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授了李小雪許多東西,只不過並未領著她真正走上那條劍道,只是傳授了許多在江湖武夫來看是無比精妙的劍招,那些東西大多是師叔謝陸傳下,也有那麼幾招是李扶搖自己所悟。
小姑娘練劍倒不是一時興起,而的的確確是想踏踏實實練好劍的,之前李扶搖讓她在小院裡舉劍一天,小姑娘一句話都不說,還真是硬生生舉了一天。
夜幕臨近的時候,李扶搖看著這個丫頭,也不知道是在想著什麼,或許是看到了自己當初。
兩柄劍送出一柄之後,現如今李扶搖溫起來便要比之前順暢的多,青絲劍和他一起打了好幾次架,現在也說得上是心意相通了。
這柄劍當年是劍胚白知寒的佩劍,溫養起來本來就不容易,李扶搖的溫養方法更是耗費時日,只不過現在他才隱隱想通了些東西,若是一開始便選擇其他方式溫養,指不定會適得其反,現在這個樣子,反倒是正正好好。
不過即便是隻剩下一柄劍了,李扶搖也沒有要把那方劍匣丟下的想法,師叔柳依白送的東西可不多。
尤其是劍匣上那一行小字,其實很有意義。
天地雖大,我只一劍。
李小雪在這些日子裡,學到了不少東西,可始終沒能喊上李扶搖一句師父,因為李扶搖之前便言明,她要練劍可以,但絕對不是他收他當徒弟,現如今只是給她打下一點基礎而已,真正的師父,尚未和她相見。
李小雪打心底喜歡這個大哥哥,雖然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在洛陽城待多久。
李扶搖對於這些東西,至今都沒有多說一句,至於葉笙歌,更是如此。
以葉笙歌的聰慧,自然知道是為什麼。
這日黃昏時刻,這小院裡迎來了一個客人。
一個面容和藹的中年儒士。
那位一身青布長袍的讀書人在院門外對著葉笙歌行過一禮,之後才對著李扶搖笑道:“在下鍾元常,添為延陵太傅。”
李扶搖皺了皺眉頭,有些忌憚,三公之中,太宰死在自己手裡,然後太保大人自從那日之後,印章被學宮掌教收回,聽說早已經閉門不出很久了,可唯獨這位從未露過面的太傅這些天一點訊息都沒傳來過。
今日一見,怎麼不覺得奇怪。
不過就在李扶搖知曉太傅來意之後,便有些哭笑不得,他一個手裡提著劍的人,這位三公之一的太傅大人竟然是想著要收他當弟子,這說起來難不成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最後太傅和他坐在門檻上,這位三公之中算是碩果僅存的讀書人笑道:“其實說到底,不過是覺得你心底有些東西太過偏執,想著用書上的道理讓你自己印證而已,不過後來想了想,咱們儒教這些東西,未必對,你的道理未必錯,就不多此一舉了。”
“這一次來見你,是想趁著你還沒走,與你說上幾句算不上掏心窩子的話,你不是也拿了刑部供奉的玉佩了嗎?說到底咱們還是一條線上的。”
李扶搖搖頭不語。
他不太願意和這個三公之一的讀書人說些什麼,他做事情,無愧於心便算好了。
太傅倒也沒有半點生氣,李扶搖不願意,他便站起身徑直走入了一旁的宅子,很快,這位三公之一的讀書人被李文景送出門,李文景臉上滿是激動,顯然太傅把身份都告訴了他,李扶搖視而不見,只是看著這位太傅大人遠去,登上一架馬車。
然後李扶搖起身回屋,至始至終什麼都不曾說過。
而馬車之中,原本便有一人端坐,等到太傅鑽進車廂之後,那個已經目盲多年的讀書人便笑著開口問道:“怎麼樣,他不願意聽你的道理?”
太傅灑然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若是真有這麼好說話,你們費這麼大力氣把那塊玉佩交給他,豈不是在做無用功?”
