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當蘇奕從打坐中醒來時,樓船已經在大滄江中繼續航行,一切都恢復了寧靜。
走出房間,來到樓閣一層時,就見袁珞兮他們早已等候在那。
一張案牘上,還準備了豐盛的早餐。
“蘇先生,就等您一起來用餐了。”
袁珞兮脆生生說道。
少女美眸若晨曦春水般明媚,語氣透著親暱。
這微妙的變化,被蘇奕看在眼底,不禁笑了笑,隨意落座,道:“一起吃吧。”
袁珞兮、程勿勇、黃乾峻他們這才一一落座。
正吃飯時,程勿勇忽地一陣咳嗽。
蘇奕挑眉道:“你昨晚負傷了?”
程勿勇笑道:“小傷而已,問題不大。”
黃乾峻忍不住道:“蘇哥,昨晚程前輩一路追擊那個曾出口辱罵你的賊子,拼命之下才負傷了。”
蘇奕怔了怔,這才想起什麼,道:“就是那個說要一刀剁掉我頭顱的傢伙?”
腦海中已浮現出昨晚那中年文士的形象。
黃乾峻笑道:“正是,不過這傢伙的腦袋已經先被程前輩剁了下來。”
“有心了。”
蘇奕不禁多看了程勿勇一眼。
程勿勇連忙道:“蘇先生莫客氣,這本就是程某應該做的。”
便在此時,樓格外響起一道沉渾的聲音——
“老程,蘇公子是否已睡醒?”
“是張毅韌來了。”
程勿勇低聲道,“蘇先生,昨晚的事情,他已經知道,若我猜測不錯,他當是來感謝您的。”
說著,他已起身去迎接。
蘇奕一邊吃飯,一邊吩咐袁珞兮道:“你把昨晚的事情跟我說說。”
話語平淡自然。
袁珞兮頓時放下碗筷,語聲嚦嚦,若幽谷鶯啼似的,說起昨晚的事情。
黃乾峻見到這一幕,內心不禁一陣欽佩。
堂堂袁氏的掌上明珠,名揚雲河郡城的大小姐,卻被蘇哥像侍女般使喚,這誰敢信?
而袁珞兮何等刁蠻驕橫的性格,都敢去踹章家大少章遠星的子孫袋,唯獨在蘇哥面前,卻乖順得不得了。
並且看她神色,似乎還很歡喜的樣子……
作為一個曾常年流連於青樓畫舫的公子哥,黃乾峻哪會看不出,這時候若蘇奕若是有意,袁珞兮註定難逃魔掌,輕鬆就能拿下。
這讓黃乾峻如何不欽佩?
他自詡追女人的手段也是得心應手,信手拈來。
可現在,卻不禁對蘇奕心生高山仰止的感覺。
蘇哥若是有心縱意花叢,就憑這手段,天上的仙子怕都得投懷入抱吧?
一陣腳步聲由遠到近,打斷了黃乾峻紛亂的思緒。
抬眼看去,身影高大,氣度沉凝堅毅的張毅韌和程勿勇已經走進來。
“蘇先生莫要起身,張某此來,只為表達內心的感激,馬上就走。”
眼見蘇奕作勢欲起身,張毅韌連忙擺手。
而後,他雙手抱拳,交錯胸前,神色莊肅地朝蘇奕行了一禮。
他果然是快人快語,直爽乾脆,又跟蘇奕寒暄了片刻,便告辭而去。
可程勿勇卻動容不已,感慨道:“蘇先生,剛才張毅韌所行之禮,是來自武靈侯麾下青甲軍的最高禮節,代表著大恩未報,刻刻於懷。銜環結草,生死不負!”
蘇奕也不免意外,點頭道:“如此人物,值得稱許。”
張毅韌臨走,還留下了一份厚禮,乃是一罈靈酒。
此酒名“風雪行”,是由武靈侯陳徵親自所釀。
以十六種靈藥浸泡,融入四品妖獸身上的精血,深埋冰雪底層之下中汲取凜冽寒氣,直至十年,方才算得上火候十足。
酒中所蘊含的澎湃的靈性和氣血力量,遠勝尋常二品靈藥。
像這樣一罈酒,價值已不可估量。
“風雪行,大風大雪,鏘然而行,這名字倒也不俗。”
蘇奕暗道。
送出這等貴重禮物,也可見張毅韌心中感激之情何等之重。
他開啟酒罈,倒出一杯酒,就見色澤嫣紅剔透,晶瑩似瓊漿,散發著一股極為烈性的酒香。
“你為我斬敵人之頭顱,我便借花獻佛,以此酒敬你。”
蘇奕拿起酒杯,遞給一側的程勿勇。
程勿勇不免受寵若驚,連忙接過,道:“多謝蘇先生賜酒。”
“無須客氣,此酒對你的傷勢應該有好處。”
蘇奕隨口道。
眼見袁珞兮、黃乾峻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蘇奕不禁莞爾,道:“此酒極為暴烈,現在若讓你們飲用,今日一天都要在修煉中渡過,還是等晚上一起飲用吧。”
袁珞兮和黃乾峻笑著答應。
沒多久,紫袍青年、青衿兩人一起前來拜訪。
“蘇公子,昨夜幸虧得你相助,才幫我等化解了一場大危機,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公子笑納。”
甫一進門,紫袍青年便將拎著的一盒禮物雙手呈上,恭敬見禮。
見蘇奕沒有反對,黃乾峻很機靈地起身,將禮盒接下來。
程勿勇則笑著請紫袍青年和青衿入座。
面對這位大週六皇子,就是他和袁珞兮也顯得有些拘謹。
可蘇奕卻似沒事人般,儀態閒散地坐在那,道:“事情是否已經查清楚了?”
