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微點頭道:“長武縣那邊是什麼狀況,可查清楚?”
“顧將軍已經派人過來告知了詳情。”宇文承朝正色道:“半個月前,一股強寇在長武縣城作亂。這夥人部署周密,兵分兩路,同時出手。一路直接襲擊了長武縣衙,包括長武縣令在內,當時在縣衙中的十三人悉數被殺,其中包括了長武縣令的妻子兒女,便是衙門裡的廚子雜役也都被殘忍殺害,縣衙內無一活口,等到有人聞訊趕到,只看到十幾名強寇都是蒙面持刀而去。除此之外,另一路盜寇襲擊了長武縣武庫,三名看守的衙差被殺,武庫中儲存著一百多件兵器,其中有四支箭弩,俱都被劫掠一空。”
秦逍神情冷峻,道:“順錦城那邊沒有派人去調查?”
“聽說派了幾名刑曹的官員前往。”宇文承朝道:“但他們說不清楚盜寇的來歷,但是卻查到盜寇的行蹤。”
“天脊山?”秦逍問道。
宇文承朝有些意外,點頭道:“原來將軍已經知道!”
“醉翁之意不只是在酒。”秦逍冷笑道:“遼東軍的目的不只是順錦城,還有黑山!”
宇文承朝道:“不錯。那夥盜寇在長武縣作案之後,立刻逃竄到了天脊山,而且十分招搖,沿途有許多人瞧見他們往天脊山去,而且有人看到他們上山。”
“接下來皇甫雲昭就會出兵天脊山。”秦逍道:“打著剿賊的旗號,到時候就會部署一支兵馬在天脊山上。”
宇文承朝道:“我們已經探明瞭天脊山的地形。天脊山位於松陽草場西北角,在山上高點幾乎可以俯瞰草場的全貌,一旦從天脊山對草場發起攻擊,不到六十里地,一馬平川。”
霍勉之也已經拿了幾隻茶杯,在桌上擺好,道:“這是順錦府城和天脊山兩部兵馬的位置上,一旦讓皇甫雲昭在天脊山部署了兵馬,天脊山和順錦城就形成掎角之勢,將松陽草場夾在當中。”手指移動,點住一處道:“這裡是松水河,是遼西前往黑山的必經之路,將軍每次來回草場,自然也是經過這裡的。”
秦逍點頭道:“河上修有橋樑,雖然有些年頭,但還算堅固。”
“正是。”霍勉之道:“可是一旦這座橋樑被毀,那麼就無法直接從中來回,需要繞行。而繞行的兩條路,一條會經過天脊山腳,另一條則是從順錦城附近經過,這兩個地方如果都部署了遼東兵馬,那他們就不會輕易讓其他的兵馬透過。如果是這樣,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渡河。”
宇文承朝道:“我此前勘測過那條河道,並不算深,最深處也只是到胸口,淹不死人。但如果一旦河岸部署了兵馬,再想渡河可就不易了。”
秦逍皺眉道:“你們覺得一旦真要打起來,遼東軍第一步會吞掉顧將軍那路兵馬?”
“龍銳軍原來的主力大部分調來了遼西,不過四千精壯留在草場那邊作為訓練騎兵之用。”宇文承朝道:“加上招安後的黑山兵,可戰士卒也有五六千人,所以顧將軍手上現在有近萬人馬。此外從真羽部那邊送來的七千匹戰馬,幾乎都在松陽草場,如果草場遭受襲擊,後果不堪設想。”
秦逍點頭道:“我們的兵馬分為兩部,汪興朝如果要對我們動手,必然是分而食之。如果要做選擇,他肯定是先
要吞下草場。”
“我們控制了廣寧城,城中兵馬有近萬兵馬,廣寧城堅固無比,手頭上的兵馬用來守城綽綽有餘。”宇文承朝正色道:“再說以遼東軍現有兵力,在沒有解決草場之前,絕不敢孤注一擲全都用來攻打遼西,他們想要圍困廣寧的計劃無法得以實現。”
霍勉之也是點頭道:“我們掌控了榆關,物資供應可以從關內輸送過來,他們想要一口吞下遼西,以現在的局面,那是痴人說夢。最好的選擇,便是先吞下松陽草場,如此便可以切斷黑山貿易場的商道,再轉頭來對付遼西。”
秦逍微微頷首,心中已經明白了遼東軍的佈局。
汪興朝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老將,必然不會意氣用事,只會先找到敵人的弱點,充分利用消耗敵人的實力,待得對方虛弱之時,再發出致命一擊。
強攻遼西,對遼東軍來說無疑是下策。
龍銳軍的弱點,不在遼西,而是在松陽草場。
松陽草場擁有北邊草原交易過來的戰馬,那些戰馬絕對是龍銳軍的心肝寶貝,此外便是黑山貿易場,那是龍銳軍日後重要的財政來源,一旦草場有失,戰馬和黑山貿易場落入遼東軍之手,對龍銳軍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打擊。
最要緊的是,松陽草場的軍需物資都需要從軍備司供應,軍備司設在營平郡的順境城內,如今遼東軍進駐順錦城,軍備司就等於是被廢黜,遼東軍絕不可能讓軍備司繼續向草場供應物資。