王偃青說道:“看起來好說話的人,往往都不好說話,其實你要是選在他沒有見過陛下之前去見他,即便他對你的道理不感興趣,說不定也會耐著性子等著你講完,可現如今,只能說
你去的不是時候,道理你知道的多,我不多說,只是想問上一句,你讓李文景把自家閨女送到你那座草廬讀書又是為什麼?據我所知,要不了多久,那位摘星樓的昌谷先生就要來見李扶搖和李小雪,十有八九便是要收那小姑娘為徒的,你這不是多此一舉?”
太傅輕聲解釋道:“我那些學生中啊,不見得有人能繼承我的衣缽,說不定這小姑娘有可能的,要是之後能成為延陵的三公之一,豈不是更有意思?”
王偃青啞口無言,不再相問,不過他是不會相信太傅的這個說法的,本來這個說法就實在是狗屁不通嘛。
太傅忽然笑道:“太宰死了,之後要在這茫茫讀書人之中再挑選出一位來,你說說,陛下會讓學宮出主意,還是自己來,全然不理會學宮的看法?”
王偃青笑道:“這些事情我不去想,山上山下啊,遲早有一天真要遇上了,難不成真是道理說上幾句就說得通了?還不是得打一架,讀書人讀的書,即便是普通武夫,說不聽的時候也沒辦法,這個世道啊,真是他孃的……一點都不可愛。”
太傅哈哈大笑,這是他認識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這麼些年了,第一次聽著他罵娘。
不過一點都不覺得粗俗,反倒是覺著是痛快得很!
他們這兩個讀書人,還真是有一些不太像是讀書人啊。
——
在驚蟄當天,李扶搖在葉笙歌小院門口見到了一個腰間懸劍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一身灰衣,一邊懸劍,一邊腰間別著一卷泛黃舊書。
李扶搖見過那柄劍,就在那個夜晚。
劍名苦晝短,人自然是李昌谷。
不過是出竅神遊的李昌谷而已。
李扶搖拱手行禮,後者一笑置之,兩人還是坐在那門檻上。
李昌谷開口說道:“那夜出劍救下道種,你可看清楚了那一劍?”
李扶搖想了想那晚上的情景,片刻之後點了點頭,“前輩那一劍可是從摘星樓而出,越過大半個洛陽城,尚能一劍斬殺一位朝暮境修士?”
李昌谷毫不客氣的開口說道:“豈止如此,若不是被困在摘星樓裡,我這一劍只有三分威勢,別說是他,即便是一位貨真價實的春秋境修士都要退避三舍。”
李扶搖有些心神恍惚。
他只是知道老祖宗許寂的劍道修為已經到了登樓境,距離滄海也差得並不是太遠,而對於李昌谷,他只是想著這位昌谷先生應該是一位朝暮境的劍士,境界和自己師父陳嵊相仿,從來沒想過他的劍道修為有如此高。
似乎是知道李扶搖在想什麼,李昌谷平靜開口,“即便是被困在摘星樓裡,我若是想往上走,也沒有什麼東西攔得住我。”
李扶搖真心實意的稱讚道:“前輩天資,實在是罕見。”
李昌谷擺擺手,示意不必如此。
他正色道:“那女娃是你妹妹,我之前看過了,雖說不是那種可以媲美道種的劍胚,但得一名劍親近,以後成就不會小,我雖然沒有上過劍山,練劍時也沒有遇過什麼名師,但既然身為劍士,也須為劍士著想,何況那女娃天資比起你也要好上太多,這麼個徒弟,我自然是要收的。只不過你看好了,她要是踏上了這條路,前路再怎麼難走,都沒有再退縮的可能了。”
李扶搖灑然一笑,“此事我想了很久了,這段時間也不輕不重的試探過,她若是要放棄,早就放棄了,既然前輩答應收下她當徒弟,扶搖在這裡替她謝謝前輩了。”
李昌谷拍了拍腰間的苦晝短,平靜笑道:“明日你即可讓她去摘星樓找我,從樓下上樓,走不了多久,我敢斷言,不出五十年,她恐怕便要成一位春秋境劍士。”
李扶搖苦笑不已。
李昌谷轉頭看了兩眼李扶搖,“劍道一途,天資不是必要的,一切皆有可能。”
雖未說明,但任誰都是聽得出來,這是他在安慰李扶搖。
李扶搖笑了笑,不以為意。
既然是已經解決了李小雪的這件事,李扶搖便能夠安心離去,一心北上,去見自己要見的那個姑娘了。
李昌谷最後和李扶搖說了些關於在劍道上的感悟,讓李扶搖如醍醐灌頂,最後李昌谷起身離開之時,李扶搖畢恭畢敬的對著他行禮作別。
李昌谷還是沒有忍住,輕聲問道:“劍山如何了?”
