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劍的老人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那個青衫年輕人。
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蒼老的聲音裡帶著顫抖問道:“是您嗎?”
李扶搖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聲已經大到了這種地步,他不知道這個老人竟然在知道他的身份。
他什麼都沒做。
“揹著劍匣,一襲青衫,我實在是想不到還有誰是這樣打扮的。”
說著話,老人看著李扶搖,真心實意的說道:“我這輩子沒有佩服過什麼人,若是有一位的話,便一定是您了。”
他沒有因為之前李扶搖說的話,便對李扶搖生出什麼惡意,他看著李扶搖,很是誠懇的說道:“您在妖土做的事情,實在是讓人欽佩。”
說這些話的時候,老人的言語十分誠懇,不管是誰來看,只怕聽不出這裡有些別的什麼意思。
李扶搖看著他,沉默著不說話。
要是沒有之前發生的那一幕,氣氛應當會好很多。
只是這懸劍老人之前明明表明了自己是個老色胚,現在又在李扶搖面前說這些話,不說是李扶搖,就算是別的什麼人,都會覺得很突兀。
“可是您怎麼能和一個妖族女子有些什麼關係呢?”
李扶搖很平靜。
“像您這樣的人,應當做劍山掌教,應當是劍士的未來,可您為什麼會做出這些事情呢?”
懸劍老人說著這些話,整個人變得很是憤怒,他仰著頭,臉上帶著嘲諷。
他看著李扶搖,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裡,他變化了很多種狀態。
整個人很是怪異。
像是為了些什麼別的東西。
李扶搖終於開口說道:“我不知道這關你什麼事情。”
這是李扶搖一直想說的話,不僅僅是對這個懸劍老人說,也是想對那麼多劍士說,相對世間這些關心著他喜歡著誰的那些人說。
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我要喜歡一個人,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是我要去喜歡的。
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就因為我開始練劍,我是個劍士,所以我就不能喜歡一個妖了……
就因為我是個人,所以我就不能喜歡一個妖了……
李扶搖其實有很多東西想說,但是都藏在了心裡。
他越來越理解這個人間。
到底是怎麼過的。
就像他告訴盛京,他不開心,可是當時盛京告訴他,這和他又什麼關係呢?
盛京是登樓境的劍士,境界高深,這個世間有許多事情他不想做,便可以不做。
所以在面臨李扶搖這個太清境劍士的時候,他不會關心李扶搖的感受。
蒼鷹不會關心螻蟻在想什麼。
螻蟻本也沒有資格去議論蒼鷹。
這個懸劍老人只是一個縮影。
李扶搖知道多說什麼都沒有意義,於是他問了這樣一句話之後,便拔出了腰間的劍。
講不通的事情,自然需要用劍來解決。
看著李扶搖拔出了劍,懸劍老人的臉又蒼白了幾分。
他之前之所以做成這些東西,便是想著李扶搖會不會受到一些影響,從而讓他或許能夠逃過一劫。
可是看李扶搖這個樣子,想來是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他自認和在青天城力壓眾多年輕妖族高手的李扶搖相比,差距很大。
同是太清,同是用劍,但真的會有高下之分。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嗎?”
李扶搖看向遠處。
有一劍懸停空中。
劍身上託著的就是那個少女。
之前少女跳下斷崖,李扶搖便讓劍十九去接住了那少女,護住了她的性命。
李扶搖的意思表現的很清楚,有些事情,問旁人,也能得到結果,那麼何必問你呢?
此次霧山之行,從他一進來便看到變成白骨的草木之後,便知道不會太簡單。
李扶搖看著懸劍老人再次說道:“你真的不太配練劍。”
幾乎整個世間的修士都知道,李扶搖是一位太清境劍士,他在幾年前曾在青天城裡壓著一群妖族的天驕打了好些架,真要認真說起來,他就是這個世間最強的太清境。
倘若不是吳山河上了劍山之後,成為了朝暮境,然後又成了劍山掌教的話。
恐怕李扶搖才是這個世間,除去朝青秋之外,最為出名的劍士。
幾乎很多人都覺得,等到吳山河當上劍山掌教之後,李扶搖已經比不上自己的師兄吳山河了。
但不管怎麼說,李扶搖的境界實力擺在那個地方。
不是旁人可以挑釁的。
何況他已經起了殺意。
他要殺那個懸劍老人,不是因為之前他說的那些話,只是因為他做的那些事情。
這便夠了。
李扶搖提起劍,朝著某處遞出一劍。
劍光從雲端落下,好像還帶著一些彩霞。
懸劍老人鏗鏘一聲,腰間長劍瞬間出劍,無數劍氣瞬間淹沒此地。
他是一位在太清境待了許多年的劍修,雖然不見得能勝過李扶搖,但怎麼看都不會束手待斃。
他雖然是一位野修,但師承某位在野修裡也算是很有名的劍道大家,學劍百年,已經學到了其中的精髓之處,因此遇上李扶搖這一劍的時候,他沒有躲,反倒是迎了上去。
兩劍相遇,若是躲了,氣勢便弱了。
氣勢一旦弱了。
那便離敗亡不遠了。
所以當拿到猶如彩霞的劍光落下來的時候,懸劍老人沒有選擇躲避,而是舉劍相迎。
兩道劍光相遇,便在短暫的時間裡迸發出來了極為絢爛的光彩。
