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神洲。
夜晚。
一座熱鬧的城池中,孫禳蹲坐在一座籬笆庭院外,雙手攏在袖口內,目光則看向庭院內。
庭院內是一個三口之家。
妻子賢惠,手腳勤快。
孩子聰慧勤奮,即便已是夜晚,依舊在挑燈夜讀。
唯獨丈夫是個爛賭鬼、爛酒鬼,性情乖張暴戾,經常打罵虐待妻子。
今晚也不例外。
丈夫醉醺醺回來時,沒有任何緣由,就一腳把妻子揣在地上,揮拳暴打起來。
正在挑燈夜讀的孩子當即拿起一方墨硯,走上前猛地砸在父親頭上,卻被憤怒的父親一腳揣在肚子上,整個人砸落牆角。
可這孩子卻咬著牙,不發一語,而是艱難起身,掐滅油燈,整個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旋即,父親發出一聲吃痛的咆哮。
而後,聲音戛然而止。
黑暗的房間中,響起孩子擔憂焦急的聲音,在詢問其母親傷勢如何。
孫禳悄然起身,輕輕敲了敲庭院牆壁。
房間內,那孩子的聲音也消失。
一盞燈火亮起,驅散房間的黑暗。
一個婦人開啟房門走了出來。
在其身後,丈夫倒在血泊中,脖子上插著一把剪子,鮮血兀自在流。
在丈夫一側,孩子同樣躺在那,眼睛瞪得滾圓,脖子扭成了麻花。
婦人卻沒有任何傷勢,唯有衣衫染著血漬。
她腳步輕盈地走出院落,目光看著蹲坐在牆邊的孫禳,笑眯眯道:“孫大劍仙,你為何離開了那座破廟,跑我這裡來了?”
孫禳面無表情道:“玩弄人心,視至親如養蠱,你可真是越來越讓人噁心了。”
言辭間,毫不掩飾厭惡。
婦人卻抿唇輕笑,“一直待在這凡俗之地,總要找一些樂子,剛才那孩子,心性已經夠狠,能夠做出弒父之舉,可惜,卻還不夠老辣,他應該殺了他父親後,再把我這個窩囊廢母親也殺了,如此一來,他以後肯定能成為一代梟雄!”
“畢竟,連至親父母都可以殺,這天下還有誰能讓其忌憚?”
婦人眉目間浮現一抹惋惜,“可惜,他心中還有良知,顧念著母親的好,這怎麼能行?”
孫禳悄然起身,來到婦人面前,忽地一巴掌打了下去。
砰!
婦人整個人爆碎,鮮血飛灑。
可旋即,婦人爆碎的軀體就一塊塊拼湊起來,化作一個身著一襲血色長衣,面容精緻美麗的少女。
少女那血色長衣上,似有無盡血海在翻湧,在這夜色中格外的猩紅刺眼。
她憤怒地盯著孫禳,“你打痛我了!”
孫禳一巴掌又抽了過去,少女整個人倒飛出去,白皙小臉都塌陷下去一大塊,顯得格外猙獰血腥。
少女趴在地上,嘶聲道:“孫大劍仙,我早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早在定道之戰時就想殺了我!可惜啊,你不敢,畢竟我哥白朮是你師弟!”
“當年,我哥死在定道之戰,已讓你心有愧疚,哪可能忍心殺我?”
少女說著,不由露出得意之色,鄙夷道,“你和剛才那叫我母親的窩囊孩子,也沒什麼兩樣!”
孫禳神色淡漠地盯著少女。
少女臉上的得意、鄙夷之色漸漸消失,趴在地上的身影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她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天賦,能夠清晰感知到他人內心深處的殺機!
而這一刻,她就感受到,孫禳心中的殺機已到了即將爆發的地步!
“你……你這次來找我……該不會是想殺了我吧?”
少女臉色陰沉。
孫禳盯著少女看了許久,抬手扔出一個秘符,才緩緩說道:“帶上秘符,立刻啟程去東土神洲,該做什麼,秘符中自有答案。”
少女頓時如釋重負般,笑著撿起秘符,道,“我就知道,你不忍殺我!”
她站起身,笑著朝孫禳揮了揮手,“孫大劍仙,以後若我有能耐殺你,肯定也會讓像擰斷那孩子脖子一樣,把你的腦袋揪下來!”
聲音還在迴盪,一襲猩紅長衣的少女已憑空一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孫禳取出一壺酒,輕輕喝了一口,心中暗道,“白芷,我當年的確因為你兄長白朮的死,許諾此生不會殺你,可你怎知道,白朮還活著?”
