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時不怎麼喝酒的,倒是很喜歡喝檸檬水,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感覺檸檬的味道可以清潔我的身體。”
“慶子小姐,你已經很美麗了。”
“真的嗎?太謝謝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哎,你的酒量好像也很好啊。已經快喝完第二杯了嗎?”
“嗯,啤酒的話沒問題的。三打。如果威士忌的話,喝兩瓶……”
“啊?真的假的!那這杯喝完還要再點嗎?”
“不不,暫時不要……說實話,我好像已經有點醉了,有點被涼啤酒弄得頭疼了呢。哎喲,早知道就不吹牛了。我真不喜歡這樣,好像自己突然就老了,變成老婆婆了。”
“老婆婆?你可真會開玩笑。伱能比我大多少?”
“比你年長就是了。哎,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年齡?”
也許是很久沒喝酒了,也許是因為皮膚太白的緣故。
兩大杯啤酒下肚,松本慶子的臉頰已經開始泛紅,掛著俏皮的淺笑。
年齡、經歷、滄桑、坎坷……
這些東西或許能改變一個人的容貌,但很難改變人的天性,尤其是有點俏皮女人。
像這種俏皮的神色,每個女人都會有,每個年齡段也都會有。
而其中蘊含的意思卻是共通的,既充滿快樂的放鬆感。
對於男人而言,讓一個女人感到放鬆,比什麼都重要。
反過來,女人一旦緊張起來,有時便覆水難收了。
“我……說實話,是想知道的。但你不願意說,我也理解。反正女人不管是幾歲,總是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的真實年齡。”
寧衛民被揭穿了,但他可不是真正的毛頭小夥。
所以不但沒害羞,沒尷尬,反而大方承認了。
這樣一來,倒是松本慶子臉上掠過一絲羞色,不免有點撒嬌著說。
“知道還問?那就不要問這個問題嘛。我和你是一樣的。”
“和我一樣?”
寧衛民先是重複了一句,隨後看似不經心的輕笑一聲,“怎麼可能?”
松本慶子不免感到有點受傷了,過了片刻,她有點賭氣的說。
“哎呀,一點都不信嗎?那好吧,我承認好了,其實我年紀是比你大。”
寧衛民卻沒心沒肺的居然又來了一句。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和我一樣的年紀?你看著明明比我大嘛,撒謊有什麼意義。都二十五了吧?姐姐。”
這句揶揄到最後。可是讓松本慶子猝不及防。
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一下嗆咳起來,連忙用紙巾擦拭。
“你……你……咳咳……真是的,原來是故意的……”
“怎麼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寧衛民含著笑回應,主動幫忙遞來更多的紙巾。
“慶子小姐,其實你看著這麼年輕,哪怕說你是我妹妹,也有人信的。”
“別胡鬧,我哪有那麼年輕?我真要是二十五歲就好了。”
松本慶子的臉更紅了,擦拭好了酒漬,帶了點嗔怪的情緒,白了滿嘴跑火車的寧衛民一眼。
隨後便是心生感慨。
“說心裡話,我可真是羨慕你啊,還這麼年輕。過不了幾年,我可就要變成歐巴桑了。”
寧衛民搖頭,“你這麼說可不對。大家的時間都是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們現在的樣子,有多少區別呢?”
“區別大了。女人老得非常快的,而變成歐巴桑的女人多麼淒涼,你是想象不到的……”
“你這話讓我更無法贊同。你看上去真的很年輕呢。我怎麼也猜不出你真正的年齡。你到底是二十七,還是二十八?”
“我……其實……已經三十三歲了。”
終於坦白了自己真正的年齡,松本慶子幾乎能夠預計到寧衛民會做出何樣的吃驚反應。
所以說完之後,她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
而為了掩飾,低頭啜了一口啤酒。
然而寧衛民由衷的讚美,卻讓松本慶子多少有點意外。
“可你看上去……真的真的太年輕了。”
“是真的嗎?”
“是真的!”
“那有多年輕呢?”
“我不是剛才說過嗎?一旦也不開玩笑的。你分明就是二十七歲,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八。而要是單看你的背影,好像更年輕。”
寧衛民毫不猶豫,坦率的說。
松本慶子不免感到了一些寬慰。
“那也是三十三了,畢竟我們年齡差距有九歲呢。”
“那又怎麼樣?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你的三十三歲,可比許多人的年少青春,質量都要高呢。也許再過幾年,我看著就比你老了。”
“胡說。你這樣的年輕人,其實不該和我這樣年紀的女人有來往的。”
“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你忽然覺得我心智不夠成熟,已經不配和你交往了嗎?”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覺得你如果能和更年輕的……”
“我覺得你已經很好了。雖然跟你接觸的時間還沒多久,可我總感覺我們不是素昧平生,而是早就認識的人。許多方面都很談得來。不是嗎?這樣的緣分很難得,我很珍視。你剛才是想說我應該和年輕的姑娘在一起,是嗎?可再年輕的姑娘也一樣會失去青春的。在我看來,其實年歲的差距遠沒有心靈、思想和價值觀的差距大。青春易老,對誰不是如此呢?其實這世上最遠的距離,莫過於人和人近在咫尺,卻內心冷漠……”
松本慶子的話全被堵住了,但她的心裡卻如花般綻放。
全天下的女人都會吃醋,這是這個世界永恆不變的真理。
因此,女人們都希望自己喜歡的男人只覺得自己最好,永遠也只喜歡自己。
雖然一點都不現實,卻如果站在女人的立場來看,也並不奇怪。
何況寧衛民還說出了女人最喜歡聽到的話。
他不在乎年齡,而注重感情的主張,幾乎一語擊中了松本慶子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自然令她欣慰不已。
“讓我送你一件禮物吧?好不好?”
