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林邊,就見一道身影站在林外。
苦海將軍走上前,那身影迎上兩步,雙手抬起做了兩個簡單的手勢,苦海將軍卻是雙手十指互扣,隨即一個半翻轉,一隻掌心朝外,林外那身影迅速上前來,向苦海將軍行了一禮,恭敬道:“將軍!”
苦海單手揹負身後,問道:“如何?”
“黃河幫喬神通有結盟之心。”那人恭敬道:“但他需要湯掌門親自前去解釋。他說如果湯掌門真的沒有殺人,心中有底氣,就敢單獨過去,否則湯掌門就是兇手。”
苦海頷首道:“知道了。黃河幫現在何處?”
“無量池!”
苦海揮揮手,那人立刻退下,很快就不見蹤跡。
“師傅,不能去!”湯經義身後立刻有弟子道:“喬神通這是誘騙師傅孤身前往。”
湯經義冷笑道:“喬神通當真以為我怕他?”
“湯掌門,你覺得這事該怎麼辦?”苦海道:“你是否願意前往?若是你願意去,我陪你一同前往解釋。孫神通是個豪邁豁達之人,只要將事情解釋清楚,應該不會為難你。”
湯經義尚未說話,便聽得他身後有人嘆道:“湯掌門自然會前往,不過......卻不是和你一起去。”說話之間,一名身著七殺劍派弟子衣飾的年輕人緩緩走出來。
苦海雖然之前就成功說服湯經義和其他諸派結盟,但他的目標是湯經義,對七殺劍派門下弟子還真是沒怎麼在意,瞧見那人年紀輕輕,竟然敢站出來說話,眼中神色就有些冷厲,向湯經義道:“湯掌門,此人是誰?他似乎太年輕,不懂禮數。”
“將軍錯了。”湯經義微笑道:“他其實很懂禮數,只是要看對誰。”
苦海瞳孔一寒,問道:“什麼意思?”
“戲碼演到這裡,也該結束了。”那年輕人笑道:“我一直在奇怪,將軍上躥下跳忙活半天,到底意欲何為?方才我才明白,你是想趁此機會成為諸派盟主。江湖有實力的諸多門派如今都在島上,死傷慘重,各自都是惶惶不安,如今騎虎難下,許多門派都已經無路可走。趁這個時候,你突然跳出來,牽頭結盟,一躍成為戲臺上的主角,確實好手段。”
苦海冷笑道:“紫衣監挑撥廝殺,如再不結盟,難道你要所有人都死在紫衣監的手裡?”
“紫衣監?”那年輕人笑道:“就憑你手中的一塊鐵牌子,便能說明紫衣監派人前來?紫衣監上上下下數百號人,幾乎人手一塊這樣的鐵牌,要獲取紫衣令,甚至偽造紫衣令,其實都不算難事。”
苦海面具下的眼睛冷厲異常,怪笑一聲道:“只憑一塊鐵牌,確實難以證明紫衣監的人登島。”看向陳長書道:“但陳掌門和他的弟子卻都看到了紫衣監的太監出現在島上。紫衣令也是從太監身上獲取。一名太監身上揣有紫衣令,難道還不能證明是紫衣監的走狗?”
“不能!”年輕人搖頭道:“太監並不等於就是紫衣監的人。宮中的宦官太監成百上千,北院也是眾多太監當權,各地監軍和他們身邊的隨從也都是太監,還有神策軍中也有不少宦官出身的將領,這些人都淨過身。”
“紫衣令如何解釋?”
“如果我殺死一名宮中的小太監,然後將事先準備好的紫衣令放入他懷中,能否證明他是紫衣監的人?”年輕人面帶微笑,雲淡風輕道:“而且眾所周知,紫衣監的那幫太監可不是宮裡伺候人的奴才,雖然都是太監,但能耐完全不一樣。紫衣監的太監都是經過嚴格的訓練,行事謹慎周密,狡猾多端,否則又怎能鎮得住江湖諸派?如果他們此番登島,又豈會將紫衣令隨身攜帶,一旦出事,豈不是落人口實?只要沒有紫衣令,就算你查出他們是太監,那也無法確定他們就是紫衣監的人,這一點他們比誰都明白,絕不會愚蠢到要留下把柄。”
苦海冷哼一聲,道:“你對紫衣監如此瞭解,難不成......你與他們有什麼關係?”不等那年輕人說話,看向湯經義道:“湯掌門,你門下弟子難道與紫衣監有什麼瓜葛?”