“不瞞公子,經過昨晚的審訊,我們已打探出,那些行刺之人皆是來自一個名叫‘星煞盟’的亡命徒。”
紫袍青年沉吟開口,“這是一個黑道勢力,蟄伏在大周境內的地下世界,其麾下的強者,皆是一些罪惡滔天的角色。”
“此次行動,他們是受人僱傭,僱主許諾事成之後,給予黃金萬兩、靈藥百株、玄階秘籍十部、以及一門天階修煉功法……”
眼見他還要滔滔不絕說下去,蘇奕打斷道:“僱主是誰?”
紫袍青年頓時露出一絲尷尬,“那些賊子也不知道,他們是以隱秘的中間人傳遞訊息來聯絡。”
蘇奕早有預料,倒也並不奇怪,道:“那你覺得這僱主背後的主謀是誰?”
“這……”
紫袍青年猶豫了一下,這才道,“以我揣測,應該是和我三哥有關。”
三皇子!
袁珞兮、程勿勇他們對視,皆露出驚色。
“皇子之間反目成仇,怕又是為了爭奪繼承皇權。”
蘇奕一陣搖頭。
這就是世俗國度,即便是在武者眼中,皇權也代表著至高的力量,讓人趨之若鶩。
紫袍青年略一沉吟,忽地起身拱手道:“蘇公子,到了此時,我也不必再隱瞞,我名周知離,在皇室嫡系中排第六,自昨夜見識公子的曠世風采後,便為之心折……”
不等說完,蘇奕已輕笑道:“你想讓我為你做事?”
周知離神色認真,誠懇道:“若能得公子輔佐,於我而言,絕對是如虎添翼!我可以保證,若公子有志於朝野之事,我必助公子封王拜相。”
“若公子一心問道,我也可以盡我所能,為公子蒐羅天下奇珍秘術!”
頓了頓,他眸光堅定道,“若有朝一日,我能問鼎皇位,定以國師之位相待!”
這番話,聽到袁珞兮他們心緒翻騰,震顫不已。
國師!
大周國師之位,那近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身份之尊崇,權柄之大,足以令那些皇子都得仰仗其威。
像如今的大周國師洪參商。
他既是玉京城頂級世家洪氏之主,也是大周十大學宮之一“鳳岐學宮”的宮主。
而他自身更是一位早在多年前就證道先天武宗的存在,一身武道力量深不可測!
“國師?”
卻見蘇奕微微挑眉,神色平淡道,“且不說我蘇某人根本不稀罕,就說你一個排名第六的皇子,還不曾真正掌權,便誇誇其談,空口許諾,何其浮誇。”
周知離呆了呆,臉頰漲紅,道:“蘇公子,我是真心希望能得到你一臂之力,我敢對天發誓,句句皆出自肺腑,若有虛言,不得好死!”
蘇奕神色冷淡,道:“不必再說。”
開什麼玩笑,一個小小皇子,也配讓他蘇玄鈞效命?
簡直異想天開!
周知離頓時默然,頹然落座。
他心中頗為鬱悶,若換做世間其他武道宗師,怕是早已答應下來。
可偏偏地,蘇奕卻竟似根本不屑低頭。
這讓他都不免產生一絲挫敗之感。
目睹這一切,袁珞兮、程勿勇他們內心都是一陣感慨。
在他們看來,周知離犯下了一個大錯,他根本就不清楚,蘇先生如若謫仙,哪可能是可以用世俗的權柄和富貴收買的?
他若擺正姿態,拋下皇子的身份,去真正和蘇先生結交,或許還能得到蘇先生的一些恩惠。
忽地,青衿開口,帶著訓責的味道,“我早跟你說過,真正有志於修行的強者,根本不屑於世俗中的權柄和富貴,你卻偏偏不聽。”
周知離苦笑搖頭不已。
他哪會知道,一個武道造詣高深莫測的少年,卻竟已經視權柄富貴如浮雲?
“不管如何,此次能夠和蘇公子相識結交,我心中已很高興,更何況,蘇公子還救過我一命,此等大恩,我自當時刻銘記於懷。”
深呼吸一口氣,周知離輕聲開口。
說罷,他長身而起,準備告辭離開。
青衿卻猶豫了一下,似猛地下定決心般,揚起那明豔絕美的俏臉,一對刀鋒似的明眸看向蘇奕,道:“我昨晚說的話自然算數,你說說吧,究竟想讓我做什麼?”
聲音帶著決然,簡直像等待審判之後便慷慨赴死的囚徒似的。
眾人神色都變得微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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