李扶搖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不太好。”
李昌谷嘆了口氣,“山河之中的劍士,說到底,都還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來撐起來,只憑朝劍仙一人,要想恢復六千年的壯闊光景,不容易。”
李扶搖苦笑道:“前輩沒說絕無可能,便已經算是幸事。”
李昌谷爽朗大笑,不再多說,轉身之後便不見蹤影。
李扶搖坐回門檻,仰頭而觀。
最後還是沒能看出個什麼來。
最後乾脆就什麼都沒做,這次兩人相遇,在李扶搖看來,不算是完美,甚至是有些突兀,但實際上理應如此,那位前輩出劍,至始至終都不是為了李扶搖,即便是順帶著和他有了些瓜葛,其實都不大,最多是同為劍士,順手照拂而已,若是僅僅如此便要對李扶搖傾囊相授,把他畢生所學都全部傳給李扶搖,也不現實。
他李扶搖又不是寶貝疙瘩,憑什麼天底下什麼好東西都要砸在他的腦袋上?
老祖宗許寂或許會對他愛護有加,但其他人,就真的不一定了。
最後李扶搖走進那棟宅子,拿起掃帚掃了一次院子。
婦人不在,李文景則是在遠處看著,只是看著,沒說什麼話。
第二日一大早,李扶搖便讓李小雪去那邊摘星樓,小姑娘配著木劍,有些緊張,李扶搖想了想,第一次去牽起小姑娘的手,往摘星樓而去。
一路上,李扶搖什麼話都沒有說,等到了摘星樓下,看著小姑娘緩緩上樓這才招了招手,等到李小雪上樓之後,李扶搖找到在這裡當值的兩位刑部供奉,拿出玉佩之後,兩人恭敬行禮,李扶搖沒有說上太多,兩位刑部供奉心領神會,有一人便自告奮勇說是以後便在暗中看著小姑娘,不讓她出事。
李扶搖抱拳行禮,問過那位刑部供奉的名字,並未多說什麼,轉身回到葉笙歌的那座小院。
換了一身乾淨的青衫,李扶搖搬出那方劍匣,把青絲劍重新放回劍匣中,背在身後。
站在小院裡,李扶搖對著葉笙歌說了幾句臨別之語。
葉笙歌只是盯著那顆桃樹,看著那些快要張開的花蕾。
李扶搖不再逗留,出門之後,他在隔壁宅子門口站了片刻,然後緩緩而行。
這一次北行,除去見那個姑娘之外,他還想見到自己那個師父,把謝陸師叔最後那些個話統統告訴他。
至於到時候陳嵊會是什麼反應,李扶搖也不太關心。
臨近城門的時候,李扶搖驀然停步。
有個中年男人等在一旁。
李扶搖嘴角翹起,大步往前,最後才招了招手。
時至今日,這個再度遠行的少年,距離及冠,已經只有一月時光。
——
城門一側,李文景去牽起躲在一旁的婦人的手,緩緩前行。
婦人眼睛紅腫,淚痕尚在,“我就知道他還在怪我,所以連和我多說一句話都不肯。”
李文景柔聲安慰道:“怎會如此?他畢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哪裡有兒子怨孃的,只是一時間想不開罷了,等到他下次回來,肯定就想開了,到時候,再叫你也不遲。”
婦人手裡握著一塊不大的玉佩,成色一般,一面刻著平安兩字,另外一面則是刻著扶搖,她低頭看了兩眼,埋怨道:“之前讓你幫我交給他,你怎麼也不肯?”
李文景拿過來這枚玉佩,一言不發,只是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在街道一旁的隱蔽之處,這才一邊走一邊說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啊。”
婦人這一次破天荒的沒有反駁。
等到兩人漸行漸遠。
去而復返的李扶搖站在放那塊玉佩的地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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