湯經義也是淡定道:“將軍難道不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陳長書皺起眉頭,忍不住向那年輕人問道:“你是說今晚死的太監不是紫衣監的人?”
“陳掌門,難道你不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實在太巧?”年輕人道:“今晚有人假冒天風道長去襲擊你的弟子,你們追拿之時,這位苦海將軍卻突然出現,幫你們截殺了那名太監,而且還從他身上搜到了紫衣令。”頓了一下,目光變的銳利起來,盯住陳長書問道:“陳掌門,苦海擊殺太監你可親眼看到?你是否親眼見到他從太監身上取出紫衣令?”
陳長書看了苦海一眼,搖搖頭道:“太監從崖上落下,在此之前,苦海將軍已經搜出了紫衣令。”
“然後他告訴你們說,那太監是紫衣監的人,是紫衣監挑撥諸派廝殺。”年輕人嘆道:“然後他給你們樹立了一個潛伏在島上的恐怖對手,以此為名,拉攏諸派結盟。因為他出力很大,理所當然地先得到你們的擁戴成為盟主,爾後再借著七殺劍派和煉心堂的力量以及兩位掌門的江湖威望,讓更多想要結盟的門派承認他為盟主。”
苦海將軍目中殺機乍現,身形猛地前欺,探手出去,直往那年輕人脖子上抓過去。
他速度快極,更是出其不意。
七殺劍派眾弟子都是吃驚,但自然都來不及相救,湯經義倒是近在咫尺,臉色一沉,他本可以出手相救,卻並無動作。
苦海將軍五指如鷹爪,只抓向年輕人的脖子,眼見得年輕人便要命喪苦海手下,但所有人只看到影子一晃,苦海將軍一爪抓空,本來在他面前的年輕人竟是瞬間消失。
苦海將軍雙眸神色驟變。
他當然知道,對方需要何等身手才能躲開自己這一爪。
即使是七殺劍派掌門湯經義,那也未必能躲過自己這一抓,區區一名七殺劍派的年輕弟子竟然能夠瞬間閃躲開,那簡直是匪夷所思。
“你是氣急敗壞,要殺人滅口嗎?”苦海一怔之間,身側卻傳來那年輕人的聲音,他立刻扭頭看過去,只見到那年輕人淡定無比地站在自己順便,不過一步之遙。
他也不猶豫,左足在地上一點,借力向那年輕人再次撲去,這一次確實沒有留力。
但那年輕人卻如同鬼魅一般,這一次苦海的手距離尚遠,年輕人就沒了蹤跡,其他人卻是看到,那年輕人就像鬼影般一閃,瞬間就到了苦海身後。
陳長書和煉心堂眾弟子都是大驚失色。
他們實在沒有想到,七殺劍派的弟子之中,竟然有身手如此恐怖的高手。
陳長書更是知道,這年輕人的身手,遠在湯經義之上,而且七殺劍派如果有這樣的高手,也不會損失慘重,躲到林中避戰,門下有這樣的弟子,莫說黃河幫,就算是巴山那三大門派,七殺劍派也絕對有實力去碰一碰。
他只覺得事情蹊蹺無比,但一時間也不知道這中間到底是什麼狀況。
“將軍住手!”湯經義終於沉聲喝道。
苦海轉過身,見到秦逍站在自己身後,眸中顯出駭然之色。
他自然已經知道,這年輕人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幸虧只是閃躲,如果此人出手,自己恐怕難以活命。
“湯掌門,方才他說的話你都聽到了。”苦海冷聲道:“他無憑無據,血口噴人,我豈能容他?他到底是什麼人?”這話一問,意思也很明白,就是說這年輕人絕不可能出自七殺劍派,來歷不明。
秦逍卻是向湯經義笑道:“湯掌門,既然他到現在還不承認,不如我們請出證人。”
湯經義這才回身吩咐一名弟子道:“正陽,你去將那人帶來。”苦海將軍有些疑惑,見到那名弟子帶了兩個人離開,正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那邊陳長書已經問道:“湯掌門,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位少俠是何方神聖?”
