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回到廣寧當天,便迎來一場夏雨。
將軍府已經修葺完畢,雖然不大,但也算寬闊,所需的陳設物件一應俱全,這是霍勉之親自操持安排,而秦逍也愈發地感覺到,不知不覺中,霍勉之已經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
雖然平日裡不算顯眼,但後勤事務卻是被他操持的井井有條。
回到廣寧之後,秦逍便即下令所屬兵馬各自回營,特別是新降的一千多號人,秦逍直接讓人去告知鎮守在廣寧的宇文承朝,由他來處理安排,繳獲的物資卻是讓霍勉之帶人收入庫中。
這些時日精神一直緊繃著,還真沒有好好休息,這次回來,秦逍先不管其他,也不待在將軍府,直接回到自家宅院,在秋娘的伺候下,美美地睡上了一覺,養足精神,又與秋娘恩愛一番,這才渾身通泰趕到將軍府。
將軍府離自己的住宅並不遠,這也是霍勉之等人有意為之。
本來將軍府房間眾多,就算讓秋娘和其他人全都搬來,那也是綽綽有餘。
只是秦逍知道這將軍府以後將會成為龍銳軍謀劃大小事務的重要處所,每日裡人來人往,秋娘並不喜歡這樣的環境,她更喜歡現在居住之處,清幽不被人打擾,所以也就沒有讓秋娘等人搬過來。
好在離得不遠,來回也算方便。
到得將軍府,卻早有人在等候,卻正是宇文懷謙和費辛,見到兩人,秦逍心中卻著實歡喜,領著二人到了側廳,又吩咐人去將霍勉之請過來,本想將宇文承朝一起叫過來,但知道宇文承朝現在軍務正忙,也不急在一時。
皇甫雲昭進駐順錦城之後,秦逍就一直擔心這兩人的安危。
宇文懷謙和費辛在軍備司辦差,這是朝廷為了保障龍銳軍的後勤,專門設立的衙門,衙署設在了順錦城。
秦逍心知一旦與遼東軍撕破臉,軍備司肯定會形同虛設,甚至遼東軍會將軍備司的官吏們作為人質,向龍銳軍提出苛刻條件,為此秦逍早做籌劃,從京都回來之後,就與宇文承朝商議將軍備司的人撤回遼西。
不過他知道順錦那邊肯定是死死盯著軍備司,要從那邊撤回來又不至於打草驚蛇,也並非容易之事。
好在還有星羅堂。
星羅堂是江湖勢力,門下弟子不但遍佈遼西,在營平郡卻也有不少耳目,秦逍最終決定,讓宇文承朝和崔滿城商議,如果能夠利用星羅堂在順錦的人手,安排宇文懷謙等人撤回來,那是再好不過。
今日見到兩人,秦逍知道計劃成功,自然是大為歡喜,心中尋思那崔滿城辦事倒也算得力,這份人情自然是要記著。
兩人其實已經撤回遼西有數日,一直在等秦逍回來,昨日秦逍回來兩人便已知道,不過也曉得秦逍剛剛回來,手頭上的事情太多,並不好打擾,今日一大早卻是過來等候。
“聽聞朝廷已經賜封爵爺為冠軍大將軍,真是可喜可賀。”費辛一臉笑容,拱手笑道:“下官在這裡向大將軍道喜。”
費辛如今也算是秦逍的嫡系。
秦逍在大理寺當差之時,與費辛相熟,知道費辛的能力不弱,是以特地向朝廷請旨,不但將宇文懷謙調來,也將費辛調來協助宇文懷謙打理軍備司,這兩人也確實不負秦逍所望,之前在軍備司乾的也是十分出色。
秦逍哈哈一笑,這才道:“你們安然撤回,我就踏實多了。”
“這也是多虧了星羅堂的人。”費辛道:“他們計劃周密,有人引開了盯梢的耳目,有人秘密安排我們出城,而且一路護送我們撤回遼西,出力不小。”
宇文懷謙微微點頭,道:“可惜的是我們在順錦那邊還囤積了一些物資,可是還沒來得及送到草場,皇甫雲昭就領兵進城,軍備司的物資也就無法再運出城。”
“是啊。”費辛也有些不敢:“現在那批物資都落入了皇甫雲昭之手。”
“你們安然回來就好,區區物資,還能籌措。”秦逍含笑道,隨即問道:“順錦城內現在是什麼情況?”
