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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張大勺

作者:鑲黃旗
天下間總有些奇人奇事。
跟據邊建功的表述,顯然這“張大勺”就應該算是“北極熊”廠裡的一位怪胎。
敢情“北極熊”偌大的廠子,兩千多的職工,一共設立了三處食堂。
其中大食堂和清真食堂那都是為職工服務的,這是打原先從建廠開始就一直存在的老食堂。
唯有這小食堂,是五年前從“張大勺”來了後,才因他成立的。
既然是專門成立的,免不了就具有一些特殊性。
首先來說,這小食堂是隻負責接待副廠長以上級別的廠領導的地方。
“張大勺”連各科室的正職科長都不伺候。
其次呢,還別看“張大勺”每天工作就忙乎領導們中午一頓飯,其他什麼都不幹。
但他工資卻拿得巨高。
廠里人人都知道,這“張大勺”一來廠裡,就壓著其他那兩位負責職工食堂的大師傅一頭。
他每月除了獎金,居然拿九十多塊固定工資,直接就是炊事員頂頭兒的一級待遇。
然而那兩位師傅,別看都是廠裡的老職工了,可每人才掙每月八十五的炊事員二級工資。
直到去年,大食堂的龐師傅因為在輕工業局的“炊事員大比武”中拿了一等獎。
工資才又提了一級,勉強和“張大勺”持平。
更絕的是,那“張大勺”為人處事都霸道極了,尤其是工作上。
打他來的那天起,“北極熊”的食材來貨,那都得先緊著他先挑、先選。
只有他挑過的東西,才能輪著剩下兩個食堂分。
而且小食堂廚房裡的雜活兒,他也一點不沾手,全都分派給大食堂的人來幹。
偏偏他還容不得錯,愛橫挑鼻子豎挑眼。
為他幫廚的人,乾的稍有一點不合他心意,稍微有點馬虎,他開口就罵。
最不可思議的是,誰不服都沒用。
別說諸位廠領導在這個問題上,難得意見統一,全都堅定不移的向著“張大勺”。
甚至就連主管大食堂的一把手龐師傅也一樣。
本來最愛對自己人護短的他,一改往日習性,反倒呈現出胳膊肘朝外拐的樣子。
別說每天送來的食材,龐師傅恨不得撿著最好的,給“張大勺”主動送上門去。
就說“張大勺”罵人這件事,他居然也說人家罵的有道理。
反過頭來,還訓斥底下人幹活不走心,丟他的人。
誰要因此表現出不高興啊,龐師傅索性扔下一句話給誰。
“要麼你從大食堂走人,要麼今後就得聽張師傅的話好好幹活。”
而作為安撫的方式,龐師傅僅僅是同意以一個月為期,輪換著安排倆人去伺候。
幹好了回來換一個月輕鬆活,還給四天休息獎勵。
可要是誰幹不好,惹“張大勺”再說出不滿的話來……
那可對不起嘍!
下回漲工資率先淘汰誰,那就得多等一茬機會了。
更蹊蹺的是,據行政科的人透露的訊息,說這“張大勺”好像還是龐師傅親自給介紹到廠裡來的。
於是大傢伙就看不明白了,萬分不解,這到底是誰欠誰啊?
明明是龐師傅幫了這麼大的忙,怎麼卻反倒像他欠了“張大勺”的錢一樣心虛?
龐師傅向來性情豪爽,不拘小節,可是最看不上別人在他面前充大個兒的?
可為什麼會如同敬著祖宗一樣敬著“張大勺”?
這天底下,想來是再沒有比這更令人琢磨不透的事了!
不過呀,說一千道一萬,最後無論是誰,還真是不得不承認。
雖然這“張大勺”猖狂是猖狂,倒確有可以猖狂的資本。
至少老傢伙的手藝好,是半點不摻假的。
甚至說起來都有點神乎其神。
比方說,像夏天的時候,天兒一熱,不是東西就容易壞嘛。
小食堂可沒有任何冷藏裝置。
蔬菜瓜果好說,可肉就須得放大食堂的冷庫裡。
否則過不了晚上,就該有味了。
為此,每年一進了暑伏,“張大勺”就要天天去冷庫裡取肉了。
他跟別人最大的不一樣,就在這個時候顯現出來了。
一般別人領東西,誰都是先報數,上稱約好了,再拿走。
“張大勺”可不介。
他要肉,自己跟管庫的一邊報數,一邊就上手切。
說兩斤後臀尖,上去奔白條子豬上就一刀。
往稱上一甩,絕對的兩斤!
要半斤裡脊,同樣一刀。
再約,一樣沒錯!
三斤排骨,還是一刀。
庫管再一看稱,簡直都神了!
所以就這事兒一傳出去,“張大勺”又有了一個外號——“張一刀”。
據說,唯一一次報數和約稱對不上的一回,是那老傢伙要了一豬前肘。
當時他報了二斤二兩,管庫的上稱一約,居然是兩斤七。
可不成想,這老傢伙說的是淨重,管庫的還給約早了。
真等那“張大勺”當面兩下子,“咔嚓咔嚓”,再把骨頭剃了。
上稱一約,還是準準兒的,說二斤二就是二斤二。
瞧瞧,即便是專門賣肉的,也沒聽說過有人能做到這一步啊?
這就是那“張大勺”。
還有呢,給他幫過廚的人也都在外面宣揚。
說那老東西切菜幾乎從來沒有說使墩子、使案板的。
壓根就沒那一說。
打個比方說,冬天要燒道蓑衣蘿蔔,刀工上總得切出花兒來吧。
這刀切不到家,這蘿蔔拉不開。
要切大發了,它斷了。
不用案板,不用墩子,你底下就得玩上一印兒!是不是這道理啊?
可人家“張大勺”,還就用刀直接那麼切。
切完了往盤裡一擱,然後拿油一汆,齊了。
拿走了蘿蔔,底下的桌子還是那樣兒,連想找個刀印都難,甭想。
另外,“張大勺”在白案上也有絕的。
眾做周知,這年頭沒有發酵粉,全用鹼,弄不好就黃,弄不好就發酸。
大食堂做饅頭,全得按斤兩來。
擱多少麵粉,多少水,揉出來的麵糰,放多少鹼面,全是固定的。
可沒想到這“張大勺”根本不用通常的辦法。
他只要一瞧這面發起來多大,一摸這面的軟硬,就知道怎麼辦了。
然後他就拿個紙,盛上鹼面過來,看都不看一擱上就保準兒合適。
說沏完了剩點,說沏完了鹼大了,從就沒那麼一說。
這又是什麼樣的高手風範?
牛啊!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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