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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東宮西宮(1/2)

作者:鑲黃旗
確實是這樣的,康術德提醒得沒錯。
在這個共和國的人民才剛剛達到溫飽線的年代,其實國內被嚴重低估的不單是這些工藝美術商品和看似過時的技藝。
還有人情,還有情操,還有名聲,還有傳統文化,哲學詩歌……
甚至數理化知識以及國防科技都囊括在內。
越是那些看似虛頭巴腦,不當吃不當喝,不能馬上就換成真金白銀的東西,就越是這樣。
反倒是馬上就能改善物質生活的東西,比什麼都讓人看重。
這或許就是經濟和科技都很落後的社會開始努力擺脫貧困時最顯著的特徵。
整體社會開始變得急功近利,都開始沾染上短視眼的毛病。
以保證穿好吃飽的物質條件為價值衡量標準,對充滿現代家電的生活方式的崇拜壓倒一切。
越來越看重物質上的實際獲得。
所以如今這個社會階段裡,如果想用金錢投資那些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代價有時候低得簡直令人髮指。
就說“葡萄常”吧。
在寧衛民與常玉齡老人見面的那天。
當老人聽說只要自己同意,街道就能在寧衛民的資助下重開生產社。
當時就臉上泛起紅光,喜歡得跟什麼似的。
伸出手握住寧衛民的手,又是鞠躬又是稱謝。
這位“葡萄常”的傳人居然還真的像街道牛主任說的似的,為了給街道經營減輕負擔主動提出不要酬勞。
當然,寧衛民肯定不能乘人之危,做如此的盤剝。
他就說商品銷路今後他來負責,向老人擔保只要東西質量有保障,生產社就不會再次陷入經營困境。
如果常玉齡不嫌棄的話,可暫時先拿每月二百元的酬勞。
至於他在意的問題,只是料器葡萄能否做得更上檔次一點。
比如說能否把鐵絲改換銅絲?
再比如說能否不用布料枝葉,配以真正的料器葉子?
還有老人是否介意和京城料器廠的老師傅合作?
畢竟他需要多種多樣的精美料器,今後如只有料器葡萄一種產品,未免太過單調了些。
大概是發自內心的把寧衛民當成了自己的恩人。
常玉齡誠心誠意的為他著想,不但對他提出的“天文數字”酬勞,極力推辭,堅決不受。
最多最多就肯拿個徒工的報酬。
同時也表示願意按照寧衛民說得方向嘗試改變,且不排斥與任何同行合作。
此外她還告訴寧衛民,說常家其實並非只會料器葡萄,還會做料器葫蘆呢。
只是做出來要更費原料錢罷了,如有需要,她可以提供兩種拿得出手的料器。
這意外之喜可是讓寧衛民相當高興,他只要好,並不怕貴。
只要這料器葫蘆的水平,能趕上料器葡萄的一半。
對他而言,飯莊開業就足能應付過場面了。
總之,聽說又能把手藝傳下去了,常玉齡對寧衛民的態度簡直感恩戴德到家了。
那種不計個人得失,誠心實意的替寧衛民著想的樣子。
那種極力堆出笑,以便讓人看到她的滿足和感激的樣子,都不免有點讓人心酸。
再看看老人握著自己的那雙手,寧衛民更加忍不住為常玉齡一生受過的苦累心生憐憫。
要知道,人一老就有皺紋。
常玉齡因為年近古稀,長期做這個葡萄長期上色呀,那個色呀都吃到肉裡頭了。
她的手指頭幾乎都成了紅色的,根本洗都洗不掉了。
當個手藝人容易嗎?
