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天而上。
整個人出現在洛陽城裡所有修士的視線中。
無數修士都崩緊心絃。
等著朝青秋出劍。
可就在這個時候,從李扶搖身處的那座小院開始,有劍氣漸漸的蔓延開來,從小院開始,蔓延到整個街道,從整個街道,蔓延到半座城。
然後是整座城。
可這不算完。
劍氣竟然開始從洛陽城裡蔓延出去。
那些鋒利的劍氣,攪碎了所有飄蕩在空中的東西。
落葉,以及別的什麼……
這一劍是朝著天幕遞出去的,但是卻沒有立即朝著天幕而去,反倒是劍氣四散開來,竟然是有蔓延到整個世間的趨勢。
這一劍何其強大。
忽然,洛陽城有劍鳴聲起。
洛陽城裡有多少劍士,這個洛陽城裡便有多少劍在顫鳴。
那些劍在對那個人表達臣服,表示傾慕。
劍鳴聲此起彼伏!
也隨著那道劍氣蔓延開去。
以洛陽城為圓心,朝青秋的那一劍向四周而去,很快便來到了一片深山老林之間,在那深山之中,有一座石洞,洞裡有個盤坐的老人。
他膝蓋上有柄劍。
當劍氣從洞口出現的時候,這個老人就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那道劍氣之後,眼裡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這是……一位劍仙?!”
朝青秋成為劍仙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這個老人卻是一點都不知道,可想他在這石洞裡閉關了多少年。
他看著那道劍氣蔓延過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而且勢頭不減,繼續向前而去,便很不解的說道:“你要做什麼呢?”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這道劍氣也不可能對他說些什麼話,他只能看著劍氣蔓延開去。
劍士一脈,一直都有一劍,劍氣能夠縱橫多少萬里來衡量一位劍仙的戰力高低的說法,可到了六千年前,一直被說成是世間劍道第一人的柳巷,一劍也至多九萬里而已。
朝青秋這一劍,只怕是遠不止九萬里了。
若真以劍氣長短來算,朝青秋無疑已經要比柳巷強太多了。
沒有人知道朝青秋這一劍要做什麼。
但是老人卻是聽見自己的那柄佩劍開始顫鳴。
它竟然也在對這道劍氣,或者說是對放出這道劍氣的那個人表示臣服。
老人本來自己已經是一個登樓境,佩劍也不是凡品,即便是一位劍仙站在他身前,他即便不敵,倒也是敢刺上一劍的,不會有拔不出劍的事情,更不可能有自己的佩劍會表示臣服的事情出現。
“你究竟要做些什麼?”
那老人的白眉在劍氣裡飛揚,他眉頭皺的很深,他很是不能理解,這位劍仙到底要做什麼。
想著這事,老人走出石洞,要去看看那位劍仙,可是才踏出石洞,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他本來是在深山老林中潛修,本該是一片山林,但誰知道,此刻走到石洞口的時候,眼前卻是一片懸崖。
他就站在絕壁之上。
那道絕壁絕不是天然形成的。
絕對是有人拿劍削出來的。
這毫無疑問是那位劍仙做的事情。
可是那位劍仙這個時候在什麼地方?
難道光憑一道劍氣,便將這裡削成一片絕壁?
……
……
劍氣臨北海!
那道劍氣從山河而來,很快便到了北海。
北海的那間茶舍裡,魏晉正趴在櫃檯後打盹,茶舍裡有幾個北海本地的百姓正在喝著茶,他們不過是普通的百姓,自然感受不到這裡的劍氣。
但是魏晉僅是瞬間便瞪大了眼睛。
他低頭喃喃道:“朝青秋?!”
然後下一刻,魏晉便到了後院,那顆樹下站定,一身磅礴劍氣瞬間奔湧而出,讓底下的那柄劍不能發出半點聲音。
可是片刻之後,還是有劍鳴聲從地底傳了出來。
魏晉無力的跌坐在地下,看著天幕,喃喃道:“你到底要做什麼啊!”
……
……
那道劍氣從洛陽城開始蔓延出去,看著架勢就是要蔓延到整個世間,要是有人從雲端往下看的話,絕對會看到一道淡青色漸漸覆蓋整座山河,乃至整個世間的局面。
只是在雲端的人,卻沒有幾個。
有的那幾個,都是聖人。
杜聖和寧聖此刻在洛陽城的雲海裡和葉長亭對峙,自然也能看到這幅景象。
可也還有另外的聖人趕來。
在雲端某處,金光出現,有位老道士抱著一柄拂塵出現在這裡,他看著很是蒼老,但是一身氣勢,卻是如同滄海般廣闊。
道門六位聖人之中,葉聖的境界修為最高,也是說話最管用的那位,這位劉聖卻是年紀最大的那位聖人,他已經老的不成樣子,在往日裡,這位聖人從來沒有從雲端離開過,直到之前某次,他來過一次人間。
但也很短暫,這位聖人很老了,想要多活些日子,那便需要少生事,只有少生事,才能儘可能的多活些時日。
他站在雲端,看著那道劍氣從洛陽城而出,逐漸蔓延到整個世間,便嘆了口氣。
在遠處還有另外一位聖人,他的身側有一道符籙飄在半空,他看著這幅景象,平靜說道:“朝青秋這斬天一劍,卻先在人間遊走,也說得上用心良苦了。”
朝青秋說最後一劍要讓整個世間的劍士看看,所以他這一劍,便從洛陽城開始,蔓延到了整個世間。
那些劍氣哪裡只是劍氣而已,那些劍氣裡包含著的是他朝青秋這一輩子的劍道真意。
這些劍道真意,別說到底看到了多少,即便是鳳毛麟角,都是一筆不可多得的財富。
這畢竟是劍仙的一劍。
劉聖緩慢的直起身子,看著那道劍氣,然後才緩慢說道:“這一劍才起了個勢,便有如此威勢,等到了真要離開人間的時候,該是何種壯闊風景?”
