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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恩賜

作者:幸福來敲門
第1213章 恩賜

賜宴時章越一直在沉思。

歷史上的元豐中後期後,官家確實有政治調和之念頭。

官家打算新舊並用,召回舊黨與新黨並立。

但是在這個時候,王珪和蔡確確實體會到天子的意思,一面主動與司馬光等人修好,廢除新法一些不善之處,同時重用在新黨和舊黨間都能說得上話的邢恕修復關係。

而在另一面蔡確顯示了他的手段。

他對王珪說:“陛下久欲收服靈武,相公能任責,則相位可保也。”

你既擔心司馬光回朝,只有主動替天子擔當下收服靈武之事,如此相位可保。

蔡確還說只要用兵深入,天子必不召回司馬光光,就算召回,司馬光也必然不至。

王珪大喜,然後薦俞充為環慶路經略使,命他上平西夏之策。

最後司馬光果真不赴召。

之後兩次對党項戰爭失利,令蔡確和王珪遭罵。

若天子多活幾年,能否調和成功兩黨分歧,避免北宋末年劇烈的黨爭,這下來誰也不知。

到底怪罪新黨,還是舊黨致北宋亡國,反正這架吵了一千年。

期間對對錯錯,也唯有歸之後世評論了。

酒宴之後,官家親自送章越出殿。這又是一等人臣輕易不與的恩遇了。

不過看著官家此舉,章越又立即產生了一等功成身退的衝動。

若說蘭州之戰後自攻下涼州之前,是君臣二人關係的蜜月期。但攻下涼州之後,官家又必然覺得‘朕又行’了。

就如同歷史上所敘的那樣,王珪要保住相位,只有依著天子的意思,攻靈武方可。

若不願,則召回司馬光。

章越也是這般,要依著官家的意思,攻下涼州後,馬不停蹄對靈武用兵。

但章越不願如此,與其日後與官家拉拉扯扯的,倒不如趁著現在直說。

他道:“陛下臣實言,攻下涼州後,當暫緩用兵,甚至党項議和!”

官家聽了章越之言,不由一驚,甚至臉色有些驚慌。

以他自己對章越的瞭解,居然不如高太后對章越瞭解之深。

官家承認道:“卿所言即是,朕又太急切了。”

章越本欲與官家解釋,但官家這一句‘朕反思’的太快,顯不是出自真心實意,只是這些日子攝於自己的淫威之下。章越心道,蒙古歷史上滅党項,整整打了七次。

他攻金也不是一口氣打的,也是分成好多次。

蒙古打法也很有意思,不一口吃成大胖子,對金朝,對党項,第一次攻擊都是淺嘗即止,然後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戰果更大。

就算取得了決定性戰役的勝利,只要金和党項願意議和,蒙古都給他們機會,然後不斷索要財物土地。

第二年又找個藉口撕毀議和繼續攻打,直到完全滅掉兩國。女真滅北宋也是這般,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議和佐攻戰’。將川陝兩路資源和民力全部榨乾,沒有休養生息一段日子,是決不可出兵的。

但官家沒給他敘述的機會,而是用承認來否認了解釋。

官家親自將章越送至殿門口,章越對官家行禮道:“陛下,此等恩遇非人臣所受。”

官家對章越道:“卿助朕攻下涼州不僅告慰列祖列宗,更復我漢唐之雄風,朕這點禮遇,何以酬謝卿之大功呢。”

章越道:“臣能有今日之功,實全賴熙河路百萬軍民之捨生忘死。”

“倘若真的有收復了幽燕那一日,還請陛下莫念臣好,而莫忘了咱們大宋有這麼好的百姓。”

官家被章越這麼一說,愣了半響。所謂忠言逆耳,官家頗有幾分感動地道:“卿之忠言,朕知道了。”

見到官家最後還是聽勸,章越滿是欣然。

……

章越回西廳時細思,無論是司馬光,呂惠卿,他都不願意二人回朝與他一起共事。

但奈何這二人都是天子欽點回朝的。

如今章越能上位,既是天子知遇之恩,也是因他的政治主張。章越既不完全偏向新黨,同時在舊黨中也有好的評價。

更主要是你要提出一個新的意識形態,一手‘以民為本’,再一手‘再造中興’,要同時彌補兩黨政治主張上的南轅北轍。當然有這個意識形態還是不夠的,最重要最要緊的是要豎立威望。

先是豎立天子的權威,就是頭上按頭之法,從上尊號,再到下一步封禪泰山。

當然似真宗皇帝那般‘強行’封禪泰山不可取,

譬如之前的收服湟州,之後的蘭州大捷,現在則是收復涼州。

有了這等功績在,現在封禪泰山,無論新黨舊黨都只能心服口服。

封禪就是一個形式,就如同過去宰相都要先加個九錫試探一下。

封禪就是順理成章的改制之事,只有改制成了之後,再向党項用兵。

章越回到西廳後,薛向率眾屬吏向章越道賀。章越笑了笑正欲言語,卻聽門外聞內侍道:“陛下有旨,賜王相公,章相公七騶之儀!”

眾官員們聞之再度向章越恭賀。

“七騶之儀可謂是天子儀仗。以往高中狀元方才授之,出入一月,以為寵之。”

“如今給與丞相實是恩典。”

“丞相當年為狀元時便有七騶之儀,今日為宰相再得可謂恩寵至極啊!”

章越聞言笑了笑。

這一次章越退朝後,以天子御賜的金吾七騶之儀返回家中。

涼州大捷之事,已是傳開滿城皆然知。

眼見章越以金吾七騶車馬開道出行在汴京的街頭,路人無不駐馬旁觀,此行頭實令人醒目。

此刻御街之上百姓們皆朝著章越的車駕夾道歡呼相送。

……

章越府上不遠之處,但見一身素衣的章楶坐在府中,聽著門口熱鬧經過不由露出百感交集之色。這等取涼州之大功落在章越身上,實在令他渾身如針刺一般。

他恨為何不是自己收復了涼州,只好懷抱長劍,借酒消愁。

與此同時在呂惠卿坐在宅中,聽著門外百姓慶祝光復涼州之事,心底雖有準備但也是頗為難受。

不過呂惠卿性子是勇猛精進,越挫越勇,越是這般他越是不放棄。

他此刻在書寫平党項策,等到見到章越時奉上,以求獲得他的賞識。只要党項一日不滅,呂惠卿相信天子是用得著他的。

只恨外頭的聲浪一波又一波地傳來,吵得呂惠卿不悅。

他不由擱筆對下人斥道:“將門關得嚴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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