與常玉齡相似,原以為這輩子就是這般落魄收場,了此餘生的劉永清。
同樣也把寧衛民和喬萬林當成了自己的貴人了。
他根本沒有想到能夠絕處逢生,迎來了一個天大的轉機。
所以在給飯莊製作仿古餐具的活兒上,當然也是盡心盡力使出了一生的本事。
他最後要給寧衛民燒製的三百套“黃地青花萬福纏枝蓮”餐具。
那是仿乾隆年的御用官窯瓷的器型紋飾,製作工藝複雜,得用兩千度以上的高溫才能燒出來。
劉永清信誓旦旦的保證,燒出來後,要是不看底款“壇宮·御膳官席”的字樣,單看瓷器的器型顏色紋飾,絕對能保證和真品一般無二。
甚至就連葉赫民都因為陶瓷行業能夠保住一門仿古技術,而對寧衛民心生好感,很承情。
所以除了在為合資飯莊燒製瓷器的事兒上,幫助劉永清出主意,提供了許多寶貴的專業意見。
他還特意要了寧衛民的地址,回去後為其寄來了幾本自己的陶瓷專著。
可見是已經芥蒂全無,倒是把寧衛民真當成一個真心愛瓷的同好之人了。
就這位葉專家,不但學識淵博,人品也靠得住。
那麼自此以後,寧衛民要真有什麼吃不準的瓷器,即便是康術德也沒把握,他都有地兒去請教了。
這不能不說是好人有好報,是一種極為意外的收穫。
要不這小子在跑完了工藝品廠的那幾天,美得總唱那木偶美術片的主題歌呢。
“人人都叫我阿凡提,納斯爾丁.阿凡提。生來就是個倔脾氣,倔啊倔脾氣。”
“騎上小毛驢我走呀走四方,從南跑到北,從東跑到西,從東跑到西。”
“哎……愛管人間不平事愛管人間不平事,要為窮人出口氣,要為窮人出口氣……”
然而像這種類似的情況還並不僅僅限於工藝美術行業之內的。
也並不只是針對普通的老百姓而言的。
甚至就連社會精英階層也掙脫不開這個規律。
因為國家整體經濟滯後,他們同樣會因為一些經濟上的小事,就能嚴重傷及自尊。
結果也就同樣讓寧衛民有了雪中送炭,攀交情的良機。
這事兒說起來,還又得轉回寧衛民看到港城導演李韓祥來京拍攝《火燒圓明園》的訊息上。
寧衛民呀,為人有個特點。
往好了說,是能舉一反三。
要往壞了說,就是佔便宜沒夠。
別看他已經截了人家李導演的胡,把那些昂貴的紫檀、黃梨傢俱都給買下來了,一件也沒給人家剩下。
可就這樣,他還惦記繼續在人家李大導演身上找便宜呢。
那就是他想要拜託這位李導演抽空給合資飯莊拍個廣告片。
說來倒也不是多複雜的事兒。
其實就是利用一下電影裡現成的佈景和演員就行。
比方說,利用兩宮皇太后進御膳的畫面,再給兩位太后都來個近鏡頭。
只要配上個合資飯店的廣告語和地址、聯絡電話的字幕,那不就齊了嘛。
他可是相當清楚,這李導演這《火燒圓明園》和《垂簾聽政》有多火。
劉曉芩的慈禧又演繹得多麼傳神。
這部電影可是在港城本地就創造了1.5億票房,更在東南亞諸國熱賣。
那說是火遍了東南亞,成為清宮電影的經典,永遠都不會過氣兒,一旦不誇張啊。
要是在電影上映之後,能用這樣深入人心的“西太后”給飯莊當形象代言人,等於在海外也給自家買賣做了宣傳。
那飯莊不也就搭了順風車,跟著火了嗎?
所以毫無疑問,趁著電影還沒拍出來,就是最好忽悠人的時候。
看準了這個超級大IP,寧衛民是說做就做。
很快,他就託了跟影視圈關係較近的宮海濱幫忙穿針引線,找機會去昌平片場見了這位李導演一趟。
結果還真就談成了。
不過也得說,寧衛民的策略和算計其實有點下作的。
因為首先,去之前,他拍了幾件剛入手的硬木傢俱照片。
居然就用從人家嘴裡奪走的食餌投其所好,賄賂李導演。
這惡趣味是不是夠可以的?