陳聖平靜道:“這一劍的威勢不知道如何,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會很高興。”
朝青秋一劍斬開天幕,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盛事,但是最願意見到這一幕的,還是那些垂垂老矣,快要離開世間的聖人們。
比如眼前這位。
朝青秋斬開天幕,他們若是膽量足夠,便可以跟著朝青秋一起離開人間。
要知道,不止是六千年裡,而是整個有修士開始,便沒有任何一個修士離開人間是用一劍斬開天幕作為離開方式的。
古籍裡記載的那些滄海修士,境界到了滄海的臨界點,便自然會經歷劫難,從而離開。
可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朝青秋這裡,這位劍仙便要選擇如此決絕的辦法,而且最主要的是,即便他選擇這麼決絕的辦法,也都沒有人會質疑他斬不開天幕。
畢竟前面兩次,已經證明了,朝青秋要斬開天幕,不難。
陳聖漠然道:“你若是離開了,局勢有變化。”
劉聖悠悠道:“這個世間,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要死了。”
是的,這個世間要死的人很多,但是最令人矚目的,還是那幾個人而已。
道門聖人裡,劉聖的壽數到了最後,很可能會死去。
儒教裡面,那位有隻禿筆的常聖,也要死了。
這位聖人在看到人間的那道劍氣之時,便走下了雲端。
沒有要多久,這位常聖便來到了一座小城的學堂外。
那隻筆在他懷中,他站在學堂的窗外,看著學堂裡的景象。
有個教書先生正在教孩子們念一篇文章。
裡面有好些精彩句子。
常聖站在窗外,安安靜靜的聽著,平靜無言。
那篇文章是他數百年前寫的,流傳到世間之後,已經被很多修士奉為圭臬,裡面很多精彩句子都廣為流傳,但其實那些句子,常聖都不喜歡。
他最喜歡的其實還是最後那句,“生死如常。”
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句,卻不是最好的一句。
因為寫出這句話的他,也不能做到生死如常四個字。
他如何能夠淡然的看待生死?
做不到的。
他相信這個世間也沒有人能做到。
嘆了口氣。
常聖要轉身而走。
忽然學堂裡傳來了聲音,“先生留步。”
是那個教書先生走了出來。
常聖停下腳步,看著他,想聽他之後說些什麼。
常聖一身讀書人打扮。
那個讀書人朝著常聖拱手,問道:“先生如此打扮,想來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在下這些日子一直有個疑難未解,不知道是否可以和先生探討一二?”
常聖想了想,覺得有些意思,於是便伸手說道:“拿來。”
他沒有說可以,也沒有問是什麼。
他就只說了一個拿來。
說了這個,也就夠了。
他能夠成為這個世間的聖人之一,真不是因為修為足夠了而已,他寫得出那麼些好文章,自然也不是因為外人捧他而已。
那教書先生一怔,倒也沒有覺得這面前的讀書人太過自負,只是很快便拿出一本儒家典籍,放到常聖手上,
常聖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無趣。
那本書正是他當年尚未踏足滄海之前所寫。
距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千多年。
那教書先生看著常聖這個樣子,小心翼翼的問道:“先生可是有問題?”
常聖平靜搖頭,便開始說起這本他當年撰寫的典籍,一字一句,都是精要。
他並未問那教書先生到底是哪裡不會,只是把整本書都講了一遍,時間也很短,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教書先生聽得如痴如醉,最後在常聖閉嘴之後,由衷讚歎道:“先生大才!”
常聖沒有說話。
把書放回到教書先生手裡,教書先生又問道:“敢問先生大名?像是先生這般的人物,一定會是我延陵的大儒才是。”
常聖本不願多說,但是想了想,卻還是吐出了三個字,“常行言。”
那教書先生先是一怔,就要張開喊一聲常先生,但片刻之後恍然大悟,看著常聖說不出話來。
常聖神情平靜到了極點。
那教書先生當即跪倒,沒有半點猶豫。
他整個人的表情都很激動。
他是讀書人,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真的能夠在這裡碰見聖賢。
這是人生第一次。
或許會是最好一次。
而且這位聖人還親口給他講了半個時辰的東西。
這是何等的榮幸!
他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晚輩讀書人張躍,見過常聖人!”
常聖沒有說話。
像是這樣的讀書人,他要是願意,他每時每刻都能遇見。
只是遇見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看了人間一眼,眼裡滿是眷念。
朝青秋對人間已倦。
但是他還是願意一直都待在人間。
這或許便是他和朝青秋的不同之處。
只是他也得離開了。
朝青秋是因為倦了,所以要走,他則是因為不走,便要死了。
這是他唯一有可能離開人間的辦法。
也是唯一能夠不死的辦法。
他笑了笑。
生死如常。
到底都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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