“這一次,你若能殺了蘇奕,白朮若知道,必無法原諒你。”
“你若被蘇奕所殺,白朮則必然無法原諒蘇奕。”
“你在玩弄人心,可終究也只不過是定道者大人的一枚棋子而已。”
孫禳忽地一聲輕嘆。
讓白芷出動,並非出自他的安排。
事實上,在今夜的鴻蒙天域五大神洲,類似白芷這樣的棋子,都已被喚醒。
哪怕今夜孫禳不出現,白芷也會接到來自定道者的法旨,去執行一個針對蘇奕的行動。
唯獨孫禳,被命令鎮守中土神洲一個名喚“往生國”的世俗國度中。
去充當一個守門人。
……
天秦國,皇都城。
坍塌破敗的皇宮深處,一張桌,一把藤椅,一盞燈,一壺酒。
蘇奕正在翻閱一批被天秦國皇室列為至高機密的玉簡。
玉簡中記載的,大多和起源圖騰有關。
由起源圖騰這個點,牽扯出了眾生信仰之秘以及所謂的“上蒼”和“上蒼法旨”。
除此,一些玉簡中還記錄著一些古老的秘聞。
在附近區域,皇帝秦闕和國師立在那,一如侍者般恭敬,不敢擅自妄動。
許久,蘇奕揉了揉眉宇,拿起酒壺喝了一口。
那些玉簡中的秘辛,解開了他心中不少疑惑,可仍舊有許多疑團沒有解開。
不過,蘇奕已經很滿意。
畢竟,這裡是鴻蒙天域的凡俗之地,而不是仙凡壁障另一端的混沌之地。
“蘇大人。”
冷不丁地,青兒的聲音從斬道葫蘆內傳出。
蘇奕頓時一喜,“青兒,你醒了?”
在降臨鴻蒙天域後,斬道葫蘆和稱心如意一樣,雖未曾被徹底封印,可作為器靈的道袍小人和青兒卻陷入沉寂之中。
青兒感受到了蘇奕的喜悅,可她卻憂心忡忡道,“蘇大人,我家主上被定道者盯上了!”
蘇奕眼眸一凝,心中的喜悅蕩然無存。
不等他詢問,青兒已飛快把引渡者和定道者對賭的事情說出。
聽罷,蘇奕不由挑眉。
封天台重現之前,自己必將重蹈蕭戩的覆轍?
這定道者哪來的自信?
不對。
蘇奕忽地意識到一件事,定道者為何會說自己會重蹈蕭戩覆轍?而不是自己第一世的覆轍?
一下子,蘇奕想到了很多。
這鴻蒙天域,是蕭戩的故鄉。
而自己在降臨鴻蒙天域時,曾目睹許多匪夷所思的殘破畫面。
其中就有一幕畫面,疑似和蕭戩有關。
那畫面中是一個夜雨滂沱的天地間,一個瘦弱書生癱坐地上,憤怒嘶吼!
而不管是這一幅畫面,還是其他畫面,甚至是和定道者有關的力量,所產生的因果,如今都已經潛入那嬰孩蘇青禹體內。
和蘇青禹的性命本源完全融合在一起。
正因為如此,才讓蘇奕避開了這一場不可揣測的隱患!
“定道者的信心,莫非就和這些因果有關?”
蘇奕眉頭微皺。
若如此,無疑意味著,自己在鴻蒙天域中的行動,勢必躲不開這些早已潛藏在蘇青禹體內的因果!
“蘇大人,我家主上讓我告訴您,距離封天台出現,已不足一年時間。”
青兒語速飛快,“而主上在您獲得那一道化為道劍的天道氣運時已察覺到,在定道之戰落幕之前,就已在鴻蒙天域消失的‘混沌五行祖源’,已再次出現世間!”
“主上揣測,這混沌五行祖源的出現,極可能和您所獲得的天道氣運有關。”
“而可以肯定的是,定道者必然也早已盯上混沌五行本源!”
蘇奕頓時被吸引過去。
混沌五行本源!
他一下子想起知道者曾說過的一個秘辛——
天譴者所執掌的五種規則力量,皆來自混沌五行祖源!
但,無論是玄乙、青乙、玄磁之力,還是焚絕、玄芒之力,皆不是完整的混沌五行祖源。
其中緣由,則和定道之戰有關。
當初定道者雖獲勝,重塑命河起源的天道秩序,但四大天域之中,唯獨鴻蒙天域的周虛規則,未曾被定道者真正地掌控。
故而,定道者哪怕清楚,混沌五行本源乃是維繫“天道秩序”真正的骨架所在,可也沒能真正執掌混沌五行本源。
這很反常。
連知道者都曾言,以定道者當時的戰力,若想執掌混沌五行本源,絕非什麼難事。
可奇怪就奇怪在,混沌五行本源在定道之戰以前,就已從鴻蒙天域消失。
連定道者都無法找到。
最終,定道者也僅僅只是從鴻蒙天域的周虛規則之中,收取了一部分混沌五行本源遺留的力量,煉為天譴秩序,交給了五位天譴者分別執掌。
從這五種天譴秩序的“名字”,就能看出,那不是真正完整的混沌五行本源之力。
而現在,因為腐朽劍鞘吞沒了一口氣運所化的道劍,卻讓消失萬古歲月的“混沌五行本源”重新顯現於世間,這讓蘇奕如何不吃驚?
難道說,在定道之戰以前,混沌五行本源的消失,和自己第一世有關?
畢竟,是腐朽劍鞘和那一口氣運道劍的出現,引發了這樣一場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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