,就是因為自己多年來的表現,給了澹臺很好的印象。
此番領兵圍剿蓬萊島,澹臺派出了禁軍中的不少將領,清洗過後倖存下來的禁軍將領,大部分都被派了出來,而且其中還有兩名原本屬於武川鎮的將官。
雖然澹臺將這次行動的指揮權交給韓風,但韓風知道,那兩名武川系的將領實際上一直在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而且真的要發起攻擊,自己也只是名義上的主將,真正的指揮權只在那兩名武川系手中,他們屬於澹臺懸夜的嫡系,真要發號施令,自己根本不敢違背。
讓自己做主將,無非是因為自己是禁軍的老將,手下將士能聽從軍令,那兩名武川系將領上任不久,未必能讓麾下禁軍服氣。
他更知道,這是澹臺給予自己和那些禁軍將領的一次機會。
如果此番順利完成澹臺交代下的任務,包括自己在內的諸將自然會得到澹臺的信任,以後的前途自然也算光明,可是一旦出了岔子,甚至鎩羽而歸,回京之後的命運也就可以預見。
不管怎樣,此次行動關乎到自己的生死,容不得有失。
好在澹臺懸夜事先做了周密的部署,而且在主島那邊還有內應,如今諸派傷痕累累,趁機裡應外合對主島發起進攻,雖然不能說穩操勝券,但韓風心頭還是信心十足。
他現在只想著儘快殺過去,儘早解決這邊的事務。
不過他也明白,心急吃不著熱豆腐,內應的訊號沒有發出來之前,只能靜靜等候。
天亮之後,韓風終是有些撐不住,令人時刻緊盯鯊魚礁,自己則是在黃冠峰上找了一處地方歇息。
只是他迷迷糊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得耳邊傳來聲音:“校尉,校尉,生火了,生火了!”
韓風一個激靈,甚至沒有睡後緩神的過程,騰身而起,跑過去趴在一尊巨巖邊,向鯊魚礁方向俯瞰望去,見到鯊魚礁那邊果然生起火來,甚至看到一道身影正從鯊魚礁離開,跳下鯊魚礁,落在一條小舟之上,並沒有往岸邊去,而是直接向停泊在距離海岸不遠的眾多船隻那邊過去。
韓風知道那人放出訊號後,是擔心返回岸上被人瞧見,陽光之下,瞧見鯊魚礁的火堆燒得正旺,心下振奮,回頭看了一眼,向其中一名部下吩咐道:“你立刻帶人去事先計劃好的位置放出訊號。”
那幾人顯然也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立刻奉命離開。
待那幾人離開之後,韓風抬頭看了看天色,日上三竿,卻已經是正午時分,招手令幾人靠近過來,吩咐道:“傳令下去,所有人檢查裝備,刀磨的鋒利,檢查箭弩,萬不能臨陣出問題。還有,再過半個時辰吃飯,用飯過後立刻歇息,養足精神和體力,戌時之前穿戴好甲冑,不得有誤!”
眾人都知道大戰在即,立時領命,迅速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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