松本慶子放下了啤酒杯,她的左肘軟軟支在桌子上。
而她凝視寧衛民的眼睛,目光又是那麼溫柔。
可無功不受祿啊。
這沒來由的饋贈,有點難以迴避,熱得燙人的目光,都讓寧衛民有點發慌。
“哎?為什麼?”
“為了感謝你。你不肯收錢,那我買件禮物送給你總是可以的吧?”
寧衛民下意識又要回絕,可沒想到松本慶子隨後又說,“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就算我沒說吧……”
這一下,擔心會傷了對方的感情,他倒不好再固執己見了。
尤其是被松本慶子看得自己發慌,一時又難以迴避。
於是想了一下,也只好點頭答應了。
“那太謝謝了。勞你破費了。那麼今天這頓飯,請一定讓我來付錢吧。這件事不會變吧?”
跟著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又不禁提出。
“對了,你還答應考慮和我合影呢?這件事你沒忘記吧?那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不知是因為他終於肯接受禮物了,還是因為他刻意重申的附加條件,都有點孩子氣。
松本慶子燦爛如花,一時只顧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片刻後才控制住自己說,“沒問題的,都沒問題的。下次見面你帶相機,我們多拍幾張。親密一點也沒關係呢。對了,要是有能更方便聯絡到你電話,你也給我寫一個吧,免得我總讓渡部給房產中介打電話。”
“那我把書店的電話留給你。沒有意外,目前我每天中午十一點半到下午一點半幾乎都要去幫忙的。其他時間說不準,如果我不在。你就告訴店裡的人你是韓慶子,我就知道聯絡你了。”
寧衛民說著,忙開啟自己的皮包拿出紙筆寫下來。
然而就在這氣氛大好之際,一陣電子裝置的“嗡嗡”震動,極為掃興的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松本慶子從手袋裡拿出自己的尋呼機後,看了看上面的號碼,道一聲抱歉,就出去借電話回覆去了。
為此,內心擁有極為豐富資訊社會經驗的寧衛民產生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等到松本慶子再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一個意外的訊息。
這一餐恐怕要提前結束了。
“非常抱歉。我們今天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只能再小坐二十分鐘了。一會兒我得去一趟NHK電視臺,和製作人商談工作的事兒。”
“沒關係的,還是工作要緊嘛。”
寧衛民言不由衷的彰顯男人風度。
但話說回來了,他也確實有點好奇。
“慶子小姐要上電視嗎?是什麼節目?可以提前預告一下嗎?我會準時收看的。”
“一切還沒定下來呢。如果順利的話,我可能會上一個綜藝節目,還有新年的紅白歌會。”
“那可真是恭喜了,NHK可是日本的官方電視臺啊,有點像我們國家的CCTV,紅白歌會就相當於我們的春節晚會吧。恭喜你。能上這樣的節目,證明你還很紅啊。”
“哎,不是的。一切還是未知數呢。只是有這個可能性。主要是另一個原本要參加紅白歌會的演員出了意外,至少要修養三個月,我才有機會的。”
“我相信會一切順利的。雖然有點不該這麼說,但我真心替慶子小姐感到高興。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吧。真的期待電視上能夠看到你喲。”
說著寧衛民就要站起來。
“好了,不坐了,我們這就走吧,不能讓你遲到。萬一計程車不好叫呢。”
“你好像沒吃好啊。再吃點東西吧,不用這麼急的。”松本慶子阻攔說。
“已經飽了,很好吃。會剩下這麼多,全是因為老闆太熱情了,送的菜太多了。”
寧衛民搖搖頭,絲毫也不做作的說,“哎,不過浪費好像不太好啊,老闆會不會生氣?要不你稍等片刻,我把這些東西打包,帶一些走,回去慢慢吃。可別笑話我,我是窮孩子出身。”
“怎麼會?不浪費食物很好。我小時候家裡也是過苦日子的。”
松本慶子沒有任何輕視,還主動上手幫忙。
寧衛民忍不住又說,“其實你吃的才少。你呢?吃好了嗎?可別只為身材,餓著自己呀。”
“吃好了呢。我吃的已經比平時多了。”
就這樣,兩個人很快收拾好了,最後,寧衛民又把目光放在了啤酒杯上。
“那麼還剩一點酒!來,我們乾杯!祝你成功!”
松本慶子欣喜的端起了酒杯,在寧衛民的酒杯上輕輕碰了一下,仰起頭一飲而盡。
暖黃色的光,映在她的清秀精緻的瓜子臉上,充滿了誘人的水性。
…………
當兩個人從餐廳出來的時候,是差一刻八點鐘。
正是街巷中食客最多的時候,到處能聽見嘈雜的朝鮮話和商家的招攬叫賣聲。
這個時間段,喜歡晚上活動的人全都出來了。
所以街面上的計程車是比較多的。
拎著兩大口袋食物,足能保證三天口糧的寧衛民,陪著松本慶子,非常順利就攔下了一輛車。
居然一點工夫也沒耽誤,肯定是不會遲到的了。
只是儘管如此,鑽進車去的寧衛民,心裡卻頗有點不是滋味的鬱悶。
不為別的,主要連這頓飯錢他都沒能如願做成東。
剛才他去付賬的時候,老闆娘居然告訴他。
因為餐館受過鬆本慶子很多次幫助,所以他們吃飯根本不用付錢,對於松本慶子永遠免費。
於是走的時候,心知被松本慶子又作弄了一回的寧衛民,就想順手往桌上放上五萬日元。
可結果還是被精明的老闆娘發現,又給硬塞回來了。
這讓寧衛民明白了,大概類似的舉動,松本慶子每次也會做的,老闆娘早就防範著呢。
於是這吃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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