而且這幾件傢俱,寧衛民還是以支援人家拍片為名借給李導演當道具的。
既不賣也不送,玩多久都行,可權屬始終是他個人之物。這打著埋伏的套路陰不陰?
其次,這小子見面一通吹捧,用支援國內經濟建設之名,把李導演的身份架上去。
然後再行道德綁架之實,讓人家不好推諉。這又損不損?
最後,他還吃準了國內版權意識還是一片空白,心裡另存了一個見不得光的備用計劃。
那就是李導演答應則罷,如果不答應,大不了他就在電影拍完另起爐灶。
私下裡接觸那兩位皇太后,單獨拍個廣告片,也沒什麼的。
反正這種廣告藉助的就是名人效應嘛。
只要有了兩宮皇后,他怎麼拍都能沾上電影的光。
真要因為這種碰瓷日後鬧出法律糾紛的話,那更好!
那可就真應了葛優在《甲方乙方》裡的那句話了,“求求您了,告我們吧!”
瞧瞧,孫子不孫子?
總而言之,怎麼走,怎麼布字兒,都在寧衛民掌握之中。
該算的他都算計到了,所以李導演沒過上幾招,就繳械投降了。
但讓寧衛民有點沒想到的是,實現了主要目的之後,就因為趕上了一件意外的岔子。
他還直接博得了“東宮西宮”的好感。
敢情寧衛民帶去的照片確實引起了李韓祥的興趣,倆人專為這些傢俱聊了一會兒,聊得還挺投緣。
結果就因為這一耽擱,就到了中午。
突然間外面大亂,人聲鼎沸,寧衛民就遇到了今天最驚喜的意外收穫。
怎麼回事啊?
寧衛民和李韓祥一起走出去才知道,外面是大陸劇組成員對午飯不滿,鬧了起來。
而領頭的就是西太后的扮演者,當前的影壇一姐劉曉芩。
矛盾的引發點正是當年合拍片最麻煩的地方。
由於劇組成員香港、內地的都有,和當時體制的限制。
兩地人員不但收入完全不同,在生活待遇和伙食待遇上大夥兒也實行一國兩制。
比如說演咸豐皇帝的梁嘉輝雖然當時還未出演過任何電影。
但因為是港人,他的片酬不菲,在片場附近的飯店,有單獨的房間休息。
而同樣作為主角,早已成名的“兩宮皇太后”京影廠劉曉芩和滬影廠的陳燁,她們都只拿五十塊和四十七塊的死工資。只能每天長途往返京影廠宿舍和片場。
真要是累壞了,不想回去了,那就只能蹭給她們演宮女的港城演員的房間,睡人家的地上。
拍戲現場區別同樣不小。
內地的演員和工作人員,每頓僅有兩個饅頭、一根粉腸、一塊黑鹹菜。
港方的演員和工作人員推來的餐車上,大魚大肉、青菜和香噴噴的白米飯。
想想看,兩分鐘前都還一起演戲,兩分鐘後卻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怎麼能不讓人心生怨尤?
特別是劉曉芩,她一個川妹子,本來就吃不慣饅頭,時常在拍攝現場餓得頭髮昏。
偏偏又碰上了劇務疏忽,今天發下來的饅頭不少已經發餿了,這又如何讓她不怒?
於是乎這個性格潑辣,一向以膽大妄為,我素我行著稱的大明星就急眼了。
這一次再不肯忍氣吞聲了,就帶著好幾個同樣領到餿饅頭的內地工作人員,一起鬧了起來。
搞清楚了情況,李韓祥也覺得過分了。
因為再怎麼樣,總不能讓演員吃變質的食品啊。
真吃壞了,別說拍不了戲了,食物中毒,人都進了醫院,這又算誰的?
於是大導演也怒上心頭,趕緊問責。
當知道今天新饅頭沒買到足夠量,是拿一部分昨天剩饅頭湊數後,他把負責人好好罵了一頓。並讓他當眾給大家認錯道歉。
跟著就協調一番,讓領到餿饅頭的這幾個人去港人的車上去領飯菜。
而且還特意跟劉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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