宇文懷謙道:“我們離開的時候,順錦城的防務已經被皇甫雲昭掌握在手。他領了八千兵馬入城,爾後差遣手下最得力的干將宋世信打著剿匪的旗號,領兵五千出城。順錦城原本有兩千駐軍,也都被皇甫雲昭接管。”
“順錦城那邊那幫官員都是遼東軍的人,無論是郡守梁宗義還是郡尉沈疇,都是出自遼東軍。”費辛道:“皇甫雲昭一進城,那幫人就唯命是從,皇甫雲昭說什麼就是什麼,無人敢違抗。”頓了頓,想到什麼,道:“不過聽說有個叫錢震的朗將,他是汪興朝的心腹部將,領了本部一千兵馬跟隨皇甫雲昭出戰。皇甫雲昭帶來的八千兵馬,有他本部的五千之眾,那都是他嫡系人馬,還有三千則是從其他各部抽調,其中就有錢震那一千直屬於汪興朝的人馬。”
秦逍道:“我聽說遼東軍內部也是派系眾多,皇甫雲昭一派的實力不弱。”
宇文懷謙道:“確實如此。他們進城之後,下官和費大人也是做了一些瞭解。遼東軍在東北坐鎮百年,已經形成了六大家族。這六大家族包括汪家和皇甫家都在其中,祖上都是遼東軍中的重要將領。汪興朝是第六任安東大將軍,在他之前,有兩位出自皇甫家,所以皇甫家的實力非比尋常。六大家族雖然都是遼東系將領,但各自握有兵權,皇甫家因為祖上之故,嫡系眾多,掌握的兵馬也是最眾。”
“大將軍,我們打聽知道,汪家在汪興朝掌權之前,其實在六大家族中實力並不算強,只是汪興朝本人才幹出眾。”費辛道:“本來當時皇甫雲昭很有機會坐上安東大將軍的位置,但其他家族都覺得皇甫家的實力已經太強,如果再由皇甫雲昭掌握遼東軍大權,實力只會愈發強大,其他家族很可能會遭受打壓,因此另外加大派系也都是擁戴汪興朝,用以制衡皇甫家的力量。”
秦逍嘆道:“他們本是為國衛戍東北,卻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爭鬥,也難怪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宇文懷謙道:“其他幾家聯合起來,皇甫家自然不是對手,所以遼東軍也能維持平衡。不過汪興朝坐上大將軍的位置之後,這二十年來手腕也不弱。他對遼東軍的兵權抓得很緊,嫡系力量也是越來越強,也許是擔心其他家族心中不滿,會與皇甫家再聯起手來,所以多年來放任其他家族跑馬圈地,給予榮華富貴,這其實就是用土地錢財換取更重的兵權。”淡淡一笑,道:“正因汪興朝在安東大將軍的位置上穩如泰山,皇甫雲昭十分忌憚,所以作為汪興朝的心腹部將,那個錢震並不畏懼皇甫雲昭。”
“其實已經有傳言,說錢震其實就是監軍。”費辛笑道:“錢震和他手下那一千號人馬,似乎覺得高人一等,並不將其他各部兵馬放在眼中。”頓了頓,道:“不過這也都是道聽途說,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也無法確定。但話說回來,無風不起浪,皇甫雲昭和錢震的關係應該不算融洽,否則也不會穿出這種流言。”
秦逍道:“那邊的情況,我還會派人詳細探查。”看著二人,笑道:“你們回來,正是時候。既然順錦城那邊被遼東軍佔著,軍備司衙署就重新設立在廣寧,我會讓霍郡丞幫你們安排此事。現在後勤事務都是霍郡丞在操辦,我擔心他一人操持不過來,正好你們的軍備司以後也可以協助他處理後勤事務。”
正在此時,卻聽得外面傳來聲音:“下官求見!”正是霍勉之聲音。
秦逍立刻讓霍勉之進來,幾人見過,霍勉之落座時候,秦逍才含笑道:“霍大人,以後軍備司也要勞你多費心,這兩位也都是才幹出眾,可以給你做好幫手。”
霍勉之笑道:“下官自當盡心竭力。”
“你們正好都在這裡,有件事情要聽聽你們的意見。”秦逍道:“黑山貿易場已經交易了一段時日,先前我和顧將軍也聊過,照此情勢下去,貿易會越來越好。幾位也知道,雖說現在江南那邊還有軍資送過來,但隨時都可能斷絕。遼西這邊推行均田策,也不能對百姓增加賦稅,但官兵要吃糧,所以必須要有源源不斷的軍資支撐。”
霍勉之點頭道:“大將軍,下官按照你的吩咐,已經從戶曹派了幾名官員前往貿易場,各家商賈的貿易情況,咱們還是要掌握的。其實下官也正想和您商量此事,要保證後勤充足,貿易場那邊的賦稅收繳還是要做些準備。”
“不錯。”秦逍問道:“幾位覺得應該如何收取貿易場那邊的賦稅?”