“陳掌門稍安勿躁。”湯經義很沉得住氣,笑道:“你很快就明白是什麼狀況了。”
很快,就見幾名七殺弟子推搡著一人過來,此人被反綁雙手,蒙著眼睛,嘴裡還塞了東西,一身極怪異的服飾,左邊一半是白色,右邊一半卻是黑色,陳長書和門下弟子見到此人的衣衫,都是吃驚。
“日月盟的人?”有人低呼道。
那年輕人卻是淡淡笑道:“此人冒充的是日月盟左使,昨夜欲圖襲擊源赤觀的人,被當場擒獲。他真實的身份,別人不知,這位苦海將軍想必很清楚。”
那人口中塞了東西,無法說話,只能隱隱發出嗚嗚聲。
“苦海將軍,你是否想說,他也是紫衣監的人?”年輕人看著苦海,緩緩道:“此人身上沒有紫衣令,而且......褲襠裡的玩意兒還是好好的,要不要我一刀下去,幫你將他變成太監?”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苦海雙手握拳,似乎隨時都要出手。
但這年輕人的實力遠勝於他,他自然也知道這一點,雖然想將這年輕人碎屍萬段,卻根本不敢再輕易出手。
“意思很簡單,做鬼是你,做人也是你。”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緩慢而低沉:“挑起各派廝殺的人是你,故意製造紫衣監登島假象的也是你,如今拉攏諸派結盟,擁你為盟主的還是你。苦海無邊,可是你回不了頭。”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到一名身著道袍的老道正緩步而來。
“天風道長!”陳長書一眼認出,吃驚道:“怎麼是你?”
來者正是源赤觀觀主天風道人,走上前來,卻是向陳長書行了個道禮,嘆道:“故人相聚,本該把酒言歡,卻因為心存戒備,相見卻形如陌人。前日相見,沒有與長書兄打招呼,是貧道過錯,長書兄大人大量,多多海涵!”
“不能怪你。”陳長書也是嘆道:“老夫當時也有意避開,現在想起,實在汗顏。”
“長書兄,今晚你見到的太監,不過是苦海用來矇蔽你的工具。”天風道人抬手指著被矇住雙眼的囚徒道:“此人也是王母會的人,正是苦海的部下,匪號黑喜鵲!”
“黑喜鵲?”陳長書詫異道。
湯經義已經道:“王母會的頭領是昊天,苦海和幽冥都是聽從於昊天的吩咐。除了苦海和幽冥,昊天手下還有十三妖,都是一些手段陰險卑劣之徒,而且匪號都甚是古怪,什麼紅蜘蛛、紫蟾蜍、白螞蟻,這黑喜鵲便是十三妖之一,排行第三,功夫也是不弱。此人練就一身縮骨功,可以改變自己的身型高矮,也算是一門頗為了得的功夫。他昨夜假扮日月盟左使,意欲襲殺源赤觀的人,若非王兄弟出手,天風道長的一名愛徒便要死在此人之手。”
“江南之亂的時候,十三妖就有不少被昊天派去聽從幽冥差遣。”天風道人道:“黑喜鵲已經招供,十三妖中的紅蜘蛛和綠蒼蠅都死在了江南,幽冥將軍也死在了蘇州。此番昊天派了包括黑喜鵲在內的五人前來聽從苦海吩咐,暗中挑撥爭鬥,之前假冒長書兄刺殺廣惠和尚的也是這黑喜鵲所為。”
陳長書拔出佩刀,盯住黑喜鵲,顯出惱怒之色,便想要動手一刀斬殺此人。
“長書兄不必衝動。”天風道人勸說道:“黑喜鵲供認不諱,我們已經答應饒他性命。”說話間,卻是衝著陳長書使了使眼色,陳長書心領神會,明白了天風道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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