草場的物資供應,就只能是從遼西這邊輸送過去。
而遼東軍只要切斷遼西向草場供應的糧道,甚至只需要對這條糧道形成威脅,那麼松陽草場那邊的存亡也就掌握在了遼東軍的手中。
秦逍後背發涼,心想汪興朝這一手果然是歹毒得很。
如果遼東軍的計劃順利實施,那麼松陽草場的處境便真的是岌岌可危,繼而遼西這邊也會受到致命打擊。
京都之變後,秦逍用屁股都能想到,澹臺懸夜下一步肯定要將手伸到江南。
龍銳軍此前所需的軍資都是從江南供給,澹臺懸夜當然知道這是龍銳軍的薄弱處,只要一道旨意下去,就可以切斷江南對龍銳軍的財政供應,如此一來,江南此後便再不會有一兩銀子送出關外。
眼下龍銳軍的補養供給,只能依靠遼西郡和黑山貿易場。
而遼西郡在郡守白玉樓的主持下,已經開始推行均田策,龍銳軍在遼西立足未穩,按照白玉樓等人的建議,這種時候對百姓只能輕徭薄賦,以取得遼西百姓的支援和擁護,絕不能在遼西收取重稅。
當兵的要糧餉,蓄養兵馬本就是最耗銀錢之事,以遼西一郡之力,蓄養兩萬兵馬已經是極限,好在黑山貿易場的稅賦,足可以彌補財政上的不足,可是一旦黑山貿易場的商道被切斷,甚至貿易場就此夭折,龍銳軍以一郡之力去抵擋遼東軍的三郡實力,必將處於絕對的下風。
秦逍心中清楚,松陽草場丟不得,黑山貿易場更是丟不得。
“顧將軍那邊可有對策?”
宇文承朝道:“皇甫雲昭進駐順錦城才幾日,顧將軍那邊暫時還沒有訊息送過來。不過遼東軍的心思,
顧將軍那邊肯定清楚,他也一定會想出對策。”
秦逍心想形勢嚴峻,顧白衣智略過人,只盼他能想到應對之策。
“將軍一路辛苦,不如先回去歇息。”宇文承朝見秦逍神情凝重,寬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總能想出對策。”看了霍勉之一眼,笑道:“夫人只怕已經等急了。”
“夫人?”秦逍一愣,但立馬明白過來,道:“秋娘姐?他們在哪裡?”
霍勉之笑道:“將軍放心,這邊已經妥善安置好。下官在城中尋摸了一處幽靜的宅院,作為將軍的居處,夫人和隨行人員都已經安排入府,一應所需也都安排好。”
秋娘安然抵達東北,這是秦逍聽到的最好訊息,心中振奮不少,道:“我先去見見他們。我緩一緩,回頭咱們再商議對策。”
“下官領將軍去住處。”霍勉之起身來。
霍勉之找的宅院在城東,確實是一處比較僻靜之所,周圍沒有多少人家,宅院邊上還有一處池塘,環繞池塘一圈綠樹成蔭,蔥翠怡人,池水亦是清澈見底,湖面蓮葉已經長開,憑心而論,比之京都居住的環境只強不弱。
霍勉之親自將秦逍送到宅院前,便即告辭而去,秦逍上前敲門,很快便有人開啟門,只看了一眼,便即回頭歡聲道:“爵爺回來了,爵爺回來了!”跪倒在地,恭敬道:“小的見過爵爺!”
秦逍認識是在京都宅子裡的護院,本是太平會的人,跟隨塗寶山一起到自己府中效命,雖然叫不出名字,卻覺得十分親切,伸手扶起,笑道:“起來,起來!”
就見到一群人已經從院中跑過來,當先一人動作矯健,正是塗寶山。
“爵爺!”塗寶山衝上前來,單膝跪倒:“小的拜見爵爺!”身後七八人也都跟著跪下。
秦逍見這些人都是熟面孔,先扶起塗寶山,隨即抬手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要拘禮,能見到你們,我心中歡喜。”帶眾人起身,見每個人臉上都是激動之色,感慨道:“大夥兒不遠千里從京都來東北,都是看的起我,我在這裡謝過大家了。”
塗寶山道:“爵爺,我們九個人護送著夫人前來,另有四位兄弟家有牽絆,不能隨行。他們都是有家眷,不像我們這些人都是光棍,所以我們也不好強迫他們跟來。不過我告訴他們說,只要他們願意,可以到東北來找我們,爵爺肯定還會收留他們。”
“理解。”秦逍問道:“可給他們留下安家費?”
“夫人大恩大德,給每人都留了五十兩銀子。”塗寶山感激道:“夫人說她手頭上的銀子不多,如果爵爺在家會給的更多。他們都是感激不盡,也都答應,遲早都會前來投奔爵爺。”
秦逍心想秋娘因為以前的生活一直很拮据,所以性情也就有些吝嗇,倒不想這件事做的很是漂亮,含笑點頭,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有一道身影,扭頭看過去,只見門廊下,一道倩影站在那邊,正直直看著自己,嬌豔如花,不是秋娘又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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