霍勉之道:“如果按照阜城貿易場的方法,遼東軍至少從那些商賈手中收繳貿易額的五成,各種明目壓在北境十八坊身上,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慶幸的是利潤巨大,雖然被遼東軍拿走大頭,卻還是能夠獲取一些利潤,能夠維持下去。”看著秦逍道:“不過下官以為,黑山貿易場那邊,不可仿照阜城那樣來。北境十八坊都是東北本地的商賈,哪怕利潤微薄,也只能經營下去。但黑山那邊的主要商賈來源,都是從關內而來,如果利潤太少,下官擔心他們很快就會失去興趣。”
“霍大人說的是。”宇文懷謙道:“商人逐利,沒有利潤的事情,他們肯定無法一直維持下去。大將軍,咱們雖然需要軍資供應,卻也不能竭澤而漁。”
秦逍笑道:“我的意思是這樣,你們看成不成。第一年過來貿易,收取貿易額的兩成賦稅,畢竟和北邊做貿易,利潤很高,兩成賦稅過後,他們依然可以保留大部分的利潤。等到次年,可以減低半成,到第三年,就只收取一成。所有商賈在貿易場經營三年,都將只收取一成的商稅,而且永不加賦,不知這辦法如何?”
三人對視一眼,霍勉之率先笑道:“若是這樣,那些商賈可真要將大將軍當成活菩薩了,下官只擔心到時候關內的所有商賈打破頭都要往這邊跑了。”
“這樣的稅賦,可以促進商貿更為發達。”宇文懷謙也是含笑道:“賦稅輕,貿易就會更加興盛,積少成多,從黑山貿易場獲取的商稅,就足以維持龍銳軍的後勤了。”
秦逍笑道:“如果三位沒意見,咱們就這麼辦。”看向費辛道:“費大人,軍備司之內,再設一處,專門用來負責貿易場那邊的事務,既要負責派人詳細記錄各家商賈的貿易額,按時收取商稅,同時也要幫他們排憂解難,甚至要調解各家商賈一定會出現的矛盾。總之一句話,既要收錢,也要幫他們辦事。如果你覺得可以,我想讓你來專門負責貿易場的事務,你看如何?”
費辛當然知道秦逍將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給自己,那是對自己的極大信任,立刻起身道:“大將軍放心,下官一定會竭盡全力,鞠躬盡瘁!”頓了一下,想到什麼,小心翼翼問道:“大將軍,朝廷是否准許由我們收取貿易場的商稅?”
秦逍心想朝堂已經被澹臺懸夜那夥叛黨控制,難不成貿易場的商稅還要交給那夥叛軍?不過這時候不好明言,只能道:“我已經上過摺子,以貿易場的商稅來抵江南的軍資,江南應該供應的軍資,直接繳入國庫,由貿易場商稅替代直接交撥給咱們。這事兒直接由軍備司負責,你們儘管去做就好。”
宇文懷謙和費辛對視一眼,心想大將軍也沒說朝廷准不准許,但兩人都已經鐵了心追隨秦逍,秦逍既然都這樣說,也就不管朝廷如何,反正真有有什麼事,上面有秦逍頂著,一起拱手道:“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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