這讓那位劫後餘生的少女捂著嘴巴,很是吃驚。
她知道那個懸劍老人早已經是一個聲名不下的劍修,誰知道這個看著那麼年輕的年輕人不僅能接下來那懸劍老人的劍,似乎還佔著上風。
一劍落下,並未造成預想中的結果。
李扶搖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回了神。
他學劍,有陳嵊帶著他走上那條路,然後有劍山腳下的三位師叔一人教他一些東西。
其中劍術,便是謝陸所傳。
謝陸祖上出過謝沉這樣的劍仙,家學之博,旁人都沒法想象。
她痴迷劍術,便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劍術大家。
在劍術上,就算是老祖宗許寂,只怕都不見得有謝陸好。
而被她調教了三年的李扶搖。
對於劍術,自然也不會太差。
於是在第一劍不成之後,李扶搖便遞出了第二劍。
這一劍不同於之前。
沒有劍光。
看著就是普通的一劍。
但其中的變化實在是很多。
恐怕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知道,當年劍士一脈還算是鼎盛的時候,在南海某處,有一座劍道宗門叫天劍宗,天劍宗的鎮派之寶是一本劍道真解,上面的劍招大多都是很奇妙的招數。
其中最為出彩的一招叫見青山。
這一招是天劍宗裡的絕對秘法,除去掌門之外,沒有能夠研習的。
因此這個世間知道的人一向不多。
直到某日,某位天劍宗掌門喜歡上了謝氏某位先祖,願意入贅謝氏,然後便把這一劍都帶著去了。
再經過謝氏的某位先祖改動一番,這招見青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謝陸有很多得意劍招,但見青山,一直是她心中的前三甲。
當初李扶搖學這劍的時候,也花了很多功夫,吃了不少苦頭。
而在之前很多次生死之間,李扶搖都沒有用過這一劍。
因為他覺得不適合。
直到今日。
他看著那個懸劍老人,便使出了這一劍。
劍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刺出。
帶著劍氣刺透了懸劍老人的心房。
這僅僅是第二劍。
李扶搖便勝了這場劍鬥。
懸劍老人不可思議的低下頭,眼裡滿是驚駭。
“怎麼會……”
他自認練劍多年,雖說早知道打不過李扶搖,但也沒有想過會這麼快便落敗。
依著他的想法,即便要落敗,也需要一段時間才是。
李扶搖收回了劍。
不願意和他多說,因為某種原因,這個懸劍老人是他最厭惡的人之一。
懸劍老人踉蹌著向後走去。
一腳踩空,就這樣從斷崖上滾落下去。
李扶搖沒有去看他的生死。
這一劍刺出,斷然沒有生還的可能。
李扶搖轉頭看著那個還坐在他的劍上的少女,有些無奈的說道:“你什麼時候才準備下來?”
聽著這話,劍十九微微顫鳴了一聲,表示自己也不太願意。
李扶搖有很多劍,其中不乏有材質好,出身好的名劍,就如同明月青絲這般。
但沒有任何一柄劍,有劍十九這般好驅使的。
這或者與當年劍十九是主動認主的有關聯。
少女最開始害怕極了,現在看著那個老人已經被李扶搖斬殺,便忽然清醒過來,她乾淨從劍十九上跳下來,在李扶搖面前跪下,有些小聲的說道:“多謝恩公搭救,蘇潭無以為報,實在……慚愧。”
李扶搖最開始聽到無以為報之後,原本想著這個人會不會說出些別的來,比如無以為報,以身相許?
可是聽到慚愧兩個字之後,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沒有急著說什麼,招回劍十九才問道:“你是怎麼進的霧山?”
這是他很關心的事情。
這個少女,明擺著還是個青絲境的修士,而且也不是三教修士,斷然不可能是那十二個出彩的三教弟子之一,既然不是,她又是怎麼進到霧山的。
那個懸劍老人,又是怎麼進入霧山的?
這都是很大的問題。
蘇潭抬起頭,神情有些不自然。
李扶搖看著她,說道:“我不殺人,我就想知道一些事情。”
蘇潭咬了咬嘴唇,然後才說道:“恩公既然是救了蘇潭的性命,既然有問,自然必答。”
於是蘇潭開始講起來那個沒有什麼新意的事情。
就是她的師父,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訊息,說是霧山開啟,不管是不是三教修士,無論是不是選中的弟子都能進來,只是境界肯定是不能超過朝暮境了。
恰好她師父便是一個朝暮境的修士,於是便進來了,而且還帶著蘇潭。
這是因為蘇潭聽到了訊息,苦苦哀求得來的機會。
她對這裡面的什麼法器之類的東西全然不在意。
她就是想來看看。
她的那位師父,領著她進來之後,便不知道為何,在某處失散了,然後蘇潭便只能一個人前行,但她境界低微,遇到了那個懸劍的老人,差點便難逃魔掌,要不是遇見了李扶搖,只怕現在不是已經身死,便是受盡了凌辱。
李扶搖聽完了蘇潭的講述,沉默了很久,然後開始梳理這件事的脈絡。
要是真如蘇潭的這般來說,那麼霧山裡面的人族修士一定會有很多,遠遠超過了當初說的十二位三教年輕弟子和兩位劍士的數量,那麼若是妖族還是那麼十二個修士的話。
這場霧山之行的比鬥,怎麼看都是人族一面倒的屠殺。
雖說霧山是由三教聖人一手將其從未知處找出來的,但沒有理由大妖們會不插手。
大妖們不是那麼好騙的。
那倘若說大妖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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