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很好看。
可言語卻是微涼。
旁邊的溫泉冒著熱氣,不管怎麼來看,都算不上冷。
但三個人都感到了冷。
朝青秋的眼神還是那般平淡,他看著遠處,就像是很多年以來,一直默默看著人間這般。
其實很少有人注意過朝青秋的容貌,因為他只要出現在某處,只要他願意,他便能讓人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是朝青秋,認出他是朝青秋,不需要看他的容貌,只憑感覺。
因此往往會有人忽視他的容貌。
朝青秋其實生的很好看,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只是看起來有些清冷。
才讓人生出些距離感。
“有很多人都想我死,我要是一味的不理會,總歸會生出些別的事情的。”
朝青秋的解釋顯然不能讓青天君覺得滿意,於是他看向葉長亭,問道:“你們既然有了兩位劍仙,做事情便不必如同之前一樣,是在說不清,那便殺他一位滄海,比佈局快得多。”
葉長亭看了一眼這位在妖土聲名赫赫的大妖,只是在想著真要動起手來,自己的劍會在什麼時候落到他的脖子上。
葉長亭自認打不過朝青秋,但沒有說他打不過旁人。
青天君戰力再高,但還是沒能讓葉長亭生出半點其他意思。
“你願意走進這個局裡也好,還是逼著走進這個局裡也好,我都不想管,但有一點你要知道,你現在不能死,要是你死了,那之後很多事情怎麼辦?”
青天君要說的自然不是這個,但現在說這個,只是為了讓朝青秋打消那個念頭。
朝青秋看著葉長亭。
葉長亭皺了皺眉。
一切都在不言中。
朝青秋說道:“我沒那麼容易死的。”
青天君挑眉道:“最好不要死。”
朝青秋忽然笑了,笑容並不冷,相反有些暖意。
“你是看著李扶搖走的有些快,想著在他破開登樓成為滄海的時候,我替他護道?”
青天君哼了一聲,並未多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朝青秋說道:“至少還要百年光陰要走,我就要等他百年?”
青天君說道:“世間的滄海里,你是最年輕的那一個,要說壽數,你還能活上成百上千年,何必如此急迫?”
這倒是實話,朝青秋踏入滄海的時間不長,雖然已經是世間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但算起來,還真的很年輕。
滄海境的修士,能夠活一千四百歲左右。
但依著境界不同,以及成為滄海的時間不同,會有些波動。
總體不會有太多變化。
朝青秋踏入滄海的時候,不到兩百歲,這麼些年過去了,他也不過四百多歲,加上他的境界實在是高妙,很多人都相信,朝青秋只要不出什麼事情,還能至少活一千年。
一千年是什麼概念。
這一千年便是說,等到朝青秋要離開這個人間的時候,這世上的聖人,便再無一人是現在這些。
朝青秋揉了揉臉頰,覺得有些乏了,便沒有說話。
青天君也不是話多的人,朝青秋不說話之後,他也閉上了嘴。
只是看著那些星光,他有些煩。
於是揮了揮手。
有云不知道從何處飄來,擋住了這些星光。
天色一下子便暗了下來。
在雲海山的山間,有一男一女兩人原本正相擁看著那些星光,男子說著些不要錢的情話,到底是不是真心實意,誰也不清楚。
女子依偎在他的胸膛裡,聽著那些話,眼裡都生出了些淚花。
男子說道:“我看星光,便好似看你的眼睛,那般明亮,當真是一輩子都看不夠。”
女子羞紅了臉,沒有說話。
男子又說道:“要是沒了星光,便如同沒了你,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說著這話,男子的頭便低了下去,想要去找尋女子的嘴唇,女子最開始有些侷促,想了想之後便要把嘴唇湊上去,但誰知道,下一刻她便瞪大了眼睛,“星光不見了!”
星光不見了。
男子抬起頭去看,果然看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來的雲擋住了那些星光。
天色變得更暗了些。
男子心中一陣竊喜,就要說兩句傷春悲秋的言語。
天邊竟然出現了一道光。
片刻之後,出現了第二道。
男子一時間有些失神,“這是什麼……”
兩道光,一前一後,他不過是個境界低微的小修士,自然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可是雲海書院卻是有著好幾位登樓。
其中境界最為高妙的那位登樓修士是現任書院院長的先生,早已經不問世事,一心只在後山的樓裡讀書修行,今夜他正對著星光翻看一本大儒手稿,覺得頗有所得,便感覺到沒了星光,抬頭之時,正好便看到那兩道光。
他不是普通修士,自然能看出那是兩道劍光。
不過等到判斷出來那是兩道劍光之後,老人的臉色一下子便變得鐵青。
“這是朝劍仙!”
隨著劍光帶著的還有一道無比浩瀚的劍意,那種劍意,不是滄海,還能是別的什麼?
可是這世間有一位劍仙便行了。
可為何會有兩道劍光?
老人喃喃道:“這世間又多出一位劍仙了嗎?”
……
……
劍光是落到淮南城裡的。
這座城是梁溪的南方軍事重鎮,有重兵把守,甚至還有些境界不低的隨軍修士。
用以保證這邊的安全。
只是在這兩道劍光面前,顯得便是十分可笑了。
朝青秋落到一家茶舍前。
抬頭一看,還是滿目星光。
已經步入滄海的大人物,要去什麼地方,很快,更何況他們還是劍仙。
葉長亭徑直走進茶舍。
朝青秋往遠處看了看,青天君便落到了街道上。
一行三人,便都入了茶舍。
淮南城裡有重兵把守,但這茶舍裡自然不會有。
朝青秋走進茶舍。
裡面無人。
只是有鐵壺還在爐子上,冒著熱氣。
之前還有人在燒水。
朝青秋尋了個地方坐下,看著葉長亭說道:“這個世間的劍士,遠比你看著的多,只是那些道門修士也好,還是儒教修士也罷,也會比你看著著的多。”
他這句話是對著葉長亭說的,但實際上看起來倒像是自言自語。
葉長亭沒搭理他,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青天君走進來坐在某處,看著某處。
茶舍裡的氣氛有些安靜。
都只能聽見水壺出的響聲。
三位滄海。
良久之後,茶舍裡的某塊地板被人掀開。
有個滿是鬍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他的腰間別了柄刀。
看起來不像是菜刀,倒像是殺豬刀。
就是屠夫用來殺豬的那一種。
他走出來之後,看著朝青秋,嘆了口氣,說道:“姚曳見過朝劍仙。”
說的很客氣,但是他卻很隨意。
朝青秋說道:“劍都沒了,改行了?”
姚曳說道:“若不是朝劍仙相召,只怕真是要改行了。”
姚曳的言語裡有淡淡的苦意,只怕沒有多少人能聽得出來。
朝青秋看著他,沒有說話。
姚曳這個名字,本來說出來之後,不該有如此反應。
可是葉長亭不是此間的人,青天君也是第一次來妖土,而朝青秋更是沒有什麼想要表示的,所以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生。
若是換做某個活的久一些的劍士。
便應該能夠知道姚曳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朝青秋和許寂兩個人交相輝映的時代,讓無數劍士夢想著從此山河裡有多出兩位劍仙的可能,雖然最後許寂並未能夠成為劍仙,但至少聲名來說,也只是僅次於跨過登樓,到達滄海的朝青秋。
可那個年代裡,除去這兩位之外,實際上還有些劍士也說得上驚才絕豔,但是比起來那兩位,要差出許多。
姚曳便毫無疑問是那些劍士裡,最為出彩的一個,他和朝青秋還有許寂是同處一世的年輕天才,朝青秋入登樓的時候,他便是春秋劍士。
那個時候,提起朝青秋和許寂的名字的時候,偶爾也會提起姚曳的名字。
只是提得少一些而已。
那個時候,若是說有人說起還有能夠後來居上的人,便只有姚曳了。
不過等到許寂成為劍山掌教,朝青秋越過登樓成就滄海之後,姚曳還是尚在春秋境蹉跎時光,他的名字便漸漸被世人遺忘。
只有那些知道這些事情的老人會偶爾提起這個名字。
朝青秋自然還記得姚曳。
只是他知道的事情,不見得便要去做。
他認識的人,不一定非要去見。
現在主動去見了,那意味著什麼?
姚曳看著朝青秋,不見半點劍氣,因為他知道,若是朝青秋生出了殺意,不管他做些什麼,都是無濟於事的。
他再如何反抗,也沒辦法攔下滄海一劍。
朝青秋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找你。”
姚曳沉默片刻,說道:“我當然知道。”
他看著朝青秋,說道:“只是我也很想看看滄海風景。”
朝青秋沒有說話。
數年前,他從青天城一劍斬開天幕之後,便開始在想一件事,或許是在謀劃一個局,當然,在他想著那個局的時候,自然也有人想著讓他走進他的局裡。
朝青秋不是蠢人,他很快便能知道是誰在佈局,但是他什麼也沒有做,他推演了一段時間,現那個局和他想的,差不了多少。
於是朝青秋便放棄了自己要布的局。
等著那人開始佈局。
那人不是一個普通的人,所以佈下的局便實在是不簡單。
這個局很大,雖然最後還是在朝青秋身上,但是卻有很多變化。
而且會隨著局勢的變化而變化。
姚曳不是決定性人物,但他在這局裡,也是有些作用的。
“白翁不是想做劍山掌教,他活了這麼多年了,怎麼會還想著做什麼劍山掌教,他想的只是看看滄海風景,就是想多活些年,想著活著沒有人能夠對他做些什麼。”
“我和他認識在百年前,百年關係,算不上多好,但也不會差,所以我最後去找他的時候,他很快便答應下來。”
“其實誰也想不到,許寂原來早就已經把劍令給了吳山河,劍士積弱,劍山又是最後的道統,許寂應當是要把劍山交給你的,你既然已經不想做些什麼了,肯定不會接,你不管,所以他便有機會。他得了我的承諾,自然便出了山,我的承諾,自然也就是雲端聖人們的承諾。”
朝青秋看著姚曳,“你能走到登樓,還這麼蠢?要是滄海能讓人帶著你橫渡,這還是滄海?”
姚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是的,我的確有些蠢。”
“但是我也沒有走進過滄海,我怎麼知道不是真的?”
姚曳情緒有些激動,“誰不想走到滄海里去看看,你朝青秋天賦異稟,境界走的如此快,又是運氣好,能夠找到前代劍仙洞府替你遮掩劍氣,可我呢,我為何不能成為劍仙?”
姚曳說著話,但青天君卻是神情微稟。
這世間的劍士都該感謝在劍士最為凋零的時候,出了一位朝青秋,他一路走到滄海,讓劍士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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